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幾日不見了，顧清歡的打扮倒是和那日如出一轍，只是頭髮被束的能更高一些，穿過人羣，她還沒有開口，老鴇就一眼就認出了顧清歡。
“誒呦，這不是那個小公子嘛！”帶着一點點含水的眸子，這苦情戲倒也演的足夠逼真，老鴇拉着顧清歡的衣袖，還不時的把自己的眼淚抹上去，樣子顯得過於悲愴。
“公子看來是送別芙蓉的，想來公子這般重情重義啊！”她的言語裡無時無刻的不捧高了顧清歡，似乎巴不得別人知道顧清歡是宇文芙蓉生前的交好一樣。
顧清歡使勁的把自己的手從她禁錮的雙手裡抽了出來，她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此刻的心情，就算宇文芙蓉和她見過的次數並不多，但對於那個女子的憐憫，倒是出於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顧清歡無法釋懷。
“媽媽，這個你拿着，芙蓉的屍體，就交給我吧！”說完她從衣袖裡取出了一張銀票，老鴇的眼睛都開始放光了，沒想到這美人死了還爲自己賺了一筆，泛着淚花的眼睛看見錢的時候就已經賊亮賊亮。
“沒想到，公子還真是把我們芙蓉當回事呢！”她接過銀票，趕緊往自己的衣袖裡塞了進去，然後表情還有些悵然：“芙蓉那丫頭，真是不知道怎麼就修來的福氣，到死，都被公子這樣的男人擡愛。想想那日所有出價高於公子的人，今日可不見前來送行，真是令人心寒。”
心寒？呵呵！顧清歡暗暗的罵了一句，所謂心寒，你這樣消費一個死人，就沒有錯嗎？但這些她也沒有說出來，今日本就沒打算再多生是非，拿到那人的屍體，火葬後把骨灰交給她要託付的人，一切就算完滿。
“既然我已經買下了她的屍體，那麼還請媽媽不要再這樣招攬生意了，讓她去的也平靜一些吧！”冷着聲音，顧清歡看了看周圍那些男人，爲了五兩銀子或者五十兩銀子跟老鴇爭吵的喋喋不休，一看到自己出手那般大方，各個都傻了眼睛。
“這是當然了！公子現在就跟我去那屋裡，至於已經進去看她的人嘛，我自然會遣散開來。這芙蓉啊，是您的嘍！”老鴇笑意盈盈，剛剛的不開心全部化爲雲煙，手裡攢着票子，心裡別提多麼高興。
兩人往翠玉坊的二樓走去，很熟悉的房間，不過已經被佈置的有些蕭條了，讓顧清歡不禁感嘆這滄海桑田，也不過是幾個日頭的時間。
宇文芙蓉的房內多少有些人影，大多是男人，老鴇看了一眼馬上解釋道：“這些人，都是爲了看芙蓉最後一面，公子別介意了。”
怕顧清歡不高興，老鴇全程陪着笑臉，進屋裡雖然一陣惡寒撲鼻而來，她都始終保持了職業微笑，讓周圍的丫鬟把那些人帶了出去。
宇文芙蓉躺在一個鋪滿花朵的棺材裡，老鴇說這是爲了驅散她身上的味道，畢竟死了三天了，她不想早些埋掉芙蓉就是爲了能多賺點錢。
看到那具美麗的屍體，顧清歡並沒有太多膽怯之意，走到那棺材跟前，有些平靜又帶了一點悲傷的望着那人，她的心微微一顫。
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可是，卻死了。臨死之前，還幫了自己那麼大一個忙，而且這個女人和自己一樣，也是懂毒懂醫之人，世間難求一知己，可就這麼輕易的沒了。
她的手輕輕的撫上了宇文芙蓉的臉，可以看出那皮膚已經鬆軟的快要腐化了，還好是冬天，能多保持一會兒，她也頭一次覺得，生命是這麼脆弱。
“公子，不要傷心了，人不是都死了！”老鴇安慰道，因爲顧清歡眼裡表現出的哀怨，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她對宇文芙蓉有情。
“媽媽，你說，那日還有比我出價更高的人，都是誰呢？又是什麼身份？”把木棺里人的頭髮重新的捋了一下，顧清歡突然開口。
她只知道，裴寒出了最高的價格，但還有一個紫衣男人，也有所行動，芙蓉生前讓要求她把自己的骨灰交給一個叫西子昱的男人，會不會和那個穿紫衣服的人有關。
老鴇幽黑的眸子轉了一下又一下，這客人雖都是明着買賣的，但很多人的信息卻不便那麼透露，顧清歡問的倒很直接，她還真有些爲難。
不過人在江湖混，哪有不花錢的道理，顧清歡看見老鴇支支吾吾的樣子，又從袖子裡取出一張銀票出來，她還不信了，這件事情錢還擺不平。
但意外的是，這回老鴇的眼睛顯然沒有之前那麼渴望的目光了，她很想拒絕，卻又止不住的看着顧清歡手上的票子，真的有些糾結的心累。
“公子，你可不要爲難我了，這件事，可不好說！”
老鴇支支吾吾，顯然把顧清歡給拒絕了，不過如此一看，事情卻是越來越有趣了。
顧清歡把票子收了回來，既然那女人連錢都不要了，這招畢然不會管用，那麼，就得換個法子把她逼供一下，至少目前看來，這老鴇算是最瞭解宇文芙蓉的人。
顧清歡笑了笑，很是配合老鴇拒絕她後所應表現出的情緒，雖然眼角暗淡了幾分，但她的手一直伸進了棺材，把那些花朵拿到鼻尖聞了一下又一下。
“媽媽，這是什麼花，怎麼我不曾見過？”
“這是西周冬天開的最絢爛的花，叫粉合，和梅花很像的。”老鴇解釋，一看顧清歡不再對自己剛纔那麼咄咄逼人的詢問，才放了心。
“粉合？”顧清歡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猶記得藥書上記載過這樣的東西，生長在寒冷的冬天，若放於室內，會驅散氣味，淨化空氣。可是沒有人知道，這種看似美麗的花，卻是一把傷人無形的利劍，只要，摻雜一點點東西就可以了。
輕輕的握住一隻小小的花瓣，等它被揉的粉碎了，顧清歡把花汁塗抹在自己的手上，然後拉住了老鴇的手，兩人掌心相碰，顧清歡笑的俊美極了。
“那有勞媽媽幫我把這屍體擡到城南的南小巷，芙蓉的後事，我自然會辦妥的。”南小巷是西周裡焚燒死人的火化場，亦是無數白骨安放亡靈的墓地，在那裡，應該可以完成芙蓉生前的願望吧。
老鴇點點頭，顧清歡看到她的手上已經沾了一些自己剛剛擦於掌心的汁液，很是滿意的抽離了自己的手，她就不信，沒有她想要還得不到的東西，所以現在第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宇文芙蓉口中的那個男人，西子昱。
把棺材合住，顧清歡的眸子裡劃過一道幽深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