大殿內。
擺在四個角落的油燈默默燃燒着,照亮了門口靜立的四具騎着紙馬的紙人,以及陳立在大殿中間供臺上的三口棺材。
棺材前方,擺放着一些看起來像是舉辦儀式時纔會用上的物品。
雖然李樂平想要弄清楚供臺擺放的貢品有何用意,但是由於信息的缺失,眼下沒什麼頭緒的他自然瞧不出這些看似普通的物件有何作用。
如果非要說看出一點什麼不對勁的話,那就只有擺在朱漆棺材前面的木魚了。
這木魚看似普通,但只有真正將其拿起來之後,纔會發現這木魚有多麼奇怪。
“啪嗒!”
拿起木魚的瞬間,這個黑色的木魚竟然毫無徵兆的從中間裂開了。
似乎這木魚原本就是四分五裂的,只是被人用膠水重新粘回到了一起,再加上木魚的顏色本就偏暗,所以才讓人一直看不出表面的裂口。
然而,當李樂平將木魚拿起來之後,這脆弱不堪的粘合力就再也無法維持了。
頃刻間,原本呈現一體的木魚就這樣分裂成了四塊。
李樂平的手上抓着一塊,其餘三塊則猛地摔在地上,發出的沉悶聲響在幽靜的環境中格外引人注意。
“什麼情況?”
對於木魚情況毫無察覺的姜豪頓時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李樂平以及他手裡面只剩下一部分的木魚碎塊。
在他的視角中,李樂平就是拿起了這個木魚,然後木魚就突然崩裂了,摔得滿地都是。
“這跟我可沒關係。”
李樂平眉頭微皺,一邊環顧大殿,確認木魚的崩碎不會引發異變,一邊掂量着手中的木塊,同時跟姜豪解釋道:“這東西原本就是這樣的,只是被人簡單拼回到了一起,稍微碰一下的話,就會變回原本的碎裂模樣。”
“原本就是這樣的?”
姜豪彎腰拾起了那幾塊掉在地上的木魚碎片,心中對木魚的古怪表示不理解。
出家多年,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寺廟會如此對待法器的,都壞得裂開了,竟然還能硬着頭皮擺在供臺上。
就不怕供奉的佛祖找你麻煩?
接過姜豪撿回來的碎塊,李樂平宛若搭積木一樣,重新將碎裂的木魚重新拼成了一個整體,隨後擺回到供臺上面。
木魚歸爲,大殿內的一切又恢復到了最初時的樣子,除去那個被姜豪取走的淨瓶以外,這裡的一切彷彿從來沒有變過。
暫時分析不出貢品該如何使用的李樂平也沒有急着找到使用方法。
雖然危險在這個涉及靈異的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但是既然眼下還沒有出現新的兇險,那麼李樂平打算正好趁現在有點空閒時間,趕緊整理一下情報。
“以我們到這裡的時間來算,厲鬼登門的時間大概是在凌晨兩點,只是這個時間究竟是這鬼地方每天開啓法會流程的固定時間,還是隻適用於第一天,抑或是凌晨兩點只是一個湊巧的時間罷了?”
他隨便找了個地方,緊接着開始整理起先前發生的種種事情,試圖推測出一些法會的規矩。
“雖然時間無法確定,但是通過先前灑淨驅鬼的成功,便足以確定這地方必然要舉辦一場持續八天的法會,而且操辦法會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們這些來到寺院裡面的馭鬼者。”
“每一天,位於寺院中的人都得完成法會的當天流程,否則像剛纔厲鬼闖門之類的失控跡象就無法得到遏止。”
“也就是說,一旦有所失誤,寺院裡的人都得死,即使硬抗過一次危機,一步錯步步錯導致的危險只會越來越強,怎麼樣都逃不過死亡的結局。”
想到這,他看向了旁邊的姜豪。
最先提出法會概念的正是姜豪,也是他摸索出了使用淨瓶的正確方法。
最重要的是,他是在場衆人中少有的瞭解水陸法會流程的人。
那些來自泰象國的馭鬼者興許也瞭解一些水陸法會的事情,但是相比起一直爲今天做準備的姜豪,泰象國馭鬼者所涉及的法會知識面顯然會遜色一些。
“姜豪,既然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水陸法會有聯繫,那麼第一天是灑淨儀式的話,第二天就該是所謂的‘誦經拜懺’了?”
儘管在行動正式開始以前,姜豪就已經跟李樂平科普過一些法會相關的知識。
但是這些知識都只適用於正常的法會儀式,不一定適用於這種鬧鬼的地方。
換句話說,傳統法會的理論必須與此刻寺廟裡發生的實際相結合,然後寺內之人才有機會尋覓到破局的關鍵。
信息必須時刻更新,先前掌握的情報隨時都有被淘汰的可能。
“正常的第二天流程是這樣,但是你也看到了,這地方操辦灑淨的方式方法跟外面是截然不同的,現實中的灑淨都是繞寺一圈灑下楊枝甘露,但是這地方的灑淨儀式卻是讓人把淨瓶裡的玩意往門上撒,以此擋住門外厲鬼的入侵。”
姜豪說着,不由得回想起剛纔的危險經歷,臉上重新浮現出些許沉重之色。
從現在來看,他們這些人順利舉行了第一天的灑淨儀式。
但這是姜豪賭對了的結果。
若是猜錯了,沒有將淨瓶裡的水灑在門上的話,那麼即便淨瓶裡面還有些餘存,光靠這點餘存的液體必然不足以讓兩扇大門徹底穩固住,驅走門外的厲鬼。
屆時,門外的鬼一定會闖進來。
“所以說這個地方是不出現失誤的,第一天雖然算是安穩度過了,但是這種安穩是基於我們分析出了該如何舉行灑淨儀式,如果失敗了,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接下來對於第二天的推斷同樣不能出現失誤。”李樂平道。
只有這場法會順利舉辦下去,寺院裡的人才有真正活下來的可能。
“話雖如此,可是現實中法會第二天的誦經拜懺儀式是由法師分別在各壇口如法誦經、拜懺。”
“但是現在你也看到了,這地方別說壇口了,就連出口都沒看到一個。”
姜豪皺了皺眉,發表了意見。
“倒也不一定非要所謂的壇口,現實中的法會規矩不一定適用於如今這座寺院,但是我們或許可以從儀式的名字推測出第二天需要做的事情。”李樂平提出了一個新的看法:“就像第一天一樣,雖然在此之前誰都沒想到灑淨儀式是要我們往門上潑灑,但是灑淨本身的意義是沒有改變的,換句話說,這個地方舉辦儀式的方法其實就藏在流程的字眼之中,這些字眼或許就是破局的關鍵。”
“有道理。”姜豪思索片刻後同意道。
然而,他很快就面色一緊,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可是現在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大部分地方的法會流程是不固定的。”
“雖說第一天的流程,也就是灑淨結界應該是固定的儀式,畢竟這是法會開啓的宣告,很少會有跳過這部分流程的。”
“可是接下來,不同地方就會出現不同的流程安排了。”
“就比如有的地方會在第二天舉行誦經拜懺的儀式,然後第三天才正式開始發符,懸幡。可是有的地方是在第一天,也就是在灑淨儀式之後便立刻開始發符,懸幡,中間甚至連誦經拜懺的儀式都會跳過,一天直接頂人家三天。”
一想到這,姜豪的臉色又變更差了。
因爲如果按照這樣的思路來推測腳下這個鬼地方的規律,那麼恐怕是猜個十天都猜不出來。
弄不好,就連之前的推斷都要馬上淘汰掉。
因爲不同地方的流程安排是會存在差異的,每天進行的儀式也會存在一定差異。
有的地方更是連舉辦的天數都有變動,少則三天,多的有十天的,更甚者會選擇舉辦足足七七四十九天。
各種干擾信息無疑使得姜豪難以推斷接下來他們會遭遇什麼。
“或許這就是你師父沒有告知你此地法會會如何進行的原因,畢竟距離策劃今天這次任務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在漫長的歲月以後,誰也不敢保證這地方的流程一定會按照預想中的設計開展。”
李樂平同樣感到這次事件的棘手。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姜豪問道。
李樂平沒有急着回答,而是又再次思索了一番。
沉默一會兒後,他纔開口道:“如果沒法精確預測接下來的日子裡會發生什麼,那就不要追求精確了,畢竟涉及靈異的事情也從來沒有固定的說法。”
“現在要做的就是大致判斷接下來會涉及的流程,因爲從大殿油燈點燃,隨後厲鬼登門的經過來看,儀式開始前是會有一個提示的,這種提示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應該同樣會出現,一旦提示出現,就意味着儀式正式開始,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將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與法會的理論流程結合,從而找到正確進行儀式的辦法。”
聞言,姜豪立刻點了點頭,同時大腦運轉,開始按照李樂平所說的,整理着那些關於法會的信息。
只是這一次,他不會再去推測接下來的七天之中,他們每一天會遇到什麼。
這一次,他要做的就是確定法會必定會舉辦的儀式。
也許不同地方的寺廟在舉辦法會的時候,每天進行的儀式會有所變動。
但是即便有所變動,那也是在舉辦的時間上面有所變動。
要麼提前,要麼延後,總之不會取消。
有了這個思路,大致的儀式算是確定了下來。
“誦經拜懺是大部分地方都會舉行的儀式,但也存在低概率被跳過的可能,至於往後的發符、懸幡,還有請上堂,請下堂,供下堂,上圓滿供,送聖這幾個流程是必定會舉行的。”
姜豪摸着下巴,整理出了法會必定要舉辦的儀式。
“那好,那就先記住這些關鍵的部分,然後再看看這地方接下來會有什麼變化。”李樂平點了點頭。
雖然沒有辦法像預測灑淨儀式時的那般,精確分析出接下來的每一天會進行什麼儀式。
但是有一個大概的思路,總好過遇事的時候兩眼發黑,什麼都不知道要好。
確認必定會舉行的儀式之後,李樂平和姜豪又商量了一下。
可是還沒說幾句話。
忽的。
大殿外,那些前去竹林調查的馭鬼者就跑了回來,十幾號人發出的動靜瞬間打破了寺院的寧靜,連身處殿中的李樂平和姜豪都能清楚聽到這些人走在石板路上發出的腳步聲。
二人的目光看向門口。
正好,跟幾個最先跑上臺階,打算跟李樂平這位隊長彙報情況的馭鬼者對視上了。
然而。
李樂平雖然看到了這幾個位於隊伍前的馭鬼者,那幾名馭鬼者同樣看到了臉戴面具的他。
但是,那幾名馭鬼者在看見他的瞬間,臉色卻變得驚恐起來,眸子縮起的模樣,彷彿看到了什麼恐怖瘮人的東西。
事實上,這幾個傢伙看到的東西確實很恐怖。
因爲最先跟他們對上眼的其實不是大殿中的李樂平和姜豪,而是那四個擺放在大殿門口的紙人紙馬。
隨着大殿內的油燈亮起,室內詭異的黑暗也被驅散了,裡面的情況被照亮得一清二楚。
正因如此,這四個擺在殿門口的紙人也不在隱藏在黑暗中了,而是大大方方地展露在衆人眼前,只是由於大殿所處在臺階之上,所以只有登上臺階之後,才能看到這幾個紙人。
“嘰裡呱啦!”
突然出現在視線中的幾個紙人頓時引起了衆人的驚恐,因爲大部分馭鬼者都還沒有來得及調查過大殿,以至於被這撲面而來的驚喜嚇得不輕。
不難想象,先前大殿一片昏暗之時,最先進入大殿的那幾個馭鬼者被嚇成了什麼樣。
此刻雖然這幾個馭鬼者同樣在人羣中,但是卻很惡趣味的沒有提醒其他人。
不過,其他馭鬼者也不是傻子,在看到殿內來回走動的李樂平以後,他們也多少看出了這四具紙人應該是沒有危險的。
即使有危險,這四具紙人的殺人規律應該也不是那麼好觸發的,否則李樂平和姜豪不可能在大殿裡安然無恙到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