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瑞爾放下了手中的口紅,突然覺得右眼皮跳得厲害。
綺羅的葬禮結束後,葉蘇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誰去敲門都不開。美子和風零去上學了,府邸裡只剩克瑞爾一個人。克瑞爾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葉蘇,只是每天把做好的飯放在他的門口。
她的工作沒有變,依然是每天晚上把各部門交上來的文件放在葉蘇的書房裡,早上收回文件,向各個部門傳達領主的指示。最近幾天的文件,葉蘇都壓在了那裡,動都沒動。
克瑞爾心裡有些難受,臉上還是一絲表情沒有,淡得像水,冷得像冰。
她回想起了葉蘇來到玫瑰領幾年裡發生的事。
四年前,葉蘇、美子和其他幾個落葉領的小孩從南方的落葉領逃亡到玫瑰領,差點被奴隸販子拐走,是自己出面解救了他們。
美子被撫子收養,其他幾個小孩也都找到了歸宿,只有生着病的葉蘇沒人要。克瑞爾就一直照顧他至康復,後來將他安置在了一棟空着的老房子裡。從那以後,葉蘇就過着自食其力的生活,吃盡了苦頭。
老領主之所以力排衆議,選擇毫無背景的外鄉人葉蘇做實習領主,是因爲葉蘇曾救過一個受傷的精靈,沒有表現出普通人對精靈的那種極度仇視。這一舉動擊中了想推進對精靈和解政策、將人類從滅亡邊緣拉回來的老領主的內心,也得到了克瑞爾和撫子的支持。
撫子只是個單純的和平主義者。
克瑞爾身上流動着的血液,讓她天然對精靈抱有親近感。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就是這麼一個玫瑰領的決策者抱着試試看的態度選出來的實習領主,在一個月的短暫沉默後接連爆發,收服魔獸,擊敗東境軍隊,從南境運回了種子,並剿滅了荊棘領和貴族聯軍,爲玫瑰領帶來了和平。
她本以爲這就是葉蘇的極限,誰知道,之後他又展開了一連串炫目的動作,攻破荊棘領主府邸、迫使荊棘領承諾不再侵略玫瑰領,推動了幾項難於登天的改革,與舊貴族勢力達成了和解,還公報私仇地打擊了烏雲領,只是爲了博自己心上人的歡心。
葉蘇冒着生命危險將洛川送回北境,並幫助北境解決了魔獸之患,更是讓克瑞爾覺得,如果葉蘇在,說不定人類真的可以和精靈達成和解。這樣的話,她就不用再痛苦地活着了。
克瑞爾穿上了黑色的長裙,紮起了潔白無瑕的長髮,套上高跟鞋,端上剛做好的飯,準備去給葉蘇送飯。
經過領主書房時,她驀然發現,好幾天沒有燈光的領主書房居然亮起了蠟燭。葉蘇正在裡面看東西。
她心中一喜,敲了敲門就走了進去,葉蘇一見她就露出了微笑,“你來了,克瑞爾。”
眼前的葉蘇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鬍子颳得乾乾淨淨,換上了乾淨衣服,臉上的疲倦一掃而光。雖然眼睛還是通紅,但整個人容光煥發,精神十足。
克瑞爾將托盤裡的飯菜放在了書桌上,聲音中還是聽不出她的情緒,“你回來了,領主。”
葉蘇奇怪地說:“我一直都沒走啊。”隨即,他明白了克瑞爾的意思,就說,“我要走了,克瑞爾。走之前我會把所有堆積的文件都看完,不給你留爛攤子。”
克瑞爾默默無言地坐在葉蘇對面,靜靜地看着他。
葉蘇把手中的一張紙遞給了克瑞爾,“克瑞爾,這是我寫的交接事項,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玫瑰領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南和南境,北拒東境,發展經濟文教,早日實現文明爆炸,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克瑞爾剛要說什麼,葉蘇又遞給她一張紙,“這是任命你爲玫瑰領新任領主的文書,很抱歉沒有徵求你的意見。在我眼裡,你是真正把玫瑰領放在心上的人,一定可以做好領主工作。”
克瑞爾搖了搖頭,“不,我不適合做領主。”
葉蘇看着克瑞爾,緩緩說道:“所有人也都覺得我不適合,但我自認沒有辜負玫瑰領對我的信任和重託。我不知道你是否對我的表現感到滿意……”
克瑞爾連忙點了點頭,“領主大人,很抱歉打斷你,我這次一定要說,你是最好的領主。”
葉蘇憨憨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哈哈,謝謝你。”
葉蘇拿起桌上的一張羊皮紙,滿臉的不可思議,“這是我從書桌地毯下的暗格裡找到的契約書。那天居民代表會議結束後,老領主避開別人,偷偷告訴了我。他好像和你簽訂了個什麼契約,太長了我就沒看,不過好像是說讓你做什麼都可以。”
克瑞爾一臉平靜地看着葉蘇的眼睛,心裡早已翻了天,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葉蘇站了起來,將羊皮紙放在蠟燭上點燃,扔進了火盆裡,書房裡頓時充滿了一股焦臭味。不一會兒,羊皮紙就被火焰完全吞沒了。
克瑞爾渾身一震,心中升騰起異樣的感覺。她詫異地看着葉蘇,葉蘇輕描淡寫地說:“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就是做一個自由的人。相信即便沒有契約書,你也會照我說的話做。”
葉蘇接着看文件,克瑞爾問他:“領主,如何才能使你留下來呢?”
葉蘇頭也不擡地說:“綺羅回到我身邊。”
克瑞爾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晚了。”她的聲音似乎透露着絲絲懊悔之意。
過了一會兒,克瑞爾輕輕地說:“領主,我可以嗎?”
葉蘇不明白克瑞爾在說什麼,就擡頭看了看她,卻驚訝地發現,克瑞爾不知道什麼時候脫掉了黑色的連衣裙,只穿着薄薄的內衣,站在葉蘇面前,完美的身軀盡顯無疑。
她的身體,比窗外的月光更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