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也不爭辯,強忍着咳嗽,笑道:“知道,知道!那你可要好好跟你師父學纔是。”
“那是自然!我一直都很用心的學的!”
少年就在屋子裡面就地打了十幾個筋斗,整個人如同旋風一般,幾乎看不清人影,然而卻沒有半點聲音發出來,就像是一隻輕捷敏捷的狸貓。
重新立定之後更是氣不喘心不跳面不改色。
“爹,怎麼樣?厲害吧?”少年得意的賣弄道。
老者含笑點了點頭:“從架勢上看還有那麼點意思,行了,別在我這兒鬧騰了,先去瞧瞧你師父那邊有什麼吩咐沒有。”
“欸!”房門一晃,少年已是毛毛躁躁的一陣風的跑了出去。
“這小子!”老者微微一笑,卻牽動了胸肺,又一次的咳嗽起來,倒比剛纔還要重了些。
害怕外面的兒女擔心,他用手捂住了嘴,試圖將咳聲弄得小些,肩背一陣劇烈的顫動之後,“咳”的一聲,手心裡卻多了一口沾滿了鮮血的濃痰,那顏色紅的耀眼。
這一家老小,正是從村子裡匆忙逃出來的潘家三口。
一晃三年過去,剛過五十歲的老潘,如今的模樣看上去倒像六七十歲一般。
山間日子過得本就清寒,剛躲進山的那一年冬天他又不幸染上了肺疾,而當年潘娘也正是死在這種病上。
雖然小五子那位既不能移動,也不能開口的仙家師父賞了藥下來,可老潘仍是知道自己的大限快要到了。
正所謂藥醫不死病,常年在江海間奔波操勞的老潘能活到這個歲數感覺已經是賺了,漁村裡面多得是沒了男人的寡婦。
只是眼前的這一兒一女還沒有着落,讓他有點放心不下。
從村子裡逃出後不久,老潘也曾懷疑自己是不是疑神疑鬼的有些過了,便一個人悄悄趁夜回村裡看過一眼。
但那幾間被燒成焦土之後又夷爲平地的祖屋,已經充分的說明了他們一家當時如果沒走的話,有可能會遇到的下場。
好在小四和另外兩個孩子那邊並未受到牽累,他偷偷的給他們留了些錢,也就再沒驚動那邊。
三姐今年已是雙十年華,照理說早該許配個人家,可這山裡除了他們一家三口,平時想要見個活人都難,即便他有這個心思,也很難實現。
更何況這丫頭自己一點都不着急,彷彿根本就沒動過這方面的心思,怎不讓他心焦?
去年曾有一個打獵的英俊後生經過這裡,對於三姐很是有些一見傾心,只是三姐卻並未給那後生好臉色,一張臉繃的冷冰冰的,恨不得拒人於千里之外。
私下裡他也曾問過這丫頭到底是什麼打算,只是她總是訥訥的不肯做聲,催問的急了便一撂手就跑,整的他也很是無奈。
老潘不禁長嘆一口氣,這又當爹又當媽的日子難過啊。
只是眼下自己時日已經所剩無多,再不能慣着這丫頭的性子了。
臨走之前,怎麼着也得給她尋個歸宿才放心。昏暗的茅舍之中,憂心忡忡的老潘爲了兒女簡直是操碎了心。
另一邊,小五子,大名叫做潘多魚的小傢伙,出了親爹的茅舍,徑自往後山一處溪邊跑去。
那裡另有一間孤零零的茅草房,只是與他們一家三口所居住的地方相比,這間茅草房子卻像是長在地裡的一般。
那些被砍下來當做牆壁的樹幹,仍是長的好好的,抽枝發芽一如既往。
而屋頂上遮着的那些茅草卻彷彿是剛剛纔衝山上割下來,仍是翠綠可人,甚至葉子的邊緣還掛着幾滴露珠。
早已看習慣這一幕的潘多魚自然知道這些是因爲師父的靈力所致,見怪不怪的喊一聲:“師父,我來看您來了。”
伸手便要去推那扇虛掩着的木門。
門旁斜倚着的一根木棒卻倏爾挑起,也不見人把持,便徑直往潘多魚手腕間抽過來。
“又來!”潘多魚口中抱怨,神色間卻很是有幾分躍躍欲試的味道。
手腕往回一收,另一隻手卻虛握成一支虎爪的樣子,朝着那木棒的中間抓了過去。然而那木棒卻只是虛虛一點,便已回撤,朝着潘多魚小腿處一掃。
潘多魚輕輕一躍,便即閃過,隨即卻使了個千斤墜,腳底用力,將那根木棒結結實實的踩進了土裡。他擡起頭來衝着門內得意的笑道:
“師父,總用這一招,已經不靈了呀,難不成天天吃虧,我還不長記性麼?”
後來,那位至今不知名姓的仙師便甦醒了過來,待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便將小五子收做了徒弟,而他們一家也就在這不見人煙的大山中安居了下來。
小五子倒還好,被那位神秘莫測的仙師收在了門下,這幾年也學了不少本事,就算是留在這山裡做個獵戶也儘夠了。
儘管老潘到現在也沒弄明白,一個躺在牀上連句話都說不了的人是怎麼教徒弟的,只能說仙家的事情不是普通人可以弄懂的。
三姐今年已是雙十年華,照理說早該許配個人家,可這山裡除了他們一家三口,平時想要見個活人都難,即便他有這個心思,也很難實現。
更何況這丫頭自己一點都不着急,彷彿也被小五子稱做木頭師父。
幾年過去,蘇嶺已是褪去了幾分少年時青澀的模樣,上脣處生出了些微的短鬚。
或許是因爲在屋子裡待得的久了,他的膚色略有些發白,卻並不是那種慘白的顏色。
而是隱然有幾分瑩潤如玉的味道,渾身上下清清爽爽,並沒有其他人在屋子裡躺久了之後會發出的那種腌臢難聞的氣味。
之所以如此,除了他身爲修士體淨無垢的原因,還要多虧潘家的三姐每隔一兩日,便要來這裡這灑掃打理一番,儘管這座小屋裡平時就連蚊蟲都沒有一隻。
小五子揉着腿彎的疼處一瘸一拐的走進屋來,抱怨道:
“師父,你這麼玩可是有點欺負人了,哪有從人背後偷襲的道理。”
半倚在牀頭上的蘇嶺,臉上浮起一絲笑意,並未開口,小五子腦海裡卻傳來一聲:
“敵人是從來不會跟你講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