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就在昏暗走廊的盡頭。
而我和段匈此刻,卻也好似正在奔向盡頭。
當我再次衝入急救室的時候,突然間,急救室內的燈光開始不斷的閃爍。
那就像是電壓不穩造成的閃爍。
整個房間裡的一切,都已經變得忽明忽暗,若隱若現。
“楊麗?!”
我拼命的大叫一聲,只因爲我在這樣閃爍的光線下,卻根本看不到她此刻的位置。
不過她卻依然在尖叫,同時,還有那種清脆的鐵鏈聲。
這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彷彿就在我的身邊,但是我卻什麼也看不見。
“三郎!”
突然,就在這片混亂之中,有一個聲嘶力竭的聲音喊到了我的名字。
那絕對是楊麗的聲音!
“三郎!救我!救救我!”
她的尖叫聲,已經嘶啞,我知道,那是她拼盡了全力喊出來的求救聲。
那聲音像是就在我的身邊,又像是距離我很遠很遠。
但是我卻根本看不見她!
“楊麗!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就在這時,那鎖鏈聲和楊麗的尖叫聲卻忽然越來越弱了,聽起來,就好像她已經被人帶走了。
“楊麗?”
我大聲的叫喊着,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不過這時段匈已經跑到了急救室的窗前。
他回過頭來大聲的朝我叫喊道:“三郎,你快過來!”
我來到窗前,段匈用手指着窗外大聲喊道:“你看,那個人是不是楊麗?”
窗外的遠處,昏暗之中,確實有一個黑色的人影。
那個人影恍恍惚惚,卻好像飄在空中一般,此時此刻,她的身體正在不斷的扭動着,像是非常痛苦的樣子。
“沒錯!就是楊麗!”
“他/媽/的,她是怎麼出去的?”
段匈大聲的罵道,卻已經朝着急救室的門口奔去。
可是現在如果再繞出去的話,恐怕楊麗早就已經不見蹤影了。
管不了那麼多了,我一把抓起了身旁的一張椅子,用力的朝着急救室的玻璃窗子砸去。
“譁”的一聲巨響,整面玻璃窗子已經被砸碎,於是我一個翻身,就從破碎的玻璃窗口跳出了房間。
但是沒想到窗口上的玻璃碎片一下掛住了我的衣服,而我用力過猛,整件襯衫都一下被撕破了。
此刻,我還哪裡顧得上自己的衣服,我掙扎着,將衣服全部扯了下來,就這樣赤着上身,向遠處的那個黑色的人影追去。
段匈也跟在我的身後,他也從那個窗口跳了出來。
遠處,那個人影就像個斷了線的風箏,貼着地皮輕輕的飄動着。
“楊麗!等等我!我來了!”
我大聲的呼喊着,拼了命的奔跑着。
但是追了好一會兒,我才發現,無論我和段匈怎麼去追,我們和她之間卻好像總保持着一段距離。
我們跑得快些,又或者我們跑得慢些,她都是離我們那麼遠的。
而她痛苦的呻/吟/聲,還有那條鐵鏈發出的清脆的聲響,也彷彿一直迴盪在我們周圍的黑暗之中。
雖然我們和她之間還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但是我和段匈卻都能很清楚看到她。
尤其是在每次經過昏暗的路燈下的時候,我們就看得更加清楚。
“三郎!”
段匈氣喘吁吁的跟在我的身後說道:“你有沒有……發現……她……她的雙腳是騰空的?”
的確,我早就發現了,因爲她一直像個斷了線的風箏一般。
我沉默着,段匈卻接着說道:“她兩邊好像沒有什麼人啊,她……她怎麼好像被人架起來在走路一樣?”
段匈說的沒錯。
看着遠處楊麗的樣子,真的就好像兩邊正有人駕着她的胳膊,帶着她往前趕路。
但是……她卻是一個人。
“三郎!”
段匈在我身後,很吃力的說道:“這樣追……不是辦法……”
“那我們該怎麼追?”
我沒好氣的朝他喊道,他卻突然慢慢的停下了腳步。
我以爲他是累了,沒有去理他,接着自己往前跑去。
但是段匈卻在我的身後喊道:“三郎,我們已經到了!”
到了?
到哪了?
我回頭去看段匈的時候,他卻正擡着手臂,指着前方。
我這才擡起頭向遠處的黑暗中看去。
霧雨濛濛,黑暗之中,乍一看去,卻只有一片黑暗。
但是眨眨眼睛,卻發現在那片黑暗之中,儼然有一個更加黑暗的陰影。
那個陰影如此龐大,就矗立在遠處的一片黑暗裡,壓抑,陰森,恐懼。
“什麼?我們……我們又回來了?”
那個龐大的陰影,正是那棟已經被火災吞噬掉的辦公大樓。
而楊麗,卻已經遠遠的,被重新帶入了那棟烏黑的大樓裡。
段匈已經追了上來,他冷冷的說道
:“沒想到,我們把她救出來,但是有人又想把她抓回去!”
“是啊,但是恐怕我們不得不回去了!”
“是爲了救她?”
“不,是爲了救我們自己!”
——烏黑的大樓內部,一切都是烏黑的。
烏黑的走廊,烏黑的牆壁,還有烏黑的靈魂。
當我們再次從側門進入走廊的一刻,那種痛苦的尖叫聲,讓我們不寒而慄。
“是楊麗!”
我循着她那尖叫聲,沿着烏黑的走廊向大樓內的正廳跑去。
越是離大廳近了,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就越是刺耳,就越是讓人心寒。
當我們終於穿過走廊,衝入大廳的一刻,我和段匈卻一下愣在了原地。
不遠處,一個人影,正在那烏黑的大廳內,離地一人多高,飄在半空之中。
她就是楊麗!
她已經披頭散髮,她的身體上,卻沒有一件衣裳,但是,她那蒼白的身體上,卻綁着一根粗粗的鐵鏈。
那根鐵鏈,也是烏黑的,它就像是一條烏黑的蟒蛇,在烏黑的大廳裡,閃動着烏黑的光芒。
她正不斷的扭動着自己的身體,痛苦的尖叫着,痛苦的掙扎着。
那鐵鏈此刻像是越繃越緊,眼看,那鐵鏈已經陷入到了她的皮肉之中。
這怎麼可能?
這又是如何發生的?
但是這一切,卻正真實的發生在我和段匈的面前。
突然,我的身體也再次發生了變化。
胸口處,再次亮起了那種鮮紅色的光芒。
不過,我卻顧不了那麼多了,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麼,我都要救下楊麗!
只是一瞬間,我便已經衝了出去。
“楊麗!”
我大聲的叫喊着,跳起來一把拽住了楊麗腳下的一段鐵鏈。
就在這一刻,一陣劇痛,又在我的胸口處傳遍了全身。
那種劇痛,就像是烈火正在灼燒着我的胸膛,然後,它就像是一條火舌,慢慢的舔/舐着我的每一處肌膚,甚至是我體內的靈魂。
烈火在灼燒着我,還有我的一切,但是,我卻仍然沒有鬆手。
我仍然緊緊的拽住那條烏黑的鐵鏈,瞬間,那條鐵鏈在我的手中,竟然開始顫抖起來。
那種顫抖,就像是恐懼帶給人類的一樣,是驚悚般的戰慄,是無助般的痛苦。
我在這劇痛之下,掙扎着擡起了自己的頭,向上方看去。
沒想到,那根本來烏黑的鐵鏈,卻也已經變成了鮮紅的顏色。
而我的手臂,我的胸膛,還有我的全部身體,也是那種顏色,那種像火一樣的鮮紅顏色。
這一切,都是發生在頃刻間。
頃刻間,鐵鏈消失了,楊麗尖叫一聲,便從半空中落在了地上。
我掙扎着接住了她,並且把她放在了地面上。
段匈也已經跑了過來,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了楊麗那蒼白的身體上。
她的頭髮披散着,我卻撥開她美麗臉龐上的秀髮。
她已經不省人事,我卻用手拂過她的臉龐,輕聲的呼喚她的名字。
她的身體在顫抖,她的嘴脣在顫抖,她的眼皮,也在顫抖。
然後,她顫抖着,慢慢的睜開了雙眼。
當她看到我的時候,她的眸子裡彷彿已經不再有恐懼,而是滿滿的委屈,滿滿的幸福。
“三郎……”
她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是你救了我嗎?”
我點點頭,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的眼睛溼潤了,卻接着說道:“我以爲我已經死了,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的聲音還是那樣動聽,雖然虛弱,但卻彷彿照亮了周圍的一切。
此刻,看到她沒事了,我纔多少放鬆了一些。
但是這一下放鬆,我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麼虛弱。
我幾乎就差點昏過去,一下癱軟在楊麗的身旁。
段匈一把拉住了我,低聲說道:“三郎,你先躺下!”
我的確需要躺下。
冰冷的地面,緊緊的貼在我的後背上。
而我,卻感到如此的舒適。
此時此刻,我的身體依然滾燙,但是我卻好像已經適應了這種感覺。
雖然渾身無力,但是我卻不再感覺到那種灼燒的疼痛。
我的皮膚,還是發紅的,但是卻沒有了剛纔的那種火焰一般鮮紅的光芒。
一切彷彿都在慢慢的恢復,一切又再次變得冰冷,黑暗。
楊麗掙扎着已經坐了起來,她正用手輕輕的撫摸着我的臉龐。
她的手,是那樣的冰冷,但卻也是那樣的溫柔。
她微笑着,一雙眸子之中,好似只有我。
而我也在微笑着,注視着她的一切。
此刻,我和楊麗,都在沉默着,但是我們身旁的人,卻不能再沉默了。
“三郎……”
段匈正蹲在我的身旁,面色凝重,低沉的說道:“你看看自己的手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