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圖的嘴角撇起一抹微笑，蓄力的鐵錘脫手飛出，朝麻子臉直直地砸了過去。
雖說鐵錘的邊緣被軟皮革包裹着，但按照這個力度，要是被砸中了，砸不死也得被打得昏天黑地的。麻子臉咒罵了一聲，連忙向旁邊閃去。
這一閃就不可避免地中止了施法，麻子臉操縱荊棘的符咒隨之黯淡了幾分，卡圖一抽腳，整個身子旋即就從雜亂的荊棘叢中躍起，他手臂向前一伸，手心處閃耀出一團燦爛的金光，金光向前掠去，就如同是一道繩索一般把空中飛出的鐵錘牽引了回來。
麻子臉臉色一滯，神情慌張起來，手中的法杖不由自主地晃動着。
卡圖提腳朝前跨出了一個大步，猶如一道厚厚的大山屏障，緩慢而又不可阻遏地向着麻子臉逼近。麻子臉匆忙揮起法杖，但是那些符咒就好像是一羣丟了家的野兔，嘩嘩地從法杖尖端向外亂竄，然後噼啪了幾下就消失不見了。
麻子臉看到自己的法術失效，果斷地把法杖往地上一扔：“投降，我投降！”
麻子臉的話剛落地，裁判還沒來得及宣判，一柄鐵錘就帶着一片金光“砰”地砸到了他的肚子上，將他砸飛了出去。麻子臉笨重的身軀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比賽結束，35號選手卡圖獲得勝利。”裁判略帶責備地看了卡圖一眼，撤開了結界。
我大呼過癮，卡圖最後一下絕對是故意的，不過裁判也沒有辦法判他犯規，因爲這是在他宣判比賽結果前進行的攻擊，按照規則，在裁判宣判結果之前，都視作比賽正在進行。
換句話說，即使一方投降了，裁判只要不認，那就要一直打下去。
卡圖一臉無辜地走了下去，這次麻子臉可被打慘了。錘邊雖被裹了皮革，但那是貨真價實的鐵錘，砸到沒有防護的肉體身上不說能砸死人，把人砸的七葷八素是毋庸置疑的。
麻子臉趴在競技臺對面不省人事，裁判揮了揮手讓人把他擡了下去。
卡圖無視了被擡出去的麻子臉，退出競技臺走回準備場，朝我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
“怎麼樣？幫你報仇了。”卡圖拍拍我的肩膀，俏皮地笑了笑。
我點點頭，笑道：“我看着可過癮了，那一錘子估計得把他內臟打出血吧？”
“咳，那是免不了的，大概還會斷幾根肋骨。”卡圖摸了摸下巴，“哎，差一點就犯規了，還好我動作快。”他嘻嘻笑了兩聲，“你準備得怎麼樣了？第一輪真的要放棄嗎？”
“嗯，麻子臉被送去校醫院了。按照我對我們學院治療師醫術的瞭解，雖說半天之內無法使他完全康復，但藉助某些藥劑的力量，他在下午第二輪之前是能恢復大半實力的。到時候，他不可能不挑我這個他眼中的軟柿子去捏。”
“如果他不選你呢，那你豈不是喪失了一次機會？第二輪其他的對手你有把握嗎？”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和卡圖的關係已經變得非常不錯了，但是我不知道在我將黑暗面徹底展露後，這種關係還能否保持下去。他現在在擔心我的考覈，但若是真的讓他看清了我的底牌，不知道他會不會像別人一樣感到深入骨髓的厭惡和恐慌呢？
“即使不能讓他當衆出醜，我也會把他狠狠地教訓一頓。”我哼了一聲，“這一天我等待了很久，最後的機會我斷不能錯過。”
卡圖沉默地站了一會兒，似在醞釀着什麼。
我等着他開口，因爲我知道他或許是有些事情要說的，而且極有可能關乎到他對聖光騎士，乃至是聖光軍團不好的印象的來龍去脈，但是還沒等到他開口，遠處就傳來一個匆忙的喊號聲：“請兩位40號選手抓緊時間進入場地！”
這麼快？前幾組都是分分鐘結束了戰鬥？
我看了卡圖一眼，他一臉糾結地站在原地，還是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我沒有繼續等下去。
“我去比賽了。”我淡淡地說了一句。
“嗯，祝好運！”卡圖擠出了一個微笑。
我徑直向競技臺走去，腦子裡冒出了各種關於紛亂的猜測，究竟是遭遇過什麼纔會讓他對聖光軍團有着“恐怕背地裡也沒有人們傳頌的那般傳奇”這樣的看法？
裁判說的什麼我壓根就沒有仔細去聽，這場考覈對我來說本身就是一個笑話，即使是通過正當的光明力量贏得了競爭，對我而言和輸掉了比賽並無二樣。
我孑然一人，在這片茫茫世界中猶如一根了無依靠的野草，只能被那些有背景有手段的人凌辱踐踏，而在學校眼裡，我一個平平無奇的孤兒學生無法給他們帶來任何利益和榮耀，老師們自然是把我當成空氣一般的存在，我過得怎麼樣無人知曉，也無人想要知曉。
隨便拿着一把未開鋒的鐵劍，我走上了競技臺。
之前每天晚上在書中的世界學習時，我是不用法器的，練習的法術都是靠自己原原本本的力量驅動。現在讓我選武器，我倒突然感覺有些茫然了。
不過這沒所謂，我自信我的黑暗力量不會遜於參加這場考覈的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卡圖我亦能和他周旋一二，甚至將他擊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我還有......
我的手不自覺地摸到了胸前冰冷的掛墜，渾黑的珠子散發出的凜凜氣息讓我全身一悚。
聖境一級的水平......
那該是多麼勢不可擋的一股能量啊！我這麼想着，從心底沒來由地涌出一股對強大力量的渴望。若是我哪天變得如此強大，這些人......即使是恐懼和憎惡，也不敢在我面前表露一絲半毫。
成者爲王敗者寇，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規則從來都是由強者制定，而弱者只能成爲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落敗弱小的烏合之衆嘴裡唸叨的星星碎語，在絕對的震懾和威壓之下，最終也會變成恭敬的阿諛奉承，將違背良知的無恥行徑在人前人後說得天花亂墜。
我的思緒轉了回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去找找黑暗之王所說的龍神山脈中的破敗神殿。那裡面的奧秘被掩埋在塵土之下，而當它們重見天日之時，又會是怎樣一股磅礴的能量？
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請40號選手上臺就位！”
我先站上臺，按捺不住好奇地望着對面的臺上走上來的人。
一個扎着雙馬尾的女生提着一柄長劍霸氣登場，她的眼睛中充滿了灼灼的戰意，似乎對和我的這場比賽很有信心。她把長劍向肩膀上一扛，朝我比了一個挑釁的手勢。
切，我和你認識嗎？秀什麼秀？
“考覈開......”
“裁判，我投降！”
裁判半張着嘴，一臉驚駭地看着我。全場剎那間寂靜一片，應該是都沒有想到這場考覈還沒開始就結束了。不過他也沒法判我犯規，我一沒遲到不尊重裁判，二沒棄賽，裁判找不出理由判我違反了比賽的規則。
站在對面的那個女生愣愣地看着我，整個人凍在了原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哼，我撇過頭就下了場。
你不是有信心嗎？那好，我是沒信心的和你打，我投降了好吧，讓你贏啊！
當我走到競技場門口的時候，觀衆席上傳來了一陣陣騷亂的竊竊私語。
“這就是聖光學院學生的水平嗎？不戰自敗？”
“只是少部分的學生吧，前面的學生都挺積極的啊！”
“一些學生態度不行體現出你們管理得不好啊！”
“......”
院長忙亂地應和着一些突然冒出的不和諧的聲音，臉色陰沉得似能擠出水來。
旁邊坐着的幾個衣冠楚楚的領導般的人物沉默不發，但看樣子也頗爲不滿。
呵，我管你看着滿不滿意，你高不高興和我毛線關係都沒有，擺那副臭臉給誰看？哼，我是不吃你那套的。
我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卡圖還站在原來的地方凝神想着什麼，看到我走出來，他目光躲閃了幾下，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我的心沉甸甸的，卡圖他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或許這個秘密，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了。下午一戰，今後可能就會被迫逃亡，被視爲人族的叛徒，再也不能正大光明地見人了。
............
下午，第二輪。
不出我的所料，麻子臉被卡圖狠狠地挫了一下銳氣，下午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在他眼裡可以任人蹂躪的我。比起早上上場時的那種囂張氣焰，矮冬瓜麻子臉現在顯得有點發蔫的，不過他看着我的那種樣子還是那般的目空無人，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
哼，和以前一樣的傲慢終究是改不過來了，馬上我就要讓你知道厲害！
麻子臉執着一把木杖，氣勢洶洶地站在競技臺對面，臉上扭成了一片報復成功的得意。
我這麼想着，隨手撇了一把和上午一樣的鐵劍站到了場地內。
“奪位賽考覈，開始！”裁判的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顯然他是認得我的。
麻子臉看都不看裁判一眼，轉動法杖，一團竄動的烈火頓時飛來。
“神聖之光！”
我凝神聚氣，抱着最後的一絲希望去觸碰心底的那一縷的光明的留影，但是沒有任何迴應，那一絲殘留的光芒死寂地黯淡了下去，甚至連我手中未開鋒的鐵劍都沒有點亮。
我匆匆躲過那團烈焰，鐵劍卻被燒得一片焦黑。
觀衆席上一陣譁然，似乎都在爲這個廢物般的學生而感到驚駭。
麻子臉在對面笑得不能自已，臉上的肥肉擠到一起，就像是一張揉皺了的橘子皮。
“廢物，就你這樣還有資格參加畢業考覈？補補胎教去吧！”
我攥緊了拳頭，怒火瞬間被撩了起來。我深吸一口氣，把最後的那縷光輕輕地從心底抹去。
既然如此，我便沒必要再有什麼眷戀和顧忌了。光明已經徹底放棄了我，那我也沒必要繼續站在他們所謂的聖光之下了。
我緩緩吐出吸入的氣，手心中開始凝聚起一片濃郁的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