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心結

“你爲什麼要羞辱我?爲什麼……嗚嗚……”錢惜蟬沒力氣再打,即便風馗首隻差那麼一點點就會被她殺死,但是此刻的她,心裡的悲哀和痛苦,使得她徹底的喪失了力氣,心頭越想越氣,越想越苦,在風馗首的面前居然拋開了所有的防禦,所有的戒懼,像個傷心的普通少女,哭的楚楚可憐,哭的透徹心扉。

一時間風馗首茫然無措,只能保持着沉默。

枯榮道君久久未歸,錢惜蟬漸漸的哭夠了,從地上站起來,走到奄奄一息的風馗首的面前,微微紅腫的眼睛直視着風馗首。那一刻,風馗首看不透錢惜蟬的意圖,不知道她要做些什麼,她很平靜,平靜的宛若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淚珠還掛在她白皙的臉龐之上,晶瑩剔透,一道道淚痕顯示着她剛剛哭的多麼傷心。

哭過了,心情便有了不一樣的變化。淚水能洗去許多種不好的思緒。

花容已經暗暗的戒備起來,提防着錢惜蟬。此刻的風馗首不堪一擊,在錢惜蟬面前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還手之力,現在便是砧板上的魚肉,任錢惜蟬宰割。只要錢惜蟬做出哪怕一點想要殺害風馗首的舉動,花容便會立刻出手。

風馗首一臉的平靜,微微擡起頭,看着此刻的錢惜蟬,這是兩人自大龍幫分別之後,最近的一次互相凝視。錢惜蟬綠衣輕舞,晨風輕輕的吹過空曠的沙丘,身後朝陽萬道,呈現出醉人玫瑰紅。髮絲輕揚之間,風馗首直到此刻,才真正發現錢惜蟬的美貌,不同於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看上去柔情似水,楚楚可憐,卻有着一顆堅強乃至於倔強的心。她的氣質不是那種不可侵犯的類型,和容易讓人親近,但是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自尊心有多麼強烈。風馗首的神色不由得恍惚了一下,暗暗回想起來,當初破屋裡的光線實在是太晦暗了一些,讓他沒能好好看清錢惜蟬的容貌,心底幾分滑稽的一聲笑嘆。

錢惜蟬並沒有對風馗首下手,卻是出乎意料的問了一句風馗首從沒有想到過的問題:“當初,爲什麼突然厭惡我?爲什麼……”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如同麻木一般,說出極其出格,別的女子幾乎難以啓齒的問題。

這便是她心底最可恥的傷痛。

她不再是少女,因爲面前的這個男子,因爲暴戾書生的迷藥,稀裡糊塗的便丟了冰清玉潔的身子。第一次總是刻骨銘心的,即使她拼命想要忘記,卻偏偏總是想起,好像夢靨一般,讓她痛苦,讓她羞恥,心頭總是想起與那個少年赤身相對,赤裸裸的呈現在那爽沒有絲毫情|欲的眼睛裡的情景。那種冰涼的感覺,那種讓女人——尤其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少女完全喪失天生優勢的情景,不知道讓她在內心底偷偷的哭泣過多少次。她甚至懷疑過自己的容貌和身體,帶着恥辱的自責一次一次的問自己,然而卻沒有答案。

終於,她在風馗首的面前問了出來,想要讓自己徹底解脫心頭的禁錮。

風馗首平靜的臉上錯愕了一下,表情微微的僵硬,心頭如遭重擊,那絲愧疚的感覺更甚。是他,把難解的憂愁帶給了原本應該單純並快樂的錢惜蟬,是他毀了她多半的快樂。這是一種罪孽,不可原諒的罪孽。

風馗首沉思了一刻,方纔低聲回答道:“因爲,我並不愛你。不可否認,你很美,很誘人,所以我當初做了蠢事。但是那股勁頭過後,我突然想起了我的衣姐姐,想到了她的好,所以才冷落了你!當初你說你爹是錢大龍幫主,我心底其實害怕極了,所以……並不是因爲你不美麗,不迷人,我才冷落你,而是因爲我心底慌亂,不知所措。不瞞你說,在進入大龍幫之前,我只是寶鼎村的一個窮苦落魄的孤兒,沒見識沒膽識,每日所想的,不過是能混到飯吃,僅此而已。到了加入大龍幫,所想的也不過是能夠酒足飯飽的活着。只不過事與願違,我在進山不久便被當作送死的斥候出去探路,僥倖沒死,反而吞了一顆萬年人蔘精,所以修煉武功速度奇快,才被暴戾書生看重並利用,指使我殺人。那時暴戾書生的厲害你應該清楚,我根本不敢違揹他的意思。那時候我的一切,並不是我自己就能主宰的。後來,我入了飄渺劍派,時常想起你,便決定,有朝一日遇到你,能夠憑藉我的真誠,求得你的原諒,不管付出任何代價,我也在所不惜。當初,我逃過大龍幫的劫難,有人看見你被枯榮道君救走,並且告訴了我。所以,你有了自己的奇遇,我是早就知道的。我只怕,你越來越有能耐,日後我們甫一見面,你便要動手殺了我,根本不給我對話的機會,所以今日無論如何,這些話我都要說出口,讓你明白,可憐的不只是你,我們都不過是不幸之人裡面的一個罷了。我只希望,你的心裡不要再有什麼疙瘩,錯的始終是我。”

錢惜蟬聽後,不言不語。

她受的傷,不是一席話就能治癒的。

良久之後,錢惜蟬才轉過身去,幾分沙啞的道:“你走罷!我不想再看到你。”便去尋自己的師尊去了,腰間的法寶綢帶在風中輕輕飄動,踏空而去。

待到錢惜蟬遠去,風馗首才放鬆下來,一下癱軟在地,不過心頭清爽多了,感覺念頭通達,無拘無束,十分的舒服。

花容在無空門裡擔心了好一陣,見風馗首轉危爲安,方几分嬌嗔道:“花言巧語,騙人家單純的姑娘!”

風馗首緩緩從地上爬起來,試着調息,臉上邪惡一笑傳音道:“好花容,你就是太機靈。不然,我也把你辦了,再給你講花言巧語……”

花容哼一聲道:“可惜你有賊心沒賊膽更沒有那賊實力……哎呀,我在和你講什麼啊?!阿馗,你實在太壞了!”花容一下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說的不對,驚叫了一聲,然後才一本正經的道:“我聽鳳彩兒說,此處有着一股獨特的熱力,好像是太陽真火的火種,應該就是那太陽湖裡的秘密。你上次涅槃,已經掌握了一點五行之火,太陽火種對你很有好處,你趕緊療傷,我們一會到太陽湖去看個究竟。有鳳彩兒這個玩火的高手,說不定就幫你弄一顆太陽火種,你煉化之後,便能踏入五行之中的一門。”

風馗首聽聞,來了興趣,但一想到錢惜蟬也要去太陽湖,心頭便有點猶豫,踟躇了一下自我安慰道:“不管這麼多了,到時候避開她就是了。”便就地畫了一個掩藏身形的簡易幻陣,隱藏在內,開始療傷。

風馗首的身體之內,有着一股精純的海神神力在體內流轉,治療傷勢,極其神效。一直到了太陽西斜,傷勢已經好了七七八八,恢復的差不多了。擡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夕陽,看着遠方升起的炊煙,很是壯觀,依稀記得有那麼一句詩詞寫道: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倒是和此情此景頗爲相宜,如同真實寫照一般。

估摸着時間已經差不多,風馗首一個縱身,飛騰而起,便往太陽湖而去。

前行十餘里,方見得這一代山丘巨大,此起彼伏,好像一座座黃金山巒一般,沙丘之上多是草木皆無,光禿禿的一片,落日金輝映照其上,如同一個金色的迷宮一般。

風馗首在此落地,往前而去,順着一個個沙山往前,便覺地勢漸漸降低,翻過一道巨大沙山之後,眼前的景象豁然一變,目裡所見,是一個巨大的圓湖,周圍被一座座沙山包圍,而且湖面遠遠低於地面,在遠處根本發現不了。湖面之上,風平浪靜,如同一隻明鑑,映照着夕照晚霞,美妙絕倫。

遠處的另一座沙山之上,果然聚集着許許多多的人羣,便是來朝聖的普通人,都是聚集在一起。另外一些沙山之上,一直到太陽湖的另一面,山頂之上,都是零零星星的佇立着一兩道人影,好像標杆一般,一看便知不同尋常,非是普通人物,定時那身懷道種的修真之輩。

“水下果然有一股神秘的熱量,正蠢蠢欲動!”此刻離太陽湖近了,風馗首才感覺出來,鳳彩兒的判斷果然不假。

這時,鳳彩兒忽然又傳音道:“只怕,這太陽湖下非是藏有火種。三千年前,太陽湖便存在,而且比現在的要巨大許多,水面寬廣,是一個大湖,周圍盡是綠洲,沒想到如今卻變成這般貧瘠模樣。依照我的感應,我懷疑,這水下,極有可能是盤踞着一隻火妖,一隻大妖,而且極有可能即將出世。可是,我卻感覺不到一點妖氣,花容姐姐也說沒有絲毫感應,這倒是頗爲的奇怪。”

“火妖?!”風馗首驚聲道,對於火妖他倒是不陌生,葬仙刺裡的火精便是一隻強大的火妖,與秋蝶姑姑僵持無數歲月,不可謂不強悍。這等無形無質之物想要修得靈性,頗爲不易,然後從有靈性修煉出道行來更加艱難,困難重重。但是一旦修成,無比厲害,遠超同境界的妖道,乃是妖道之中最爲神奇的一類。

風馗首倒是期盼着能夠見識一下這太陽湖底的火妖,到底是如何模樣,有多強悍,一面和花容等交談,與阿狐阿狸玩笑了幾句,便至日落西山的傍晚十分。

天色漸漸暗下來,太陽湖之上卻依舊跳動着粼粼的明光,好像一簇簇火苗在跳躍,一閃一閃的,叫人眼花繚亂。

漸漸的,周遭的溫度開始變得燥熱起來,沙山之上發出細微的沙鳴之聲,晚風吹過,刮來的是一道道的熱浪。

太陽湖邊的溫度正在一點點的升高着,從悶熱變得燥熱,後又變得火熱,最後太陽湖邊盡是一派炙熱,那些靠得近的普通百姓已然發覺今年的太陽湖與往年的不同,身在湖邊,實在是熱得厲害,口乾舌燥如同含着一把沙子,早已經退開幾裡地,心頭揣揣的。

佇立沙山之上,風馗首二指一彈,空中便是一團火焰升騰而起,憑空便燃燒一塊。風馗首皺了皺眉道:“好濃郁的真火火力,這般感覺,恍若置身火焰世界一般,實在不知這太陽湖湖底,到底是怎麼樣的一隻大妖,居然厲害如斯,尚未出世,便有如此之大的威量。”

風馗首正感慨,湖面之中驟然升起一團火焰來,居然有五六丈巨大的一團火苗,猛然躥了起來,不住的跳動着,放出無比的熱度和刺眼的光芒。風馗首隻覺得眼睛一痛,趕緊眯了起來,直到眼裡一團陽剛之火驟然亮起,將瞳仁籠罩在內,這才往前看去,立刻發現了一副美妙絕倫的驚人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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