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疑問都衝上了顏之鬆的腦子,他感覺頭腦有些混亂,頭皮有些發麻。
“逆?逆什麼?”百里清炎風輕雲淡的看着跪在眼前的人,用同樣風輕雲淡的口氣問道。
顏之鬆一瞬間思路空白一片。
“啓稟皇上。”四個魁梧的黑甲銀面具的侍衛提着寶劍從不遠處的樹叢一側走過來,擡眼望了顏之鬆一眼,百里清炎腿上的狐狸擡頭好奇的望了望,百里清炎則扣下它的腦袋,伸出細長的手指點了點,示意他們但說無妨。
“剛剛望風臺上衝撞您的人已經杖斃,可皇城第一道門處已經掛不下了,這個怎麼辦?鞭屍或者,挫骨揚灰?”
“不,那樣很浪費,既然第一道門掛不下,就掛在第二道門上。”百里清炎淡淡的喝茶,彷彿說着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進宮一共五道門,什麼時候掛滿了,什麼時候再問我。”
“是!”
顏之鬆這個時候纔看到,一個侍衛身後的,竟然拖着一個帶血的麻袋,那個麻袋雖然封的嚴嚴實實,但是那上面斑駁的血跡……顯然還很新鮮……
百里清炎這麼風輕雲淡,神情黯然的坐在這裡,可憐的像個孩子,卻原來是正在等剛剛杖斃一個和他對着幹的人……
身如神明,心如惡魔……
顏之鬆渾身一個機靈,百里清炎淡淡的提醒道:“我剛問你的話,你還沒答。”
“逆……逆世英雄……”顏之鬆終於憋出四個字,“我說的是逆世英雄。”
就算是言官擁有直言不諱地權利,但是公然辱罵高位者,也是絕對可以掉腦袋的的事情,然後留下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
鼻尖還有微微的血腥氣,顏之鬆感受着劇烈的心跳,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平時一樣冷靜高傲。
百里清炎似乎笑了笑,因爲顏之鬆雖然沒有擡頭,卻從他那裡聽到很低沉的一點聲音,帶着些許感興趣:“那你說的那個算賬又是什麼意思?”
“恩……近日,南方災區的賑災款項反饋回來,需要算一筆賬……”顏之鬆想要瞞天過海。
“哦……你是戶部的?”
顏之鬆這次徹底說不出話來了,聽對方口氣其實應該早就知道他不是戶部的了,而且,此時此刻,他終於反思過來今日是準備來幹什麼的了,決定把腦袋叩在地上坦白從寬:“陛下,微臣剛纔並無有意冒犯,實在是因爲皇上登基時,微臣正被派遣到西北辦事,未來得及趕回,是以……是以……未見過聖容……而且您着裝如此隨性,身上連個金龍紋都沒有,所以才……才……”
結結巴巴說完這些話,只聽百里清炎看了看湖面,冷冷清清道:“現在不算是逆世之道,我也不是什麼英雄,你想說的是什麼,我這幾天耳朵聽的都生了繭子,不過你運氣好,今日沒有旁的人,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聽見,也算是賣給顏老一個面子,你好自爲之。”
因爲百里清炎近幾年幾乎只在宇城,上前朝來的時間很少,統共一個大婚比較招搖的來過王都,顏之鬆卻因爲有事未能見過他,並且算起來,他比百里清炎還小上幾歲,所以考上狀元真正參政之前,更是沒有見到百里清炎的機會。
按傳聞中的版本來說,百里清炎應該是一個戰場上極其驍勇、朝堂上十分八面玲瓏的能人,所以顏之鬆一直以爲他是個長得清俊魁梧、狡猾卻多謀魁梧男子。
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幅……孱弱的樣子……真的完全無法想象,這樣一個年輕且清俊的人竟然就是名震全國的鎮國王,那個以少敵多,在東部戰場令人懼怕的地獄修羅。
更無法想象他那條細胳膊到底是如何揮舞起先帝親傳給他那柄重達十幾斤的子母流華劍了……
不過按照百里清炎能篡位的性格來看,顏之松本以爲自己這麼辱罵他,若是被聽見了,一定會將他碎屍萬段,麻袋裡躺着的那個就是例子,卻沒想到他就這麼輕描淡寫的將他放了,淡然的彷彿真的從沒聽過這種話……
“你愣在這是覺得非常遺憾嗎?”百里清炎大約是注意到了還在發愣跪着的他,再次側過臉來,“今晨砍下的頭顱尚還新鮮,若你覺得他們可憐,可以去和他們做個伴。”
顏之鬆聞言,努力讓自己冷靜一下:“自古以來,言官諫言都是無罪的,稟皇上,微臣是言官。”
“呵呵……言官……”百里清炎此時說話的口氣和看人的眼神果然不似剛纔那樣清澈,帶着似鄙夷和譏諷,“外面掛着的那幾個,可都是言官。”
“皇上殺言官,有違祖制!”顏之鬆就像個打怪升級的英雄,剛剛因爲被驚嚇到,技能處於於冷卻狀態,現在終於清醒一點,不禁爆發技能,發揮自己的滿口道義之言,“皇上既然不讓微臣說‘那件事’,那微臣就要說這件事,您剛即位幾天,朝廷的言官就死了快一半,如此下去,社稷無人了啊!”
百里清炎聞言,眯了眯紫色的眼睛,撫了撫眼前的狐狸,那隻狐狸似乎被顏之鬆吵得有點煩,一口咬住百里清炎的手指,嚇得顏之鬆一聲低呼,沒想到它卻只是含住,然後舔了舔,百里清炎自始至終就很淡定,然後好脾氣的抽出手,還順了順它的毛,帶着寵溺的語氣道:“不準淘氣。”
然後,直到將這個小狐狸順的有些舒服了,才繼續道:“有的時候,殺戮是最好的震懾。”
“這是暴政,如此下去,必然引起公憤,無人再敢繼任言官一職。”
“聽說你是這次科舉考試的新任狀元,那你聽過飛蛾撲火的故事麼?”百里清炎突然道。
顏之鬆一愣:“當然。”
“飛蛾撲火,前赴後繼,後面的即使看見前面的頃刻間化爲灰燼,也會衝上去,你說是爲什麼?”
顏之鬆再次愣了愣:“當然是因爲……飛蛾天性趨光,這種東西是無法改變的,所以只能死在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