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覺得自己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夢見了自己的一生,又看到了妹妹的過去,那些細節清晰得讓她彷彿親臨其境。
她還夢到鳳凰涅槃,它全身長着火焰般的羽毛,鳴聲悅耳,她看到它涅槃重生,變成一隻巴掌大的幼兒,它輕啄着她的掌心,忽然變成一團火,消失在她的手上了。
葉蓁彷彿聽到那凰鳥在跟她說,它以後會是她的保護神。
這一切都只是夢,她從夢中悠悠醒來,聽到有人在旁邊說話。
“爹,娘,夭夭……夭夭怎麼了?”
“這話還要問你,夭夭明明已經有了好轉,怎麼忽然就暈倒了?”陸世鳴瞪着兒子問道。
夭夭雖然是他們的養女,但自幼也是捧在掌心長大的,雖然性格有些刁蠻,但不失天真活潑,有她在他們身邊,日子也有樂趣,如今看到養女短短半個月已經瘦得不成人形,看起來竟是沒了聲息一般。
陸翔之根本不知道葉蓁到底是怎麼暈倒的,只將剛剛和葉蓁說的話都告訴了陸世鳴,還沒說完,陸世鳴已經一腳踹到他的屁股上,“你嘴上沒把門,什麼都到妹妹跟前說,你妹妹什麼時候聽說過砍頭的事,你……”
裴氏見丈夫越罵越大聲,不由低聲喝道,“別吵了。”
陸世鳴父子立刻安靜下來,同樣擔心地看向葉蓁,看着原本如珠如玉的小姑娘已經失去紅潤和鮮妍,一顆心揪了起來。
“夭夭的脈象比早上已經平和了許多,只是還太虛弱了,仔細再養養纔好。”裴氏心頭也是鬆了口氣,對旁邊的丫環說道,“先給姑娘換了衣裳。”
陸世鳴聽到養女沒有大礙,這才放心下來,拎着兒子的後頸走出屋子,留下妻子照看女兒。
葉蓁在裴氏的精心照顧下,半個月後才能夠下地出門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她越發清醒冷靜下來,她重生在妹妹身上,連時間都被往後拖了兩年,這是她無法改變的命運,卻是老天給她的一個機會。
秋日氣息漸濃,涼風席面,陽光溫和,葉蓁站在庭院的臺階上,望着這雕樑畫棟的大宅,低眸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這是她那日暈倒之後纔出現的,掌心一隻如火焰豔麗的凰鳥似是張翅欲飛,凰鳥形象逼真,葉蓁一眼就認出這凰鳥的形狀與當初玉佩十分相似,只是,那玉佩是鳳凰交頸的形狀,她掌心卻只有凰鳥,不見鳳鳥。
在她夢中涅槃重生的凰鳥,難道是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癡了,她掌心的凰鳥眼睛部位竟然出現了一滴紅色的水珠。
葉蓁愣了愣,回到屋裡,讓丫環打水給她洗手,那滴紅色水珠落了清水中,瞬間也失去了顏色,水盆中的水沒有任何異樣。
“三姑娘,您沒事吧?”服侍葉蓁的小丫環看到她怔怔盯着自己的手,不由擔心地問道,心想這個從邊城回來的三姑娘實在好奇怪,自從病好之後,總是躲在這院子裡,哪裡都不願意去,而且也不愛說話,看着一點都不像小姑娘該有的性情。
葉蓁回過神,握緊了雙手,淡淡牽出一絲笑,“沒事,把水撤下去吧。”
小丫環應了一聲,端着水盆走出屋子,看到庭院裡的花草已經露出枯象,便將一盆水都澆了過去。
屋裡的葉蓁重新張開手,看着栩栩如生的凰鳥,想起她被困在皇宮中兩年,最後還是打碎了墨容湛送給她的玉佩才得以脫身,她魂飛魄散之前,掌心傳來的灼燙大概就是玉佩造成的。
如今她別的事情不憂愁,最擔心的事情,莫過於自己的容貌了。
其實妹妹跟她並不十分相似,她是自幼養在深閨中的嬌嬌女,養得一身嬌氣,肌膚也白皙如玉,妹妹是在邊城長大,自小就沒有約束,肌膚比她略黑些,但眉眼還是十分相似,不過,因大病了一場,臉上不剩幾兩肉,又黑又瘦,大概沒人會覺得她跟曾經的秦王妃相似吧。
這樣很好,她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跟葉家的關係。
敵明我暗才方便她行事,這半個月來,她不無想要報仇,只是,如今她還只是寄人籬下的孤女,陸翎之兄妹有從龍之功,早已經享着榮華富貴,她該怎麼報仇?
不過是想看到這些害她全家,踩她上位的賤人們有個悽慘的下場,以她如今之力,怕是還什麼都做不到的。
她最恨那人是這世上權勢最大的,這仇該怎麼報?
“夭夭。”門外傳來陸翔之的聲音。
葉蓁從仇恨中醒過來,看着鏡中的自己露出個明媚歡快的笑容,她不是帶怨重生的葉蓁,不是葉家那個嬌嬌女葉夭夭,她是陸世鳴的養女,是陸家如今的三姑娘。
她是陸夭夭,所以,她要像陸夭夭那樣笑着,生活着。
葉蓁主動迎了出去,“大哥,你怎麼來了?”
“以後在這家裡不能喊我大哥,要喊我四哥,前頭還有三個哥哥呢。”陸翔之看着已經恢復健康的妹妹,心中憐愛,擡手揉了揉她的頭,“今天大哥被封了兵部侍郎,祖母要開家宴慶祝,娘讓我來接你一塊去。”
陸翎之!葉蓁眼底飛快閃過一抹恨意,同時也有些自嘲,她重生之後,居然是住在仇人家中,還有虛情假意喊他一聲大哥,在陸家已經半個多月了,她都不曾見過陸翎之,想來今晚就要見面了。
“大哥,我怕過了病氣給大家,還是不去了吧。”葉蓁低下頭,露出幾分怯弱。
陸翔之心疼地說道,“你哪裡還生病,別胡說,你別想太多了,你是陸家的三姑娘,家宴哪能不出席呢。”
葉蓁這才笑了出來,“好。”
“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今後要好好養身子,不然跟黑猴子一樣。”陸翔之習慣性地跟妹妹打趣。
“你才猴子。”葉蓁瞪了他一眼,從妹妹的記憶中,知道陸翔之慣來是個愛開玩笑的,也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