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第二天,昨晚陳益直接睡在了市局,不止是他,整個刑偵支隊都沒有閒着,緊張有致的工作一直在繼續。
姜煜,沒有“享受”留置室的待遇,從被抓到現在,一直被銬在審訊室。
除了上廁所可以外出,吃飯睡覺都在裡面。
精神的損耗,也是擊穿心理防線的方式之一,這種時候只要拿出一丁點證據,姜煜鬆口的可能性極大。
另一邊,姜雪怡已經開始換律師了。
之前是遭人脅迫做僞證,現在是殺人重罪,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兒子畢竟是兒子,她必須盡全力讓姜煜活下來,不說無期,至少也得是死緩。
她動用了一切人際關係,甚至聯繫了孔達,可惜遭到了後者的婉拒。
二十年前的交情,顯然不足以支撐孔達爲石廣建奮不顧身,他不想得罪陳益。
省廳那邊解決了來自記者的圍堵,承諾案結後會召開新聞發佈會,但有些記者依然還沒有離開,想拿到第一手資料。
直到特警車開到市局,全副武裝的特警將市局大門包圍,方纔是將他們嚇走。
通信科,何時新在睡夢中醒來,擡眼看向電腦屏幕,那裡的進度條已經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
他甩了甩腦袋讓自己清醒,靜靜等待。
很快,進度條來到了百分之百,刪掉的監控視頻恢復了!
何時新神情一震,立即滑動鼠標點開了二號晚上和三號的酒店監控,隨即拿起手機撥通了陳益的號碼。
辦公室,接到何時新電話的陳益,立即動身趕了過來。
“恢復了?”進了通信科,陳益邊走邊問。
何時新笑道:“恢復了,正常手段而已,這個黑客的技術不咋滴。”
言語中,帶着自信和對黑客的嘲諷。
陳益拍了拍何時新的肩膀:“乾的漂亮,我就說不能白把你挖過來,錢也不能白借。”
何時新翻白眼:“不至於吧?錢我會還你的,這不是房子還沒賣掉麼。”
陳益:“多想了啊,我可不是催債,我是缺那百八十萬的人嗎?”
何時新:“……”
陳益:“先看二號晚上的監控。”
何時新點頭:“好,我都已經截出來了。”
說話間,他按下了播放鍵。
監控畫面開始播放,這是當天真正的監控視頻,可以看到姜煜扶着吳倩倩出現在監控下,他先是將吳倩倩放在了沙發那邊,隨後自己去開房,期間還返回拿走了吳倩倩包裡的身份證。
房間開好後,扶着吳倩倩離開大廳上了電梯。
吳倩倩一直低着頭靠在姜煜懷裡,腿腳很軟,明顯喝了不少。
畫面轉到酒店走廊,姜煜帶着吳倩倩進了房間。
這是二號晚上的監控。
畫面調到三號凌晨,石廣建的身影出現了,手中拉着一個很大的行李箱。
進了房間後不到半個小時,石廣建和姜煜離開房間,消失在監控中。
沒有吳倩倩。
她當然不會憑空消失,屍體,就在那個行李箱內。
看到這裡,陳益目光泛冷:“可以審了,辛苦了老何。”
……
石廣建從留置室被帶到了審訊室。
陳益,坐在他的面前
再次來到審訊室,石廣建感到莫名其妙,開口道:“陳隊長,還有什麼需要問的嗎?我還以爲我要去看守所等待開庭了。”
陳益淡聲道:“不着急,再聊聊,抽菸嗎?”
他拿起煙盒示意。
石廣建看了一眼,皺眉道:“聊什麼?”
陳益抽出一根香菸點燃,道:“聊上次我們沒有聊完的問題,我當時說感覺你贏了,還記得嗎?”
石廣建:“記得,我還問陳隊長何出此言。”
陳益:“嗯,現在我可以回答伱,當時你贏了,現在恐怕……情況有變。”
石廣建神色淡定:“陳隊長有話直說。”
陳益緩緩吐出一口煙霧,道:“我和孔達通過電話了。”
聽到孔達這個名字,石廣建瞳孔驟縮。
陳益繼續道:“他和我說了什麼,你心裡應該清楚,我就不用重複了吧?”
石廣建沉默下來。
陳益:“說說吧,失去男性能力的你,怎麼強姦的吳倩倩。”
石廣建微微擡頭:“我……”
看對方的表情,陳益馬上猜到他想說什麼,當即打斷:“胡說八道的解釋我不想聽,因爲至尚酒店的監控,我們的技術人員已經恢復了。”
石廣建呆在了那。
陳益:“哦對了,還有啊,姜煜被捕了,他比你好審,你就算閉口不言,我們也有辦法讓他開口。”
石廣建十指聚攏,額頭上青筋暴起。
他死死盯着陳益,冷聲道:“姓陳的,這件事有人負責不就行了嗎?爲什麼你一定要查下去!顯的你能力強?炫技嗎?!”
陳益平靜道:“這般自私的話,昨天我聽姜雪怡說了一遍,已經免疫了,有些人自私起來,真的是沒有限度的。”
“你問我爲什麼要查下去,好,我來告訴你。”
“因爲正義必將得到伸張,因爲人渣必將得到懲罰!”
“這個回答滿意嗎?”
“如果有人把姜雪怡母子殺害分屍,你會是什麼反應。”
石廣建絕望的閉上雙眼,所有的一切都被查清楚,再狡辯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但是他,不能成爲突破口。
陳益:“還是不打算交代嗎?”
石廣建低聲道:“既然陳隊長已經知道了一切,又何必再來問我,人太聰明瞭也不是好事,陳隊長有違天和。”
陳益:“別說廢話,我要問的事情還有很多。”
石廣建:“我不知道。”
陳益:“石廣建,你應該清楚姜煜不會有你這麼強大的心理素質,證據拍在臉上,他不被嚇尿就不錯了。”
“這種時候還要浪費時間,必要性在哪裡?”石廣建不說話。
等了一會後,陳益轉移話題:“好吧,我們聊點別的,你是怎麼知道,姜雪怡爲你生下一個兒子的?這件事不用做親子鑑定了吧?”
提及此事,石廣建嘆了口氣,道:“我也忘了什麼時候了,兩三年前吧,我遇到了姜雪怡的朋友,她告訴我的。”
陳益:“所以說你回國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去找姜雪怡。”
石廣建:“那麼多年過去了,我以爲她早就結婚生子,又何必去打擾她,但沒想到……”
陳益接了下去:“但沒想到,姜雪怡不但沒有組建家庭,反而在你離開的時候已經懷孕,她沒有選擇把孩子打掉,而是生了下來,獨自撫養長大。”
石廣建臉上有了痛苦和愧疚。
陳益:“你去見姜雪怡,她怎麼說的。”
石廣建:“她還是那麼恨我,我能理解,她懷孕的時候我在哪,姜煜出生的時候我在哪,姜煜夜夜啼哭的時候我在哪,母子飽受冷眼的時候,我又在哪……”
“現在姜煜長大成人了我突然出現,換做哪個女人,都無法接受。”
“這份情,我一輩子都還不清。”
陳益:“所以當你得知姜煜殺人的那一刻,就決定了要爲他頂罪?”
石廣建不說話。
只要牽扯姜煜殺人的問題,他就選擇沉默。
陳益也不在意,繼續問道:“你爲什麼不和姜雪怡說實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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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廣建:“說實話還有用嗎?在古代,我這種人稱作太監,這是很光彩的事情?”
陳益:“姜煜知道你是他父親嗎?”
石廣建:“之後知道的。”
陳益:“哪個之後?來陽城之後,還是殺人之後?”
石廣建又不說話了。
陳益失去耐心,起身道:“行吧,我先去審姜煜,拿到姜煜的口供後,我們再聊。”
此話讓石廣建猛地擡頭,看着陳益離開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想阻止,但無力阻止。
另一邊,一直待在審訊室的姜煜整個人顯得非常萎靡,雖然沒有人禁止他睡覺,但銬在椅子上睡覺肯定是睡不好的。
再加上被逮捕的恐慌,導致他此刻的狀態極差。
開門聲嚇得他一激靈,擡頭看去,發現是的陳益。
他迫不及待道:“警察叔叔,爲什麼要抓我啊,我……”
“閉嘴!”陳益冷喝,“別一口一個警察叔叔顯得自己很小,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未成年!”
姜煜的聲音戛然而止,視線跟隨陳益,直到他坐下。
陳益:“說說吧,怎麼殺的吳倩倩,爲什麼要殺她。”
姜煜臉色變了,連忙否認:“我沒有殺她啊,是石叔殺的,我都拍下視頻了!”
陳益:“別再炫耀你們的小把戲了,而且……你不應該叫石叔,應該叫爸,先彆着急否認,我們是可以做親自鑑定的,而且石廣建和你媽都已經承認。”
姜煜低下頭。
半響後,他開口道:“他……他是我爸嗎?我不知道啊。”
陳益皺眉搖頭:“姜煜,你是怎麼做到如此心安理得,讓你的親生父親爲你頂罪的?這和親手把父親送上斷頭臺有什麼區別,你就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嗎?”
姜煜:“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陳益站起身,將打印出來的監控截圖一一擺在了姜煜面前。
看到這些截圖,姜煜嚇的整個臉都白了,毫無血色。
陳益:“你爸很聰明,這個案子最關鍵的點就是酒店監控,必須處理掉,所以他找了一個人冒充吳倩倩,製造了新的監控並將二號三號的監控覆蓋,僞造了三號上午,吳倩倩還活着的事實。”
“他成功了,我們懷疑的目光很快從你身上移開,因爲你沒有動機,去強姦主動和自己進酒店的女友。”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永遠真不了,你爸把犯罪想的太簡單了,也把警方想的太傻。”
“姜煜,還不說實話!!”
突然提高的音量把姜煜從蒙圈中驚醒,慌不迭道:“不不不……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是她的錯!她要報警毀了我!!”
陳益怒道:“你不強姦她,她會想要報警嗎?!你的臉皮是怎麼做到如此之厚的!”
房間內,所有警員看着姜煜,眉頭都是皺起,有些罪犯的邏輯就是如此奇葩,覺得整個世界都有錯,就自己沒錯。
姜煜激動道:“都談戀愛了,上牀不是很正常嗎?!她裝什麼裝啊!現在談戀愛哪有不上牀的!”
陳益懶得跟他掰扯這些亂七八糟的,沒有任何意義:“二號的晚上發生了什麼,從頭開始說。”
姜煜:“就是……吃飯喝酒,開房……”
陳益:“爲了順利開房,所以跟她喝酒是吧?”
姜煜:“沒有!就是普通的喝酒。”
陳益:“結果是一樣的,她喝醉了,在極不清醒的狀態下,被你拉到了酒店,然後呢?”
姜煜:“然後……然後我和她發生了關係,她哭着要報警,我沒辦法,我只能殺了她!”
“警察叔叔我錯了!是她要報警抓我!給她錢她也不要!到時候我媽知道了肯定會打死我的!”
陳益明白了,先奸後殺,準確的說是事後的封口。
當姜煜發現吳倩倩內心保守,無法接受開房行爲後,選擇了酒精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起初他想的很簡單,喝醉了的女孩沒有能力去反抗,反正是男女朋友他也不認爲是犯法,然而吳倩倩在清醒之後非常崩潰,第一反應就是報警。
此刻,姜煜慌了。
一旦吳倩倩報警,他會坐牢,他的一生會毀掉,還要去面對自己母親姜雪怡。
單親家庭的姜煜應該是有着一定的戀母情結,依賴自己的母親,害怕自己的母親,無法接受姜雪怡知道自己強姦了一個女孩。
所有念頭碰撞在一起,讓姜煜頓時有了殺心。
陳益轉身坐了回去。
“繼續說,殺完之後呢?”
姜煜沒有回答,哭着說道:“我錯了,我錯了!我現在後悔死了,警察叔叔你們放過我吧!”
陳益緩聲道:“你不是後悔,你只是害怕而已。”
“當你媽把你取保候審,你覺得一切都過去了,心裡一定很得意吧。”
“聽說當時抓你的時候……你在教室門口笑的挺開心啊。”
絕大多數罪犯懺悔的只是自己被抓,而不是犯罪本身。
那麼容易懺悔,就不會犯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