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城縣城位於衆山丘之間,但因地勢開闊,大多數建築並沒有得到山丘庇護,遭到了毀滅性摧毀。
此時,隕石火雨漸起停息,整棟化驗樓,已經難以看到一個活人。
或者是老天憐憫,畢火遺體所在的位置,那個檢測室卻好似處在流星的盲點,三天隕石雨流過去,至今沒有隕石落下。
那個被他組長派在此處觀察畢火遺體的小陳,在聽到災難來臨的消息之時,第一時間離開了這間檢測室,但如果他知道檢測室會成爲整棟化驗樓最安全的地方,不知他是會跑,還是不跑。
檢測室,有備用供電池,雖然外面此時早已經斷電,但桌上放置的心電圖儀器,卻一直亮堂。
這時,一直只是一條直線的心電圖,突然起了微弱的反應。
一道細小的波峰出現在直線右端!
這是生命的波峰,是心臟的跳動,它代表着牀上躺着的人有了生命跡象。一個人在被確認死亡後二十四小時,竟然而次有了心跳,這種消息,要是在平常時期,絕對會登上全國各大網絡與報紙的頭版頭條。一個人,在失去呼吸與心跳24小時後竟然再次有了心跳,這消息,絕對足夠震撼。但此時此刻,它卻在一間小小的檢測室,孤獨的發生着。
顯然事情不會就此完結,有了第一道,自然會有第二道。
過了幾秒,第二道波峰如期許的出現了!
這一道波峰明顯比上一道要大上一些,也更穩健一些。
而緊接着,是第三道波峰!
……
波峰幅度越來越大,越來越強勁有力,頻率也越來越趨於平穩。
沒多時,代表心跳安全係數的指示燈變綠了,這表明,牀上之人的心跳恢復到了正常人的水準。
時間轉眼又過去了三小時。
在這三小時中,心電儀上的波峰圖完全平穩下來。
“咳,咳……”
咳嗽聲傳出,牀上之人睜開雙眼。
畢火,醒了。
他搖了搖不是很舒服的頭,伸手抜掉嘴上讓他感到不適的輸氧管,正待起身,卻佇然發現,不可何時自己竟然又變回到了半邊身子不能動彈的殘疾之軀。而且,黑子給他造成的傷害還在,全身疼痛不已。
閉上雙眼,稍稍回憶,畢火頓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之前只是一場夢,咳咳……”
乍逢起落,心情難免悲傷失意,不過多年來已經習慣,倒也沒什麼不能接受。
“好渴,渴死了,我要喝水……”
喉嚨一陣發乾,畢火強忍疼痛掙扎着撐起身來,他轉眼看到旁邊桌子上有一瓶未開過的葡萄糖注射液,畢火拿過,用手術鉗弄掉了瓶蓋,然後大口喝了起來。
要說這葡萄糖注射液雖然只是點鹽水,卻正是滋潤人的好東西,特別是久未進食之人,這點畢火卻是知道,他喝了幾口,整個人感覺精神好了許多。
這是什麼地方,畢火四顧看了看,櫃子,桌子,白色的衣被,黑色的窗,心電儀……卻是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感覺這裡似乎是醫院的一個病房,可這裡的各類櫃子儀器卻未免太多了一些。
撫頭回憶,他隱隱記得,自己在被黑子打了之後,失去知覺,突然有一股很特別的力量拉着自己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自己到了一個如天堂般的地方……就像是一個夢,那個夢中,他結識了神醫何衝之,並拜其爲師,在神醫何衝之的引領下,他通過那個陰陽口來到了這裡。
這過程回想起來,實在是有點不可思議,可不就是在做夢麼?畢火自嘲,暗道自己卻還盼着這是真的,這不是很好笑的麼?
突地,畢火在身旁翻找起來。很快,他找到了一隻黑色的長條型木盒,這是他自己的木盒,而且除木盒之外,他還發現一卷金箔。
“盒子還在,莫非那不是夢……”
“這金箔卷子,如許厚實,沉甸甸的,莫非是真金?”
“上面竟然有字?”
單手展開金箔卷子,一個大大繁體“六”字在中央,“六”字右邊,有幾個略小的繁體字,從上往下,幾個字邊上,則有一排小字。
而這些字,畢火多少也是認識的。
父親留下的醫書中有繁體文字的,而他奶奶給他買了新華字典。
……
“神醫傳承令之六——持此令者,具神醫傳承資格。”
“那不是夢,這是衝叔給我的,肯定衝叔給我的,哈哈,神醫傳承令,哈哈……”畢火欣喜若狂。
何衝之沒有騙他,剛答應傳他醫術,立馬就給了他傳承令。
“只是,有了傳承令,卻該到那裡接受傳承呢?”
而且,畢火突然隱隱地有些擔憂,“這傳承令上說:持此令者,具神醫傳承資格。僅僅只是資格,資格的話,卻並不一定能夠真的獲得神醫的傳承。”
“還有,這傳承令上書一個“六”字,很有可能,這神醫傳承令不只一份,而是還有其它的傳承令,而最終能夠獲得神醫傳承者,也很有可能最終只能是一個。”
一番猜想過後,畢火心中不免有些擔憂起來。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獲得神醫傳承。”
再次看向手中的神醫傳承令,細細察看之下,畢火發現金箔左右兩邊的紋路,竟然好像也是由文字構成——
左邊是:天地有常,弗其爲異;
右邊是:天地不仁,弗其爲能。
“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天地有常,弗其爲異;天地不仁,弗其爲能。……”
“爲異……爲能,弗天地,之異、之能,之異能?異能,特異功能?”
“什麼?”
“特異功能?是特異功能?……”
畢火從小看到大的電視劇,自然知道特異功能是個什麼樣子的概念,人如果擁有了特異功能,那就好比玩網遊獲得了一件永不掉落的超級變態神器。特異功能這個東西,只要誰沾上那怕一丁點兒,要不了多久,他就絕對能夠會站到風口浪尖,爲世人矚目!
畢火有些興奮,雖然現在的情況很不好說,但神醫的醫術,或許就是異能,就是一種特異功能!當然,或者,也很有可能是他自己多想。無論如何,事情發展至此,都是朝着好的方向,還是值得高興的。
尤其,當畢火想到這上面說,弗天地,即逆天地,那就是逆天級的特異功能!——他就笑了。
不過,想到卻也有可能不是異能,這兩個字本是分開,自己這般牽強附會,是不是有點自欺欺人?
想到此處,畢火頓時又有點鬱悶。
轟!
轟!
正當畢火失望之際,突然連着兩聲巨響,大地震動!把畢火驚得不輕,頓時,失望化作虛無。
什麼情況?地震了?!
哎喲~
這時候,畢火突然注意到,他給黑子打得遍體鱗傷的,剛纔激動過度,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這一下子,痛得他撕心裂肺的,那裡還有心思考慮什麼地震不地震。
“我的手……”
只覺手痛得厲害,血從傷口處直流而下,流得滿手都是,就連手中拿着的金箔也是漸漸爲鮮血浸泡。
驟然,畢火發現,手中金箔在血水的浸泡之下,突然發出一陣波動,畢火拿着金箔的手頓時完全失去了知覺!
這一驚非同小可!
“怎麼回事?我已經失去了一隻手,怎麼能讓我再失去另一隻?兩隻手都沒有了,這還讓我怎麼活?!”
“我還如何學人行醫治病???”
畢火悲傷剛起,奇異的事情卻接踵而至。
被畢火鮮血浸泡到的金箔卷子,突然動了起來,它在蠕動!——
“天啦,它在喝血!”
“它在喝我流出來的血!”
很快,畢火發現這一點,直覺我命休矣。
這金箔喝血之後,體積非但沒有變大,反面在縮小。
沒過多久,畢火手掌上的鮮血便被這金箔吸得乾乾淨淨,一點都沒剩下,乾淨得畢火手掌好似從來沒有沾到過血漬一般。
金箔,不,它此時已經不能被稱之爲金箔了,它現在更像一隻蠕蟲,一隻讓人看到就想嘔吐和遠離的血紅色蠕蟲,百足,頭角崢嶸,泛着怪異的金芒,爍爍生輝。
此時,這血色蠕蟲已經吸光畢火手掌上的血液,畢火看到,它沿着血液的源泉,朝畢火小臂上流血不止的傷口涌去。
這下,畢火莫來由一陣慌亂,連忙左右搖晃自己的身體,可惜他身體因素限制,加上有傷在身,擺動幅度太小,對血色蠕蟲根本沒有造成任何影響,雖然他心急如焚,但此刻雙臂都無法使喚,只能看着血色蠕蟲一點一點蠶食血液來至傷口。
“千萬別鑽,千萬別鑽……”
畢火的祈禱還沒結束,便只覺手臂一陣錐心的痛楚傳來,血色蠕蟲消失在傷口上方。
“操,鑽進去了!”
真讓人抓狂,畢火欲哭無淚。
真是鑽進去了,也是莫可奈何,只能聽天由命。
“唉,真鑽進去了!我命休矣……”
畢火眼睜睜地看着它鑽進去,心下反而不似開始那麼激動。
“這下真完了……”畢火苦道,他明白,血色蠕蟲鑽入體內,激動沒用,道苦也沒用,以他現在的狀態,只能慢慢等死。
“真是讓人崩潰!死就死罷,還帶這麼折騰人的……”
畢火苦沒道完,全身驟然升起一陣痙攣,身體內猛地如同被分筋錯骨般,五臟六腑盡皆移位,翻江倒海,無休無止……
“嗷——”
青筋暴起,全身大汗如雨落,剎那畢火如同一隻掉進油鍋的泥鰍,蹦達不休。
“痛啊——”
前所沒有的痛——畢火欲死而後快。
彷彿間,畢火似乎聽到一個聲音在嘲笑:
想死嗎?
想死麼?
哈哈
門兒都沒有,就要讓你痛苦!就是要讓你慢慢的死去——
蹦達罷,蹦達罷,無休無止的蹦達——
靜靜享受生命的消亡。
……
“去你TM的,不就一死麼,囂張個JJ……”
畢火汗水迷朦中嘀咕了這麼一句,頭一揚,徹底失去意識——
……
地球自西向東轉,隕石也是自西朝東落下,大山的東面,相較起來,要安全許多。
李怡帶着畢老太成功抵達大山東面,找一處空地坐了下來。
“奶奶,吃點東西——”
“嘴要張開的,啊——”
“啊——”
李怡將一點饅頭碎兒放到畢老太口中。
“奶奶好乖,這還有的哦……”
“火火,火火……”剛放進的饅頭碎兒又從畢老太口中掉了出來。
“奶奶,要吃呀,再不吃點東西,您身子怎麼受得了。”
見狀,李怡一籌莫展,又是抽泣起來。
“拿來罷你!”
這時,李怡一時沒注意,手中的乾糧包全被一邋遢漢子搶到了手中。
“她不吃,我吃!哈哈……”
邋遢漢子說着從中拿出一個饅頭啃咬起來。
“你還我饅頭。”
李怡伸手要去搶回來,但邋遢漢子已經跑走躲了開去。
“你還我!”
見狀,李怡頓時兩眼冒火,如果只是她的食物,她還不會這麼生氣,可這是給奶奶準備的,奶奶這麼可憐,這人竟然搶了去,是可忍孰不可忍,頓時,她忍不住要發飆了。
“不還你怎樣?就不還你。”
這邋遢漢子平時也就是一個無賴,這回逃命出來得匆忙,什麼食物都沒來得及準備,以他的德性,餓了自然不會老老實實地呆着,自然便就動手搶,他看着李怡二人老的老小的小,便覺得她二人最是好欺負,便選了她們作爲首次搶奪對象。
李怡動了,不待邋遢漢子看清什麼情況,他已經連中三拳四腳,身體翻飛,最後被一腳踏踩在地。
邋遢漢子漢中翻飛的情景, 一下子把在場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收視過來,他們一瞬間都驚懾住了,十分駭然,眼前這漂亮女孩是什麼人,怎麼會這麼厲害?
頓時,一個個不懷好意的人都暗自提醒自己,這女娃可不是常人,惹誰也千萬不能惹到她。
邋遢漢子匍匐在地,哆嗦良久不敢起身,待李怡回到原位許久過後,才緩緩爬起,往遠處躲去,那眼中畏懼中滿帶着怨恨。
李怡注意到了那漢子的神情與目光,卻只是哼了一聲,不以爲意,“纔不怕你呢!要打趕緊來,姐姐一個打你倆!……”
李怡回到原位,再次開始給畢老太餵食饅頭。
畢老太的呆滯不見有絲毫好轉的跡象,李怡現在只盼這隕石災害能早些過去,這樣她便可以帶奶奶到好一些的醫院去看病了,她父親去世時把錢財都轉給了她,不過卻沒有帶在身上,要到光星市才能拿到。
現在卻值得擔心,發生這麼大天災,得死多少人呢?要是人死光了,不知道這錢到時是有用還是沒用。
李怡感覺到,死的人太多太多了。本來能逃出來的就不多,路上還死掉了一大半。她擔心,甚至有可能,那些好的醫生,都有可能已經不在。
眼神雖然迷惘,但也透着一絲光亮,李怡相信,天地總有曙光。無論結果如何,不去嘗試的話,誰也是不知道的。這是他父親教導她時常說的話。
所以,“無論如何,總得去試試。”
李怡憂愁的眼光越過衆人,望向遠處的天際,那是父親去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