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子最近很煩惱。她很早就被大雨驚醒了,然後再也睡不着,只是躺在自己房間的牀上,百無聊賴地看着牆上貼着的夕子姐姐出版的各種漫畫的海報。
不是因爲學業。她去年十二月已經從玫瑰領學院畢業了。成績雖算不上優秀,但也情有可原——她一直在玫瑰領主府邸和軍中任職,學業被耽誤得有些多。
也不是因爲愛情。大姐撫子和二姐夕子經常跟她說,像她這樣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的女子,尤其還是國王身邊的人,對待感情尤其要慎重。懂事的美子深以爲然。
還是因爲葉蘇的事。她本來以爲可以憑藉劍術保護好青梅竹馬的葉蘇哥哥,靈術出現後,她發現自己這個領主衛隊長當得漸漸力不從心了。收到神級魔獸入侵的消息後,葉蘇更是直接讓她撤退到玫洛薇了。
美子翻了一個身,看着窗外潺潺的雨水,心裡更加煩悶了。兩次魔獸狩獵後,葉蘇哥哥已經從一個劍術平平、靈術不通的人變成了一位十分厲害的靈術師,她這個國王侍衛長和王宮衛隊長似乎更成了擺設。
她不願意直接和葉蘇哥哥說,就去和時任國王事務辦公室主任艾米麗婭說起了這個事。艾米麗婭就對她說:“對於國王侍衛長和王宮衛隊長而言,最重要的素質是忠誠,而非其他。”
她心裡稍微這才稍微舒服了些。過了沒多久,她又被召回軍隊負責軍制改革的事了。流汐走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格的國王侍衛長和王宮衛隊長,這個職位就這麼空了出來。
她真的好擔心這個時而聰明絕頂時而糊塗頭頂的哥哥。可是,現在自己已經顧不上他了,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她還要輾轉玫洛薇和玫瑰領宣講和監督實施新的兵役制度呢。
現在,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選擇繼續相信他了。她拿起牀頭書桌上的一張關於武鬥大賽的宣傳海報,心想:到比賽的時候再見吧,葉蘇哥哥。你現在應該正在忙改革的事呢吧,真是辛苦你了。
* * *
細雨濛濛的玫瑰灣,葉蘇、伊莉雅、洛慄、靈憶、靈儀、靈好、秋梧、風語、靈策、雪梨、艾葉、洛夕、赫蘿、紅玫、艾薇兒等人在王宮西邊的山下別院搞了一場靈術師聚會。
溫暖的別院中,葉蘇邊喝果汁,邊和大家說了靈術的秘密。所謂的靈術之血,也就是魔獸之血。靈術之力,也就是魔獸之力。靈術教典中的說法——靈術是神賜之力是錯誤的。
葉蘇本以爲大家會難以接受,誰知道,大家都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靈儀平靜地說:“我早就開始懷疑這件事了。靈術師的能力和魔獸的能力十分類似,精靈的每一種靈術能力,都能在魔獸中找到。只是沒想到,我的懷疑居然成了真。國王陛下,這些魔獸之血會慢慢淡化直至消失是嗎?”
葉蘇說:“目前看來應該是這樣。證據就是,靈術師的數量越來越少了,而且,通過向教宗瞭解,靈術的威力似乎確實不如以前。這也許和魔獸之血的淡化有關係。”
伊莉雅點了點頭。她想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要替帝國保守這個秘密了。
艾薇兒有些擔心地說:“靈術能力消失後,我們又該如何對付那些魔獸呢?親……國王陛下,我聽你說過,你曾經給予厚望的火槍似乎尚未能承擔起抗擊魔獸的衆任。”
葉蘇搖頭道:“確實還不行。在雪月狩獵中,我們選出了最精銳的人類戰士,爲他們配備了最精良的火器,但是,單單依靠他們仍不足以消滅進階級以上的魔獸。短時期內,靈術師依然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不過,也不用太灰心,上次我們的火器用的還是黑火藥,射程短,精度差,威力小。前段時間希露院長帶着化工系的師生來見我了,無煙火藥已經研發成功,火器威力也許會有大幅提升。”
伊莉雅說:“國王陛下,您把我們召集到這,需要我做什麼呢?”
葉蘇說:“教宗大人,不要亂說話,我哪敢召集您,我是親自登門請您過來的。我請大家過來,就是希望大家羣策羣力,看看靈術還有無繼續提升的空間。魔獸之血不僅危險,也有違倫理,必須棄用。”
“但是靈介呢?既然靈術並不是神靈賜予精靈的東西,那靈介應該也不是。靈術教典說靈介是精靈中的賢者製作的神器,那麼,這些賢者今天還有嗎?靈介的製作方法是什麼呢?”
艾薇兒她們都被葉蘇給問住了。別院裡一時寂靜無聲。
葉蘇見狀就說:“這些都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事,大家都留心着,慢慢來吧。自從雪月狩獵後,我們也沒有好好聚過。今天是難得的休息日,這座別院溫泉、美食、美景一應俱全,專門把大家請過來放鬆一下。”
赫蘿、洛夕、艾葉幾個小姑娘頓時歡呼了起來。
伊莉雅看了看別院外的原野,烏雲如同山巒般從天空滾滾而過,長長的雨絲不時劃破天空,消失在漫無邊際的荒草中。一向寧靜而清澈的玫瑰河水流變得湍急而渾濁,向着南方奔涌而去。
她看了看葉蘇,就笑着說:“我們的國王不是提議舉辦什麼武鬥大賽嗎?說是要激勵國民血性,培養國民尚武之風,我們這些靈術師上臺的話,可能有些不太公平,要不,在這裡比賽一場?我可是聽艾薇兒說了,某個人妄稱自己是精靈世界第一靈術師呢。”
紅玫有些吃驚地說:“教宗,您說的是誰?有誰敢在二公主面前說這種話?”——葉蘇和艾薇兒說這番話時,紅玫已經被那隻名字叫做黎梨的紅毛狐狸嚇得暈了過去,所以不知道這件事。
剛剛升任防務部副大臣的靈儀一聽,兩眼放光,立刻附和伊莉雅:“對啊,這件事我也聽洛慄說了,那個人說這話的時候可真的是不可一世呢。也不知道才見過幾個靈術師,就敢說這種話。”
除了艾薇兒、洛慄、靈儀和伊莉雅,所有人都在想教宗嘴裡的“某個人”究竟是誰。
葉蘇一聽就笑道:“你們這麼做有意思嗎?我在自己太太面前吹吹牛怎麼了?再說了,想要找我晦氣就儘管來,我作爲玫洛薇的國王,還怕了你們不成?教宗大人,要不要先給你一個小時在荒原上作畫,再給你一個小時去溫習溫習那篇近千字的咒語?”
伊莉雅一聽,好勝心就被激起來了,她站了起來,一把扯掉了穿在身外的印有紅色雪花的教宗服,露出了裡面白色的裙子。她抓住神杖,獰笑着說:“今時不同往日了,國王陛下。我已經在艾薇兒的幫助下,對聖光系靈術進行了大幅簡化。什麼畫畫、千字咒語都是過去式了。”
“好!別以爲你是教宗我就會讓着你!”葉蘇豪氣沖天地說。
他脫掉了大衣,羽絨馬甲,毛衣,第二件毛衣,第三件毛衣,就在他費力地扯薄毛衣的時候,伊莉雅嘆了口氣說:“算了,國王陛下,我突然沒有興致了。”
說完,伊莉雅就坐了回去,吃着剛從城郊種植園運來的新鮮水果,看着房間外的濛濛煙雨。
葉蘇奇怪地說:“教宗,怎麼了,不比了嗎?”
伊莉雅說:“你脫衣服的那幾分鐘裡,已經被我腦中的假想攻擊殺死十餘次了,你根本就沒有心思和我比試。就算真的比試,也是大概率輸給我,我就不駁你的面子了。”
葉蘇無奈地一聳肩,攤開雙手說:“教宗,你高興就好。”
就在這時,一個撐着油紙傘的窈窕身影出現在了別院的門口,來人收起油紙傘後,葉蘇發現是艾米麗婭。他剛想驚喜地叫出聲來,想想兩人是隱婚狀態,就閉口不言了。
艾米麗婭攏了攏微微被雨打溼的白髮,揚了揚手中的信封說:“國王陛下,艾琪璐大帝來信了。帝國正式承認了玫瑰領的獨立地位。這裡是四大王國國王簽署的與玫瑰領互不侵犯條約,您只需要簽字寄回去就生效了。”
所有的人都懵了,隨即興奮地歡呼了起來,尤其是紅玫、艾薇兒、洛慄、靈儀和靈憶更是緊緊抱成了一團,他們知道葉蘇爲了這一天付出了多少心血。
葉蘇一聽也懵住了。他連忙接過艾米麗婭手中的信封,抖落出裡面的信,雙手顫抖地捧着裡面的信,仔仔細細地讀了幾遍。艾米麗婭告訴他,已確認過內容沒有問題。他就拿過筆,顫抖着在八份互不侵犯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四份自行留存,四份回寄給帝國。
簽完字後,葉蘇走到別院門口,看着院外越來越大的冷雨,眼淚刷刷往下流。艾米麗婭站在他旁邊,見屋裡衆人都在談笑,沒有注意到這裡,就輕輕地問他:“親愛的,你怎麼哭了?”
葉蘇偷偷擦了擦眼淚,“綺羅希望的人類與精靈之間沒有戰爭,總算是初步實現了。她可以永遠安寧地長眠在她最喜歡的領主府邸後院了。”
艾薇兒走了過來,問艾米麗婭:“帝國爲什麼沒有與玫瑰領籤呢?”
艾米麗婭無奈地說:“玫瑰領留守組也和帝國的信使確認了這個問題。艾琪璐大帝認爲她是精靈世界的共主兼南境的女王,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國王陛下和她不對等,不配和她在同一份文件上簽字。”
葉蘇啞然失笑,對艾薇兒說:“你看到了吧,姐姐大人有多嫌棄我。”
艾薇兒微笑着說:“嗯,我看到了,姐姐大人有多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