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雞很安靜,全不似白天,不但滿天飛,還會拼命叫喚,所以黑夜的雞很好捉,讓畢火很輕易就得手。
畢火來時沒有忘記帶上那輛破舊自行車,這會提供了極大幫助,他將稻草往車子兩邊一捆而去,充分享受到工具帶來的巨大好處。如果他之前是空手而來,以他的剛好一米七的個子,想怕這些不多的稻草一次弄走,只怕不是那麼容易。
當畢火將稻草弄回窯洞,再拿出雞蛋,捉出母雞之時,卻是讓李怡好一陣目瞪口呆,不明白這纔多大一會兒,怎麼就有了這些東西。
正在畢火得意洋洋之際,迎接他的不是李怡的褒獎和表揚,反而是批評與責罵。
……
“火火,你是不是偷東西去了?奶奶不清醒,作爲姐姐,我可得說說你。”
“你叫我說你什麼好呢?你這身體纔剛好,怎麼就不學好。”
“你學什麼不好,你學人家偷東西,之前你不是在學醫嗎,爲什麼不學這個……”
……
對於李怡的絮叨,畢火從開始的無語,到後來的直接無視。
畢火實在是,太累了。
他將雞雙腿綁了放在洞口,用草蓋了蓋,雞蛋拿進來,挑六個放到火灰中,然後再用幹稻草在火堆不遠處鋪了三個牀位。待牀位鋪好,他便將雞蛋從火灰中挖出,先遞兩個給李怡。
“我不要!”
李怡似乎還在生氣,將頭轉了過去。
“姐,好啦,這蛋真不是偷的,是運氣好撿的。”
“……”
“你是不知道,這母雞呢,有時喜歡自個兒找地生蛋,像這種生在外邊的蛋,我們農村有種規矩,那就是誰找到就是誰的,所以不算偷。”
李怡擡頭道:“那你還把人家雞捉回來了!”
聽到這話,畢火有點頭皮發麻,只得強硬說道:“這,這個,……我這麼跟你說罷,現在這種情況,你也是看到過了,人家持槍分子不搶銀行,搶紅薯,對罷?”
李怡聽到畢火這話,結合他說話時的神態,頓時被逗得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卻又立馬收住,只是大眼睛看着畢火。
“而且我找到這雞的時候,附近沒有人家,這誰看到不會捉啊,與其讓別人捉了去,還不如讓我來捉,你說是不是?非常時期非常處理,不要那麼較真嗎——”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來勸自己吃雞蛋的少年,李怡突然覺得有點心酸,自己這麼大的時候,是想吃什麼家裡就給買什麼,而自己卻不滿足,可眼前的少年,想要吃點東西,卻得自己想辦法去弄,他不但給自己弄,還關心着家裡的人,現在這種情況,他得依靠自己的能力來養活自己跟奶奶,這是何等不一樣的遭遇呢……
李怡伸手輕輕將畢火頭上的稻草撿掉,手掌不自己地撫上了畢火少年的臉龐,眼神充滿憐惜。
“下不爲例啊。”
“嗯,一定,呵呵。”這得到李怡的原諒,畢火笑呵呵的,比什麼都高興。
“姐,你真漂亮……”
聽到畢火這話,李怡連忙將手拿了開。
“哪有!”“以後,你不準對姐說這話,啊!”
“噢~”畢火鬱悶,不說話了。
李怡見狀,以爲畢火不高興了,便說道:“其實,你也長得不錯,挺好看的,像我弟弟,呵呵。”
“嘿嘿,是嗎?你不說我還不知道自己原來也長了這麼帥的……”
見到畢火這個樣子,李怡糗道:“別臭美了,
其實也就長得一般般,就湊合一下……”
“能湊合就行,咱這要求不高,現在填飽肚子要緊。”
“呶,吃了罷,姐,拿着,我想你現在肯定也餓了,吃紅薯肯定沒吃飽。”
見李怡還在遲疑猶豫,畢火又道:“要不我給你剝開。”說着上畢火就動起手來。
“不用了,我自己來,謝謝你。”
“跟我還客氣。”
畢火笑道:“我記得你一直可是很厲害的,今天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溫柔了?”
“你討打是不是?”
李怡突然作兇惡狀呵斥畢火,說着自己突然先笑了起來。
畢火也笑了。
……
經此一鬧,二人感情明顯好了許多。
畢火又喂自己奶奶吃了兩個,畢老太明顯不大想吃,但她潛意識裡很親畢火,最終都是吃了下去。在畢老太吃完後,畢火便將奶奶扶到草鋪上躺了,靜靜的看着奶奶睡着。
雖然沒東西添蓋,但洞中很暖和,現在的季節,窖門關好,火不滅的情況下,還是不會受涼的。
畢火自己也剝開一個吃了,卻還沒吃完,人已經就在草鋪上睡了過去。
其實他早已經睏乏非常,一直是強撐着精神。從縣城到這裡,他就沒安穩的休息過,要不是在石坡的那夥躺,他只怕站着都能夠睡着。
在畢火休息後,李怡也跟着在草鋪上上躺下,她白天睡了一陣,這幾天的疲勞去了不少,再加上畢火的歸來在心理上給了她極大的安撫,所以她懸浮的心也定了下來。
看着火堆那邊的已然熟睡的畢火,李怡一時思緒萬千。
她本是一個簡單快樂的姑娘,可世事無常,家庭突逢慘變……
自從被畢火他們婆孫救回來,她疲憊不堪的心彷彿突然有了安定,竟然有種不想再離開的感覺,這就像小時候在家一樣,讓她充滿了留戀。
而讓她驚奇的是,畢火他們家竟然也有一個木盒,跟她的木盒竟然是一種材質。像這麼怪異的黑木雕刻,這類東西世上本就不多,如果真有兩個一樣的東西,那差不多二者就擁有着必然的聯繫。
正是因爲這一點,促使她留了下來。
父親臨走時告訴她,她活着,盒子就不能丟,並交待了她一個任務——找出這個盒子的秘密。
李怡的心情無法平靜,事情的發展就如果看小說一般,她怕小說故事遲早要開始,人生的起伏跌宕也會接蹤而至,離別與苦難就在不遠的前方,等待她的不知是女主美好的明天還是配角悲慘的無盡黑夜。
儘管,李怡覺得自己一直活在故事中。
……
當畢火離去,婆婆病倒,天降隕石,這一切彷彿就是故事的開始。
身臨其境的李怡真的覺得老天已經塌下,她總是在不經意之間把這想成故事的終結,世界的末日,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走,不知明天在何方,但她只能強撐着,因爲此時她已經不再是一個人,還有奶奶需要照顧,她只能撐着。
畢火的歸來不在她意想之中,但在疲憊的身體驅使之下,她並沒有在畢火面前把內心的喜躍表達出來。
但看到畢火之後,李怡突然發現好像已經陰暗的天空又重新打開了一般,放下燦爛的光芒,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安定了下來。她發現,自己真的是不堪一擊,在壓力面前,她好像很能扛,任誰都看不出來,但內心實際上早已經千瘡百孔。
……
一夜無事。
第二天一早,畢火第一反應是想把老母雞宰了,打算給奶奶和李怡補補身子。
但李怡說,這雞不是下蛋嗎,讓它下蛋不是更好。
畢火就問,你真打算在這過一輩子啊?想這麼長遠。
李怡說,對,就打算過一輩子。
畢火又問,你打算跟我過一輩子嗎?
李怡說,不行嗎?你不願意?
畢火便說,成人之美,求之不得,現在咱們就到民政局登記去。
李怡反應過來,滿臉通紅,罵道:要死啦!小鬼,你敢佔我便宜……
……
然後,李怡逼着畢火把雞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