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原本是得了趙郡然的託付,要去本草堂爲段明瑞送吃食的。然而因陸媽媽有些乏力,蘇秦便被留在了院中照看老夫人。直到一個多時辰之後,她方纔得空。
她去廚房將糕點重新熱過後,取了新的牛皮紙袋裝上,便急忙趕去本草堂。
彼時段明瑞正坐在一盞昏暗的柴油燈前閱讀古籍,許是讀得專心,竟然連蘇秦走近面前了也不曾察覺。
蘇秦將牛皮紙袋放在桌上,便聽到段明瑞道:“今日問診,我一概不收取診金。”
“我可不是來問診的,是受人之託,來給你送吃食的。”蘇秦笑道。
段明瑞詫異地擡起頭,見面前站着的人是蘇秦,忙起身拱手笑道:“是蘇姐姐,明瑞失禮了。”
蘇秦微笑着搖了搖頭道:“好學是好事,可也不能耽誤了用膳啊。趙小姐因去了宮中,便託我送來一些糕點,這些可都是她親手做的。”說着她便看向一旁的圓桌,只見桌上放置着兩樣菜品,一碗米飯,卻是不曾動過的。
段明瑞撓了撓頭,面上略有些窘迫道:“方纔一時看得入迷,倒是忘了。”
蘇秦道:“飯菜都已經涼了,我去廚房裡替你熱一熱,你先用一些糕點墊墊肚子。”
段明瑞忙將她攔下來,說道:“豈能讓蘇姐姐爲我做這些,我自己去就是了,蘇姐姐快請坐下。”
蘇秦卻是不以爲意道:“你便好好看你的書吧,反正我這會兒也無事。”
段明瑞哪裡能讓蘇秦代勞,自己卻坐在那裡讀書,便也跟着去了廚房。
兩人在廚房裡一個生火,一個蒸菜,配合默契。
蘇秦見段明瑞吃的兩道菜,一道是腐竹炒白菜,一道是香菇炒菠菜,不由皺眉道:“你平日裡都是吃得這樣簡單?”
段明瑞笑道:“雖是簡單,卻也足矣裹腹。”
蘇秦直搖頭道:“虧你還是大夫呢,竟也不知道葷素搭配,長期這樣子吃,身體哪裡受得住。”她見案板上放着一尾鯉魚,正要拿起來,卻聽段明瑞道,“那是造成來問診的大嬸送的,我一會兒是要還回去的。”
“你還回去,以後人家哪裡還肯來你這裡問診。”蘇秦不由分說便將那尾鯉魚拿去清洗。
段明瑞的臉上滿是尷尬和羞赧,他看着蘇秦爲自己忙活,便去燒水煮茶。
蘇秦重新替他做了兩道菜,又將方纔的菜品熱好後端上桌,見段明瑞正在生火煮水,卻是手腳粗笨的樣子,不由笑道:“從前你都不曾做過這些事嗎?”
段明瑞的面上閃過一絲痛楚,很快便笑道:“先前都是李大夫在替我張羅這些,真是慚愧。”
蘇秦自知方纔的話勾起了段明瑞的傷心事,便轉了話題道:“雖說醫館裡忙,可有些事總是要學起來的。你先去用膳,一會兒我教你生火。”
段明瑞的臉刷的一下紅了起來,他從前的確是衣來伸手慣了,很少做這些活計,如今只怕是要被蘇秦笑話了去吧。他點了點頭,有些憨憨道:“如此便有勞蘇姐姐了。”
蘇秦笑道:“你可別成日裡‘蘇姐姐,蘇姐姐’的喊我,算起來我也不會比你大多少吧。”
段明瑞笑道:“我是十月裡生的,過完年虛歲便是十六歲。”
蘇秦道:“巧了我也是十月裡生的,過完年虛歲十六。那你往後便喊我蘇秦,可莫要再喊我蘇姐姐了。”
段明瑞微笑着點了點頭,大口吃着蘇秦做的菜,笑道:“蘇秦,你的手藝真是好。”
蘇秦笑道:“我可不敢當,比起府中的廚娘,我卻是上不得檯面的。”她說這話的時候,面上微微有些泛紅。
段明瑞愈發顯得拘謹起來,用過飯菜後,兩人倒也沒有了話題,便作勢收拾了碗筷去洗。
蘇秦見出來也有些時候了,便道:“我先回府裡去了,趙小姐留給你的糕點記得趁熱吃。”
段明瑞客氣地將她送到門口,卻發現醫館外的樹叢後站着一抹藕荷色的身影,卻是個樣貌普通的女子,看打扮像是相府的丫鬟。他只當不曾瞧見,暗暗記下了那人的容貌,便進了醫館,
大夫人比趙郡然先一步回到了府中。
今日因是除夕,邵振楠也早早地回來了,他見到大夫人臉色蒼白地進了院子,不由問道:“出什麼事了?聽敏茹說,你是被汪公公請到宮裡去的。”
大夫人點了點頭,眼中迸射出一絲兇光來:“老爺,郡然這個死丫頭是留不得了。”
邵振楠不置可否,只是道:“究竟出什麼事了?”
大夫人朝邵振楠遞了個眼神,兩人進了房,大夫人方纔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同邵振楠說了。
邵振楠聽後沉吟了片刻,方纔道:“雖說這一次你在郡然那裡跌了個大跟頭,可這件事本就是你有意陷害在先,她也不過是爲了捍衛自己罷了。”
大夫人有些吃驚地看着邵振楠道:“縱然如此,可郡然行事陰損,留在府中終究是個禍患,還不如早早地趕出府去,也算是了了心事了。”
邵振楠呵斥道:“什麼心事!不過是你自己同她過不去罷了,她何曾主動設計陷害過你,還不是你幾次三番要陷害她,她纔會有所防範的。我倒是覺得,郡然次次都能化險爲夷,可見她的城府極深,是個厲害女子。”
大夫人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聽邵振楠道:“你若是自認爲沒那個能力同別人鬥,最好消停些,免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老爺莫不是被趙郡然那個死丫頭蠱惑了。”大夫人委屈道。
邵振楠冷聲道:“不是我被蠱惑了,是你妒忌心太重,見不得旁人好。我告訴你,郡然這顆棋子,是誰也動不得的,嘉旻將來能走多遠,便全指望她了。”
大夫人被趙郡然訓斥,心中怒火頓起,她眼睛赤紅地看着邵振楠,連聲道:“你不指望敏茹,卻指望這個野丫頭,莫不是被豬油蒙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