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妃之事,太后交與皇后發落之後,皇后爲以後免落人口實,將怡妃安置在東宮。東宮在皇宮的最東端,人際罕至,環境惡劣。
自後,宮中有了短暫的安寧,再無人生出口舌事端.
丫鬟理事房裡,沈初蘭手握毛筆,低着頭,油燈下面的她顯得特別的認真,一筆一劃都非常的沉重,好半天才擡起頭來,擡手用衣袖擦了擦臉,眼神有些空洞的望着門外。
沈初蘭被強行帶進宮已經有了些日子,除了書信保平安外,再無其他,今日收到家裡姨娘來信,說父親病重,直唸叨着想念她;心裡縱然着急,卻也沒辦法。
她來宮裡僅一年時間,雖然身在姑姑的位置,卻也不能回家探親,想到此處,沈初蘭再次伸手擦拭了眼角,站起身子,將案上書寫輕輕捧起,小心的吹了氣,心急的她恨不得馬上疊好,讓信立刻飛回家去。
嘆了口氣,沈初蘭低頭,原來她竟已思念親人到了這般田地。
靜靜的呆了一會兒,見書信墨跡已幹,匆忙的疊上,擡手擋住油燈,一口氣吹過去,房間裡面忽然一片黑暗,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天黑了她長長的吁了口氣,轉身出門。
走廊上稀稀落落的掛着紅色的宮燈,在初秋的夜風裡面,搖搖晃晃,無着無落,她輕輕出了門,將門合上。
“姑姑。”丫鬟端着一隻紅漆檀木木盤,上面盛着一個青花瓷碗,探頭探腦的看了沈初蘭一眼,“您怎麼出來了?”
本來心事重重的沈初蘭被嚇了一跳,深呼一口,勾起嘴角勉強的笑了笑,“我去給家裡寄一封家書。”說着將手裡的書信拿起來。
“哦,姑姑,今日膳房還有雪參雞湯,我趕着給您盛了一碗,您吃着,我去替您送吧。”丫鬟說着笑起來,低頭看向自己的青花瓷碗。
沈初蘭臉上笑容沉了下去,雙眉微微蹙起,“怎麼給我端來了?這可是娘娘們用的,要是被敬事房知道了,沒你的好果子吃。”
丫鬟將手裡的木盤往沈初蘭面前一遞,神情有些忐忑:“姑姑,奴婢知道,這也是給了各位娘娘們了之後的,我看着多出一碗來,就拿來孝敬您了。”
沈初蘭伸手推來那木盤,將信收到袖內,丫鬟想着剛剛許是沈楚蘭沒有聽着自己說的話,便又說了一遍,“姑姑,您的家信,奴婢幫您遞出宮吧。”說着就要來拿。
沈初蘭擋開她的手,“天色這麼晚了,你早些回房休息吧,我正好無事,自己去送就行。”說罷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東西,眉頭皺的更深了,苦口婆心道“你自從進宮就一直跟着我,一來沒吃過苦,二來時日不長,以爲這些東西多出來就可以端出來,卻不知這也是個大罪過,一朝進宮,處處都不比外面,凡事都得小心謹慎,才能保得性命。”
那丫鬟低頭,不敢說話。
見她低着頭不說話,沈初蘭說,“我今兒個就把厲害關係給你講清楚了,要是給敬事房的人知道,準把一個對主子不敬的罪名扣在你頭上。”
“什麼?姑姑,我……”丫鬟慌了,以爲只是一個小罪過,對主子不敬這事情,說大了可以同前些日子的春桃一樣被活
活打死,她抿着脣,眼眶開始有些泛紅。身子微微縮了縮,端着木盤的手開始打顫。
“你這行爲叫做將主子們的東西扣下來,以後記住了。”沈初蘭伸手幫她理了理頭髮,見小丫鬟已經眼裡含了眼淚……
到底還是小呢,沈初蘭笑着搖了搖頭,“好了,這東西你也端過來了,我現在有事出去,涼了也就枉費了你冒了這麼大險送過來。”說着她低頭想了下,“對了,前些時日剛過來送過來一丫頭,看樣子吃了不少皮肉苦,恐怕現在還痛着呢,你且將就東西送過去,就說我的意思。”
那丫鬟點了點頭,腳步慌亂的去了。
沈初蘭摸了摸袖裡的信件,抿緊脣瓣,去自己房裡拿了宮燈提着,向着宮門去了。
夜色濃厚,她手中那一點微紅星光,竟像被夜色吞了一般,絲毫起不到作用,初秋的夜風涼涼的灑在身上,沈初蘭低了頭,拉了拉領口,再次想到自己的家事,頓感無比哀傷。
夜路難走,她小心而急切的邁着步子。
“小聲點。”
忽然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沈初蘭一愣,停住了腳步,回頭望了一眼,並無他人,轉身之後,她不覺的加快了腳步。
“輕點。”那個聲音再次傳來,沈初蘭瞬間轉身,汗毛嗖的立了起來,害怕緊抿了脣瓣,眉頭也皺了起來,一雙杏眼焦急的巡視起來,心裡在暗自希望是哪個沒眼力的小丫頭小太監在這裡嚇唬她,但是尋了一週,都不曾見到。
正要張嘴問誰,眼角忽然瞟見遠處竹林裡面有人影閃過,她隱約看到有人影在那裡,她小心的將手中宮燈滅了,她小心的移動蓮步接近。
湊近一看,果然是人,而且還是三個,有兩人手裡正擡着什麼東西,而另一個人她認識,是麗妃身邊的管事太監。
沈初蘭一愣,他深更半夜的在這裡幹嘛,只見那人用手遮着嘴巴,湊到另一個小太監耳邊低語了一句什麼。
那太監愣了一下,臉上明顯的不願意,但是被那管事太監一瞪,不發聲音的喝道:“叫你做你就做,不然小心你的腦袋。”那太監被他這麼一嚇,頓時噤了聲音。
管事太監領先走了兩步停下來,然後蹲下身子,摳着一個什麼東西,好一會兒都沒弄開,這纔回頭,剛好與沈初蘭面對面,沈初蘭一驚,悄悄的也蹲下身子,因爲是竹林,正要遮掩,片刻之後還無動靜,沈初蘭這才鬆了口氣,探着腦袋小心的望過去。
只見那小太監已經放下了手裡的東西,蹲下來也管事太監一起努力拉着什麼。
沈初蘭好奇,微微起身,向他們放在地上的東西看去。
一根粗布口袋裡面鼓鼓的,口子的地方被一根麻繩拴着,可能因爲剛纔那小太監太用力擡了,麻繩已經鬆開。
忽然,他們三人同時將東西揭了起來,原來是一張圓形的蓋子,石頭做的,怪不得那麼沉重。
蓋子一開,露出一個環形的凸臺,曾經有過妃子自盡,便荒廢了。再看地上,他們解開麻布口袋的端口將裡面的東西扔了下去,露出一隻纖細的玉手,竟是人,沈初蘭嚇的呼吸沉重起來,腦袋嗡嗡聲一
片。
她雙手微微顫抖,微微捏成拳頭,感覺涼涼的,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了冷汗,她緊咬下脣,連呼吸屏住了。
透過竹葉的縫隙,沈初蘭隱隱約約的看見他們將石蓋放到了一邊,管事太監見到麻繩掉了,眼神犀利的掃了一眼擡這頭的太監,那太監嚇的直挺挺的跪下,雙膝剛剛觸地,管事太監照着面門就是一腳。
“沒用的東西。”他嘴裡罵着,“還不快給雜家起來,等着雜家扶你嗎?”管事太監說着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太監慌忙的連爬帶滾起身,也不管有沒有東西遮着,抓住那雙手就和另一個太監擡了起來,往井裡扔了下去,耳邊傳來重物掉落水裡的聲音。
管事太監死死盯着井底,半響後,才點點頭,揮了揮手示意那兩個小太監將井蓋蓋起來。
沈初蘭躲在暗處,待他們兩人用力搬井蓋的時候,一手提着裙襬,另一隻手悟了嘴巴,輕輕的挪動已經麻木的雙腳,一步步遠離他們。
出了竹林,她忽然鬆了口氣,這氣一出,心跳立馬加快,她難受的蹲到了地上,原來剛纔害怕的連心跳都控制住了。
也不敢耽擱太久,她起身向宮門跑去,走了幾步之後,才發覺原本手裡提着的宮燈竟然不知去向,可能是落在竹林裡面了,想到竹林裡的事情,也不敢再停留,加快了腳步。
“初蘭姑姑?”守着的侍衛懶洋洋的躺在裡面的橫椅上,見到沈初蘭過來,忙笑着起身相迎,“初蘭姑姑這麼晚了怎麼的親自跑來,要有東西送出去的話差了下面的小丫鬟過來就行了。”說着給沈初蘭端過來板凳。
沈初蘭雙手還按着心臟位置,呆呆的坐下,竟還未從剛纔的驚嚇中反應過來。
“初蘭姑姑?”侍衛湊上前來,細細的看了一會兒,面上帶的笑容也漸漸淡去,他伸手在沈初蘭眼前晃了晃,“初蘭姑姑你沒事吧?怎麼臉色這樣蒼白?”
他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她捂着心口的動作像極了身子不舒服,再看她的額角,居然泛着細密的汗珠。“初蘭姑姑?”他再次喚了一聲。
沈初蘭這才漸漸的緩過神來,嘴角強行勾起一絲笑容,“哦,我的家書……”
“我說初蘭姑姑,您沒事吧?”侍衛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沈初蘭無力的搖搖頭,緩緩起身,將手從心口拿開放到袖口處,“沒事,幫我把家書……”她突然不再說話,眼睛瞬間瞪大,泛着驚恐的眼眸緩緩的望向那侍衛。
“不好了。”沈初蘭聲音張了張嘴,說出的話竟然如蚊子一般,她身子一軟坐了下去。
“初蘭姑姑,你怎麼了?”
不等侍衛說完,沈初蘭忽然起身將侍衛身子一推,急步走了出去,侍衛還未反應過來,待沈初蘭已經走出去,他這才大呼出來,“初蘭姑姑。你不是有東西要送去嗎?”
沈初蘭一邊走着,一邊摸着空空如也的袖口,定是掉在了剛纔的竹林裡面,她頭也不回的答了那侍衛的話,“不送了,想起了東西拿錯了,我還是改天差人拿過來吧。”
今天更了三千多一丟丟呢,鼓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