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已經是夜半三更,太司懿站在打開的窗戶前面。
孔澩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還不相信嗎?”
太司懿探頭探腦的看了看右邊,原來孔澩趴在隔壁房間的窗臺,只有十米距離。
孔澩一邊揮揮手,一邊解釋道:“神探,我不是有意打擾,只是見你傻站着沒動,想跟你聊一聊,可以原諒我嗎?”
太司懿一笑而過:“有什麼不原諒的呢!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好圓,看到沒有?”
孔澩一時語塞,隨着太司懿指去的方向觀望,又大又圓的月亮卡在一個屋檐。
太司懿接着說道:“四條人命說沒就沒,我還站在這裡發呆,算什麼神探呢?”
孔澩一臉關心的看着左邊,已經不見太司懿的臉,只有自言自語的聲音,立刻說道:“我雖然不懂辦案,但是看過一些書籍,記錄的命案都很難破,你又不是神仙,想要弄清楚真相肯定要花費時間。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喂!還在聽我說話嗎?”
難得聽到鼓勵的話,太司懿再次探出身子,學模做樣的趴在窗臺:“謝謝你。”
“怎麼還跟我客氣起來了呢?”
太司懿一邊看着孔澩的方向,一邊搖搖頭:“沒事,我不會再迷茫下去,案子是一定要偵破,相信我吧。”
卯時,天色已經大亮,太司懿和孔澩不約而同的來到客棧一樓。站在門口,後院傳來刀劍亂舞的聲音。
太司懿一邊走出門檻,一邊解釋的說道:“孔澩,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是朱臻跟朱小將,最好不打擾他們。來,我們去辦案!”
孔澩連忙問道:“那麼確定嗎?”
太司懿點點頭:“是的,現在跟着我去抓住兇手,就是明智的選擇,因爲大部分老百姓還在睡夢中。”
孔澩看了看街上:“好像……人真的很少!”
太司懿繼續向前走去,同時聽到身後跟隨的腳步聲,接着說道:“不管兇手如何隱藏自己的行蹤,都有暴露的地方。”
隨着話題落幕,太司懿和孔澩乘坐一輛馬車,不用半個時辰來到城外。
周圍是茂密樹林,也是一條路鋪到頭,這裡來往走動的老百姓不多,所以各種各樣的草長在路中間。
太司懿想起出發之前預想,簡直一模一樣,兇手就應該住在僻靜的地方,一邊強忍着衝動,一邊接近一個木房:“還兩室一廳,心真是夠大的!”
孔澩看了一眼前方,小聲的迴應:“是的,門口也沒有下地耕田的東西。神探,這家確定是兇手的嗎?真的確定躲在裡面嗎?”
“附近沒有其他戶籍。”太司懿注視着木房的柵欄,“不要分神!”
孔澩點了點頭:“請你放心,我怎麼可能掉以輕心呢,除非兇手根本不在屋裡。”
太司懿確認了一下外表,木房的結構是長方形,只有一個出入口,那就是太司懿和孔澩站的地方,正好堵住了柵欄門和大門。
輕輕的推開柵欄門,走進院子裡面,太司懿突然好奇:“屋裡怎麼沒有動靜?兇手是不是已經跑了?另外,大門鎖了?”
孔澩露出不知道的表情,剛剛想看太司懿時,身後跑來兩個人。
腳步聲響亮,太司懿很是不高興的轉身,看到楊卿本和韓復元來了,已經站在柵欄外面。
孔澩把前進的腳步停下來,回過頭,襲來熟悉的氣息。
楊卿本一臉開心的說道:“神探,我終於知道少女的身份了,您要不要聽呢?”
因爲太司懿確定這個木房沒有人住,所以坐到院裡的椅子。
楊卿本接着說道:“被挑走手筋腳筋的少女叫葉妮,是葉家的千金小姐。一個月前,葉妮帶着丫鬟出門,路過古玩店的時候,被幾名黑衣人擄走。這一個月以來,雖然葉家沒有放棄過尋找,但都是秘密進行。”
“爲什麼?”
太司懿提問的聲音一出,左邊柵欄外面走來了一名男子,又高又瘦的身材,肩上扛着釘耙,滿臉泥土,腳下穿着破爛的一雙布鞋。
孔澩嚇了一跳,退到太司懿的身邊。
楊卿本和韓復元分別向兩邊走去,讓男子進入柵欄門。
男子一邊靠近自家的大門,一邊疑視椅子上面的太司懿:“您是神探嗎?”
楊卿本趕緊說道:“當然了。你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快點放下釘耙,洗漱好了之後,你再來作證。”
男子點點頭,進屋裡隨意拍了拍身上,不管泥土和雜草有沒有掉落。
楊卿本上前一步:“神探,葉妮被擄走當天,跟在身邊的丫鬟不見了蹤影。”
太司懿問道:“這些資料也是從錦衣衛那邊得來的嗎?”
“對。”韓復元站在右邊,挨着縫縫補補的柵欄,“有什麼問題嗎?”
聽着一問一答的聲音,語氣中帶有不屑,楊卿本笑了笑,對着屋裡喊道:“你怎麼那麼慢,在屋裡幹嘛?迅速出來,等一會兒我們還要回去呢。”
男子匆匆忙忙的跑到院子。
太司懿看了看男子,仍然沒有換下髒兮兮的布衣,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今天我們來的目的,你大概也猜到了,說吧。”
話雖如此,但是男子還在畏畏縮縮,雙膝都要跪在地面了。
楊卿本大聲道:“案發當晚,你不是很有勇氣跟我去見神探嗎?雖然神探回去休息,不過,現在也目睹尊顏了,還不趕快如實交待!”
韓復元左手放在三尺劍的柄子,右手貼着腰部。
“您真的是神探?”男子再次確認。
“怎麼那麼多廢話!”楊卿本說完之後,給男子踢了一腳膝蓋的內側,“他不是,難道你是啊?”
太司懿擡起眼皮看去:“捕快,你先退下。”
楊卿本點點頭,抱着拳頭走到韓復元的身邊,一起杵在柵欄前面。
太司懿問道:“你看見兇手了嗎?”
男子一邊回想案發當晚的情景,一邊篤定的說道:“嗯,當時我在賣東西,得到一枚銅板之後,舉在半空中查看。通過正方形的縫隙,只見一名男子從孔門跳到屋檐,然後踩着瓦片向前跑去,消失在美食街的上面。”
太司懿繼續問道:“長相也看見了嗎?”
男子搖搖頭:“沒有,我跟孔門的距離太遠。”
楊卿本插了一句話:“兇手的穿着打扮應該看到吧?”
太司懿擡起右手,放在身邊的桌子,頓時感受着表面冰冰涼涼:“捕快,你這次問到點上了。”
楊卿本笑了笑,這是被表揚之後的反應。
韓復元沒有說話,眼睛飄向了孔澩,一直在太司懿的旁邊不動。
孔澩突然問道:“你還記得兇手穿什麼樣子的衣服嗎?”
男子撓了撓頭,正在提取腦子裡面記住的事情。
楊卿本大吃一驚,看了看孔澩的方向,笑嘻嘻的說道:“孔家千金還會辦案,娶了以後成天遊蕩四方,豈不是快哉?”
太司懿聽到心中一直想要弄清楚的答案的一半,然後露出笑容。
由於男子家裡沒有筆墨紙硯,楊卿本只能跑去衙門一趟,來回用了一個時辰。
等到筆墨紙硯放在桌上,楊卿本還是氣喘吁吁,一邊喝着水,一邊說道:“畫吧,我倒要看看兇手能穿什麼衣服?”
太司懿站起來,讓一直站的男子坐下。
看見又高又瘦的男子就在對面,孔澩一臉認真起來:“你說我畫。”
楊卿本看了看旁邊的韓復元,小聲道:“我們不要打擾人家,退後一點!”
聽到提醒聲,太司懿自覺的挪動腳步,正好踩到了鬆懈的石塊。
孔澩集中精神時,沒有任何的恐懼心理,左手提着右手的袖口,好讓右手磨墨:“想起來了嗎?”
男子搖搖頭。
然而,太司懿被孔澩認真的態度迷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已經忘記那塊踩在腳下的石頭,無論是真的鬆懈還是假的鬆懈。
院子裡面,瀰漫着濃烈的菸草味。
孔澩收回右手,下意識的用左手捂住鼻子,但是看見墨水渾濁了起來,又拿起毛筆,沾了沾硯中。
男子這個時候開口:“不戴樑冠,上衣短下裳長,是一件圓領袍,繫着綢帶。身前和身後都有補子,秀着花紋,不過天黑的原因,看不見是什麼種類!”
孔澩一邊描繪衣服的結構,一邊提問起來:“是這樣嗎?”
男子露出確定的眼神,迅速點點頭。
楊卿本指了指紙張:“什麼髮型?”
男子先沉浸了一會兒,後搖搖頭。
孔澩繼續集中精神,輕輕的畫出圓形衣領,還有一條圍在腰部的帶子。
男子聽到楊卿本的提問,卻聽不到孔澩的提問,看了一眼太司懿:“神探,我……”
太司懿笑了笑:“儘量回答就是。不過,我也有一個疑惑,你能看見兇手穿什麼鞋子嗎?”
孔澩突然擡頭:“應該是短靴。”
男子驚奇的問道:“姑娘,你是怎麼知道呢?”
孔澩低下頭,把自己說出來的短靴畫在下裳,仔仔細細塗着墨汁。
太司懿瞄了一眼桌面:“我來告訴你,她根據上衣的綢帶,來判斷兇手穿什麼鞋子。”
楊卿本和男子恍然大悟。
韓復元站在一旁,朝着孔澩點點頭:“姑娘,看來你已經猜出兇手穿着闊綽,厲害!”
孔澩鬆了一口氣,卻不敢妄下定論,再次看了一眼上衣,腦子裡面突然呈現荷花的圖案,趕緊添加。
只見毛筆還沒有停下來,男子探頭過去,大驚失色的說道:“對,身前和身後的補子就是這個,竟然被你畫出來了!”
孔澩擺出一副優容赦免的樣子,接着笑道:“請過目。”
聲音響徹院子,太司懿和楊卿本聽得深信不疑,先讓男子確認一下。
桌面擺着一張紙,畫了一件衣袍,上衣短下裳長,圓形衣領,繫着一條不大不小的腰帶,是綢緞。上衣前面是荷花圖案,後面看不見,下裳有雙短靴,並沒有紋路。
楊卿本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對嗎?”
因爲畫的一模一樣,所以男子嚇了一大跳。然後男子擦了擦額頭上面的汗水:“不能說對,就是這套着裝。我已經全部招了,兇手會不會來殺我?”
孔澩安慰道:“你又沒有看見他的長相,不構成威脅。”
男子半信半疑的走進屋裡。
這個時候,楊卿本從桌子上面拿起紙張,在雙手看了又看,突然衝着太司懿遞過去。
太司懿搖搖頭。
楊卿本好奇的問道:“神探,您不要嗎?”
太司懿笑着回答:“給你了。”
“也就是說,我們衙門有了排查兇手的證據,可以挨家挨戶的找咯!”
韓復元插話進去:“當然,不過現在的重點是,要查明兇手怎麼把李如達將軍約出來,我說的對嗎?”
太司懿終於向前動了腳步:“十分有理。對了,李如達的妻兒呢?”
楊卿本搖了搖頭:“沒有。”
“無法證實李如達什麼時候離開家,這就難辦了,等下,你之前說有人在白天看見李如達,證人在哪裡?”
“就是開封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