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白天睡多了,晚上反而精神。半夜三更趁着蓮霧等人都睡了,便悄悄地從窗戶裡翻出去踱到甲板上去看星星。
“公主。”甲板上值守的羽林郎看見李鈺,忙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李鈺擺了擺手,轉身走到那隻大木盆跟前,看這水裡養着的龍魚,忍不住伸手去逗它。
龍魚卻懶懶的,連尾巴都懶得擺動,任憑李鈺的手指從它身上滑過。
“咦?這魚怎麼這麼不高興啊?”李鈺伸手捏住了龍魚的魚尾巴,把它從木盆裡拎了出來。
龍魚離了水,便開始撲騰,李鈺見它終於有精神了,便把它丟進了木盆裡。
進了木盆龍魚又恢復了半死不活的樣子,怎麼戳也不動。
於是李鈺把它拎出來,再丟進去,反覆了幾次都這樣。
“是不是跟我一樣,閒這船上悶呢?”李鈺坐在木盆跟前撥拉着龍魚,片刻之後又莞爾一笑,“好吧,我就帶你去水裡玩玩兒,玩夠了再上來。”
說完,李鈺便叫羽林郎找了一個魚網來把龍魚兜進裡面,拎着它跳進了水裡。
“唉,公主……”羽林郎疾步撲向船舷想要阻止,卻只來得及看見水面上一朵雪白的水花。
“沒事兒,公主的水性,咱們這些人加起來也比不上。”旁邊一個羽林郎笑道。
“那我們要不要稟告將軍?”
“將軍剛睡下,公主不會有事的。”
“那好吧。”
“走,去那邊看看。”
“好。”兩個羽林郎一邊說着一邊在甲板上繞着巡防。
只是他們繞着甲板走了一圈回來,發現裝龍魚的木盆裡空空蕩蕩並沒有龍魚的影子
。
“咦?公主還沒回來?”
“已經兩刻鐘了吧?”
“是啊,這大半夜的……”
“你立刻稟報將軍!我下去找公主!”
“好!”
兩個人分頭行動,一個飛奔去找韓嶽,另一個轉身投入水中。
韓嶽聽屬下說李鈺下水兩刻鐘沒回來也沒怎麼擔心,想着她速來喜歡自由不喜拘束,願意在水中多玩一會兒也沒什麼。
只是當下去找的羽林郎露出水面手中拎着裝龍魚的魚網卻驚慌的稟報說沒找到公主的影子時,韓嶽的脊背頓時被冷汗浸溼,他神色一愣,連外袍都沒脫就跳進了水裡。
只是這次他在水裡找了一個時辰都沒找到李鈺的影子。直到天亮,殷皇后等終於等不下去,憤怒的摔了一個茶盞,掀翻了一桌早飯,整個船隊的人都戰戰兢兢的知道——公主失蹤了!
“這可怎麼辦?!怎麼辦?!”殷皇后用力的拍着桌子。
“姐姐怎麼會不見呢……嗚嗚……”李鐸靠在元寶的懷裡嗚嗚的哭。
“姐姐那麼厲害,連龍魚都抓來了!怎麼會不見了?!”雲越皺着眉頭看這花滿樓,問:“姐姐是不是被壞人給捉去了?”
“這雲天河裡除了魚就是蝦,爲了給我們的船隊讓行,漕幫的兄弟都已經安排那些商船都讓行了……”花滿樓遲疑的說道。
“漕幫就那麼可信嗎?”雲越反問。
“我這就去派人查!”花滿樓丟下這句話轉身出去了。
“但願姐姐沒事!”李鐸用小手抹着眼淚。
“姐姐不會有事的!”雲越瞪了李鐸一眼,不滿的說道:“你哭什麼哭啊!男子漢大丈夫,就知道哭!”
“……”李鐸立刻止住了哭,卻還眼淚巴巴的看着殷皇后
。
而殷皇后此時的心裡卻想着另一件事情。
過了六月,北方進入雨季,雲天河經年失修,說決口隨時都有可能。而這一千三百多萬斤糧食必須儘早運到帝都,一天也耽誤不起。
殷皇后看着韓嶽,半晌才緩緩地說道:“韓將軍,你留下五百羽林郎在這裡等公主,剩下的人護送本宮和糧船北上趕路。”
韓嶽也已經收到燕北邙送來的消息,知道北胡正屯兵準備南下,要爲莫寒和那一萬多精兵報仇,所以糧草之事玩玩耽誤不得,於是沉默片刻後,便毅然拱手說道:“臣一個人留下來找公主就可以,所有羽林郎都護送皇后娘娘和糧船北上。”
“你一個人?”殷皇后詫異的看着韓嶽。
“我也要留下來!”李鐸立刻說道。
“你給我閉嘴!”殷皇后立刻轉頭呵斥。
雲越也想說要留下來,但還是抿了抿脣,把想說的話嚥了回去。
“我留下來。”花滿樓從外邊進來,打斷了屋子裡緊張的氣氛:“韓將軍帶着羽林郎護送皇后娘娘和糧船北上,我留下來找公主。請你們放心,在這條雲天河上我還有點人脈,想打聽到公主的消息應該不難。如果我預測不錯的話,大概中午就會有消息了。”
“你護送皇后娘娘北上,我要留下來。”韓嶽的拳頭緊緊的攥着,李鈺是他弄丟的,怎麼能讓別人去找。
“韓將軍,大局爲重,就按花滿樓的意思辦吧。”殷皇后一錘定音。
韓嶽還想再說什麼,花滿樓卻拍了拍他的肩膀,保證:“放心,公主心思敏捷,絕不會有事。我找到她後會儘快跟你們匯合。”
“你一定要找到她。”韓嶽盯着花滿樓,沉聲說道:“拜託。”
“嗯。”花滿樓的手按在韓嶽的肩膀上,輕輕地用了一下力,“你們繼續前行吧。”
說完,花滿樓轉身出了船艙,縱身跳進了水裡往岸邊游去
。
而此時的李鈺早就離開了雲天河,暈暈沉沉的躺在一輛馬車裡。馬車一路疾馳往西南方向而去。
等她完全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馬車還在跑,車子晃得厲害,害得她睜開眼睛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哪裡。
“唔……”胳膊好痛!尼瑪,居然被綁了!李鈺低聲罵了句髒話,手指慢慢地扭着,想要解開綁住自己雙手的繩子,卻發現根本摸不到繩子口兒。
看來是遇見了高手?李鈺放鬆了自己側躺在馬車裡,慢慢地想着自己昏厥之前的事情。
那應該是兩個人,而且是早就潛在水裡的,在自己潛下去之後悄然靠近她,用布矇住她的腦袋,並纏住她的手腳,把她悶暈之後帶離了雲天河。
細想想自己這陣子也沒得罪過誰,如果真的要說仇人的話,那應該就是沈家了。
莫非他們已經發現百草鼎是假的了?可即便是發現了也不該只是把自己給綁了來這麼簡單吧?他們應該把那一千多萬斤糧食連本帶利要回去纔對吧?
活了兩輩子長這麼大,從來都是她算計人的份兒,卻沒想到終究在今天被人家給算計了!
李鈺啊李鈺,老天爺不會一直都照顧你的!
天黑的時候,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李鈺趕緊閉上眼睛裝睡,她經受過特殊的訓練,有意識的裝一下熟睡還不是難事。
馬車的車簾被掀開,一個男子進來伸手在李鈺的脖頸上的動脈上試了試,不悅的問:“怎麼還不醒?你該不會給她用藥用多了吧?”
車外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詫異:“不對啊!按說這個時間也該醒了。”
“睡的還很沉。”男人低聲說道,“先把她弄下去吧。”
接下來李鈺就被人扛了起來下了馬車,進了一個院子,屋子,最後被放到一張木牀上
。
“可以叫外邊的兄弟們看着,我們先吃點東西,二更天后去交貨。”
“你先去,回來換我。據說這丫頭鬼精靈,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好。”
兩個人簡單的對話後,屋子裡又安靜下來。
李鈺聽見他們說吃飯就覺得肚子好餓,閉着眼睛看到的都是東陵王府裡精緻的美食。一想到這個時候雲啓正坐在蓮池上一個人享用美味,李鈺就覺得自己好悲哀。
而此時被李鈺默默唸叨的雲啓剛好在飯桌跟前坐下來準備用飯。
“西月的手藝真是好啊!怪不得李鈺那死丫頭整天惦記着往這裡跑。”雲少棠一邊感慨着一邊抓起了筷子。
雲啓立刻就沒了食慾,手裡的筷子放了回去。
“哎?你怎麼不吃了?”雲少棠奇怪的問。
“你慢慢吃。”雲啓心裡一陣陣莫名其妙的煩惱,皺着眉頭起身出去了。
“我終於知道你爲什麼整天病怏怏的了!這麼好吃的東西你都不吃,你說你是有多難伺候啊!”雲少棠拿筷子夾了一個肉餅啊嗚一口咬掉一半。
雲啓出門後恰好看見急匆匆回來的關山,忙問:“李鈺現在走到哪裡了?”
“王爺,不好了。公主的船出了江寧碼頭後的第一個夜裡,就遇到了賊。公主……失蹤了。”
“失蹤?!”雲啓頓覺眼前一陣懵,“李鈺失蹤?!”
“公主夜裡下水去玩兒,然後就找不到了。”
“她水性那麼好……”雲啓咬牙捶了身邊的廊柱一拳,“一定是被人劫持了!”
“是的,花爺已經用了墨鷹令,調集了江湖上的幫派在找公主的消息。王爺不要擔心。”關山看着雲啓漸變的臉色,趕緊的解釋
。
“是沈家的人。”雲啓沒有接關山的話,而是直接吩咐:“調動我們安排在西南的人,隨時待命。還有,立刻去準備,我們去江州。”
“王……王爺?”關山還以爲自己聽錯了——去江州?那麼遠,那是說去就能去的地方嗎?!
然而云啓根本沒再多說,直接往自己起居的墨逸軒走去。
兩個時辰後,雲啓帶着關山以及他的近身護衛二十人在東陵碼頭上了一艘快船,逆流而上直奔江州的方向去。
李鈺是餓的不能再餓又聞到一股皮蛋瘦肉粥的香味之時不得不睜開眼睛的,然後就看見一個五官沒有任何特點丟在大街上可瞬間消失的人正坐在自己面前看這自己。
“你是誰?”李鈺皺眉問。
“他們都叫我水蛭。”男人笑了笑,轉手拿過那碗粥遞到李鈺面前,“餓了吧?吃吧。”
李鈺看了一眼自己被反剪在身後綁的結結實實的胳膊,皺眉道:“怎麼吃啊?”
“等着。”叫水蛭的男人笑了笑轉身出去,沒多會兒帶了一個婦人進來。
那婦人走到李鈺跟前坐下來,拿過那碗粥,面無表情的說道:“姑娘,我餵你吃飯。”
“我說水蛭大哥!我胳膊都沒知覺了,你就不能先把我放開?你看我一個小女子,在你的虎視眈眈之下我又能幹什麼呢?”李鈺可憐巴巴的看着男人。
“你不用裝了,關於你的身份你得本事我們早就瞭解過了。你要吃就吃,不吃就繼續回去睡覺。”
“你……”李鈺氣的咬牙。
“宋嫂,她要吃就喂,不吃就算了。”水蛭說完之後又轉身坐在了旁邊。
婦人答應了一聲,轉身淡淡的看了李鈺一眼,嘆了口氣說道:“姑娘,你已經睡了兩天了,還是吃點東西吧。”
李鈺怎麼不知道自己已經睡了兩天?
這兩天中她由一撥人的手裡轉到這一撥人的手裡,先是坐車又是乘船,卻始終被綁着,只要出去就被蒙起頭,所以她暈頭轉向的也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裡
。
吃吧,總不能餓死。媽的。
李鈺心一橫,開始張口吃飯。
這是一艘非常普通的客船,沿着清江逆流而上往西走,剛剛離開江寧碼頭不過幾十里路。
李鈺躺在悶熱的船艙裡的牀榻上由宋嫂餵飯的時候,卻不知道花滿樓通過漕幫的把頭打聽到了消息,知道是漕幫裡的人拿了別人一萬兩銀子悄悄綁走了李鈺,並把人送往江寧去了。花滿樓一邊設法送消息給韓嶽,一邊找了幾個幫手策馬趕往江寧。
花滿樓在江寧碼頭停留了半天,打聽到有十幾個人從北方來,租了船往西去,而且還帶着一個生病見不得光的人。
一聽這些,花滿樓立刻安排人再給韓嶽送信過去,並僱了條快船沿着清江往西追。
如此前面趕路後面追,一口氣追出去了四天的時間。船終於靠在了江州碼頭。
給了船錢上了碼頭,花滿樓並不急着往裡走,而是吩咐跟着自己的幾個朋友四下散開各種打聽消息。然後很意外的,花滿樓看見了關山。
“關山?”花滿樓走過去攔住了關山的去路,“真的是你?我還以爲我看錯了。”
“花爺?”關山無奈的笑了笑,“你今天才到?”
“?”花滿樓詫異的挑了挑眉梢,輕笑道:“你居然來的比我還早?看來王爺是真的很擔心公主。”
“我們已經到了兩天了。”關山抱着雙臂環顧四周。
花滿樓一聽這話立刻着急的問:“有消息了沒有?”
“公主在盛家。”關山淡然笑道。
“確切?!”
“確切,爲了弄清楚這個消息我們費了很大的力氣
。”動用了東陵王府放在西南的暗勢力,暴露了一個賭坊,可謂損失慘重。
王爺爲了李鈺都不惜以身犯險!山斂了笑意,冷冷的瞥了花滿樓一眼。
“那我們去救她!”花滿樓沉聲說道。
“這裡是江州!”關山皺眉看着花滿樓,冷笑道:“整個江州都是盛家的勢力在盤結,就算是把人帶出了盛家莊園,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花滿樓沉吟了片刻,低聲問:“你們在哪裡落腳?我們先安頓下來好好地商量一下。”
“走吧,我本來就是想來這邊看看能不能等到你。”關山說着,伸手搭上了花滿樓的肩膀,兩個人哥倆好一樣出了碼頭往一家不起眼的客棧走去。
花滿樓帶來的幾個人都是盯梢的行家,自然都悄悄地跟了上去。
進了客棧的房間花滿樓頓時大吃一驚。
客棧的房間裡,一身白衣的雲啓站在窗前看着外邊的街道,消瘦修長的背影傲然如竹,瀟瀟然迎風而立,枝葉婆娑,寧折不屈。
“王爺?!”花滿樓站在門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怎麼會親自來江州?”
雲啓徐徐轉身,淡淡的看了花滿樓一眼,蹙眉道:“進來,把門關上。”
關山推着花滿樓進門,隨手把門關上,低聲回道:“王爺,花爺帶了十個人來。”
“好吧,現在我們商量一下該怎麼辦。”雲啓說着,轉身走到書案跟前,把一副軟帛展開。
這是盛家莊園的詳細地圖,連哪個房間裡是護衛值守,那間房間是丫鬟休息的屋子,那間是茶水房那間是盥洗室,淨房等都標註的清清楚楚。
花滿樓一看頓時豎起了大拇指:“王爺真是手段高明。”
雲啓輕聲冷笑:“如果真的手段高明的話我應該把李鈺救出來了。現在我們來商量一下如何進入盛家把李鈺安全的帶出來吧
。”
“王爺,我們不能把在這邊的勢力全都暴露出來。”關山皺眉道。
雲啓冷冷的看了關山一眼,平靜的說道:“那些暗裝以後可以再安排,現在最主要的是把李鈺安全的帶出江州。”
“可是,王爺……”那可是東陵王府辛苦經營了十年的成果啊!那是王爺爲了天下大計做下的伏筆,怎麼能就這樣都暴露了呢!只是這些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雲啓一個白眼給翻了回去。
“據我們的人得到的消息,李鈺就被盛家關在這裡。這個屋子周圍都是盛家的護衛,其中不乏江湖上招募來的高手。所以,我們如果硬要闖進去的話,不但救不出鈺,還可能會害了她。”關山說完,沉靜的看着花滿樓。
“公主自己也有些手段,她雖然打架殺人不行,但偷溜的辦法還是有的。可是從雲天河到江寧,再從江寧到江州,這麼多天的時間,難道她都沒有機會?”
“開始的時候他們一直綁着她,那些人都是老江湖,總是有些手段的。後來……他們怕鈺會逃跑,就卸了她的胳膊……”雲啓說完,一拳捶在桌子上。
盛家莊園,一間佈置得十分雅緻的房間裡擺着冰雕,涼爽舒適,李鈺仰靠在一張鋪了玉簟的涼榻上,旁邊一個秀麗的丫鬟把葡萄剝了皮一顆一顆的往她的嘴裡送。
李鈺吃一顆,把葡萄籽吐到另一個小丫鬟捧着的痰盂裡,然後轉頭過來再吃一顆,又轉頭吐葡萄籽。
她的腦袋搖過來晃過去的一會兒就吃掉了一穗葡萄。
門簾一響,盛興然微笑着走了進來,看着李鈺如此享受的樣子,微微欠身:“公主殿下在寒舍住的這兩日還算舒服吧?”
“哼哼,你也叫人把你的胳膊卸下來試試不就知道舒服不舒服了?”李鈺瞥了盛興然一眼,冷笑道。
“如果公主能夠安心的在寒舍做客的話,在下這就讓人把公主的胳膊託回去。”盛興然微笑的。
李鈺張嘴又吃了一顆葡萄,轉臉吐掉葡萄籽,淡淡的說道:“你們的待客之道還真是好笑。”
“在下只是想跟公主做個朋友嘛,無奈公主總是不賞臉,也只好這樣了
。”
李鈺惡寒的看了盛興然一眼,冷笑着罵道:“我說你能不能有屁就放啊?你這樣憋着確定不會憋出毛病來嗎?”
“好吧,只要你們大周皇帝願以把那一千三百萬斤糧食還給我們,我就準備江州最好的船最好的車送公主回去。”盛興然笑了笑,又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李鈺,反問道:“哎呀公主你知不知道那一千多萬斤糧食意味着什麼嗎?一個人一天半斤糧食算,那可是夠十萬人吃九個月的飽飯啊!如果再節儉一些,吃一年都沒問題了!”
李鈺冷聲笑道:“不愧是做生意的,算盤打得挺響。”
“所以,在下真是佩服公主你的膽識,你憑什麼以爲你那麼一個破百草鼎就值這麼多?”盛興然嘲諷的看着李鈺。
“本公主不失有膽識,本公主是算準了會有傻x自己洗乾淨脖子送上門來被我宰。”李鈺冷笑道。
“可你知道嗎?我們江州商人都知道一句話——不想着賺便宜就不會吃虧。”盛興然圍着李鈺轉了一圈,又嘆了口氣,仰着臉說道:“我算着,這會兒你的父皇應該已經收到我叫人送去的口信了。”
“你憑什麼以爲我父親會爲了我放棄一千三百多萬斤糧食?”
“如果不能準確的瞭解你和你的父皇,我又怎麼可能這麼做呢?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公主聰明絕頂,難道連這句話都沒聽過?”
“好啦,你走吧。你再在我面前晃下去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李鈺說着,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盛興然還想說什麼,外邊進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進門後看了李鈺一眼,方欠身說道:“公子,東陵王上門拜訪。”
“什……什麼?”盛興然大爲意外——東陵王本人來了江州?
李鈺眉頭微微皺了皺,卻依然閉着眼睛。
“是東陵王本人,奴才跟公子去過東陵,見過他,不會認錯。”管家欠身回道。
“哈哈
!好!好啊!”盛興然仰頭大笑,轉身看着李鈺,嘆道:“看來公主果然是魅力非凡,不但能牽動烈鷹衛灑在江湖上的暗樁,連大雲朝的皇室都爲你不辭辛苦奔波至此啊!”
李鈺冷笑道:“知道本公主魅力非凡,還不趕緊的把我放了?小心天下大亂,你們盛家分崩離析到時候你連葬身之地都沒有。”
“呵!”盛興然看着李鈺點了點頭,“那就讓我拭目以待吧,公主殿下。”說完,他一撩長袍轉身走了出去。
李鈺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之後,李鈺忽然擡腳踹翻了榻前的高几,高几上的水晶盤子應聲而碎,碧綠的新疆葡萄落了一地,李鈺瞪了一眼驚呆了的丫鬟,低聲怒斥:“滾出去!”
兩個丫鬟瑟縮了一下身子,把高几扶起來,把盤子的碎片和滾了一地的葡萄收拾起來,方匆匆的退了出去。
雲啓來了。
李鈺靠在榻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當她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連肩膀上的疼痛都不重要了。
他居然親自來了江州。是爲了自己嗎?應該是吧。
李鈺會心的笑了笑,又生氣的踹翻丫鬟剛扶起來的高几——媽的,這個笨蛋!江州是吳襄的地盤,吳襄連雲少棣都囚禁了,是他能隨便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盛家莊園前院花廳。
雲啓一片平靜的坐在上座,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氣勢看這盛興然。
盛興然客氣的笑着向雲啓拱了拱手,問道:“不知王爺不遠千里大駕光臨寒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
“今日冒昧打擾盛公子,是想跟公子做一筆生意。”雲啓淡淡的說道。
“哦?”盛興然挑了挑眉毛,“不知王爺說的是什麼生意?”
雲啓轉頭看了一眼關山,關山從懷裡拿出一隻盒子來遞上去放在了桌子上。
盛興然低頭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盒子,遲疑了一下,擡手按下盒蓋上的彈簧暗鎖
。
盒子啪的一聲彈開,盛興然的目光頓時直了——一顆雞蛋大小的珍珠,安靜地躺在寶藍色的絲緞上,貴婦一樣散發着溫和瑩潤的光澤,珠子的表面不知用什麼工藝雕刻了淡淡的花紋,盛興然仔細的湊近了觀看,見那花紋妖嬈嫵媚,花瓣繾綣舒展,有花無葉,正是佛家傳說裡的曼珠沙華。
最奇妙的,是這珠子還散發着一種淡淡的香味,這味道極爲陌生,卻極爲撩人,嗅到之後,便像是上癮一樣,恨不得深吸幾口,把這香味全都吸入肺腑之中。
“這是……”盛興然又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壓抑着內心的驚喜,試探着問:“傳說正歷年間梵國聖僧來大雲傳教時進獻給皇上的寶物——忘情珠?”
“沈公子果然要見識。”雲啓淡淡的說道,“今日我來,正是想用這個東西跟盛公子做個交易。”
盛興然燦然一笑,拱手道:“不知我盛家的什麼東西能入得了王爺的眼,不僅賺來了皇室寶物,還勞駕王爺親自跑這一趟?”
“我要李鈺。”雲啓平靜的直視着盛興然,說道。
“什麼……什麼李鈺,王爺在說什麼?”盛興然驚訝的笑道。
雲啓冷聲哼道:“盛公子,你也別裝了。我知道大周公主李鈺就在你的府中。當然,大周公主絕非一顆忘情珠可比,我今日也不過是給你個面子罷了。希望盛公子見好就收。”
“王爺真實有趣,大周公主怎麼會在我的家裡?”盛興然說話間給旁邊的護衛使了個眼色。幾個護衛刷的一下圍在了他的身邊,如臨大敵。
“怎麼,盛公子心虛了?”雲啓依然目光平靜淡然,直視着盛興然,他的目光雖然不鋒利但卻能看到他的心裡去,讓盛興然不敢直視。
“我有什麼好心虛的?王爺真是說笑了。”盛興然忽然站起身來,沒好氣的說道,“王爺這寶貝太過貴重,再下剛跟李公主交易了一件稀世珍寶,如今手頭緊得很,這樣的寶貝還是王爺自己留着吧。王爺若沒別的事情,請恕在下失陪了。”
“你是想要我自己去後面找李鈺嗎?”雲啓依然坐在那裡,微笑着問,“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不客氣了
。”
“你敢!”盛興然猛然轉身,怒視着雲啓,“東陵王!哦!不對。你不是什麼王爺!大運皇帝把御璽給了大周皇帝,你們的大周皇帝只封了一個靖安王。你們雲氏皇族的子孫,一個一個都成了前朝王爺,所以你現在也不過是一介布衣了。”
雲啓淡然冷笑,直視着盛興然,像是看一個在舞臺上表演的小丑一樣等着他說下去。
“雲啓。”盛興然似乎終於找到了身爲主人的一點氣勢,“這裡是我的家,江州——是我盛家的地盤。你若是敢在這裡撒野,我管你是前朝王爺還是什麼!照樣讓你有來無回!”
“盛公子,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啊?”雲啓施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地走到盛興然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什麼……”盛興然有點莫名其妙,然而下一瞬就立刻變了臉色,痛苦的捂住了胸口,臉色漸漸地慘白,“啊!你……忘情珠!”
“是的,忘情珠。”雲啓燦然一笑,“你中了毒,解藥只有我有。怎麼樣?一命換一命。這個交易,做不做?”
“雲啓!”盛興然捂着胸口,痛苦的瞪着雲啓,“你居然玩兒陰的!”
“哼。”雲啓冷笑,“玩陰的怎麼了?你想憑你這種人還值得我發兵兩萬來江州聲討你麼?你也配!”
盛家的護衛早就呼啦啦圍住了雲啓和關山長策等十個護衛。
“趕緊的把解藥交出來!不然你們誰也別想活着踏出這道門!”盛家的管家扶着盛興然,怒聲喝道。
雲啓鄙夷的瞥了那十幾個護衛一眼,冷笑道:“解藥不在我身上,就算你們殺了我也沒用。何況,就憑你們這些三腳貓也敢口出狂言?真是可笑。”
“雲啓!如果我死了,你覺得盛家會放過你嗎?”盛興然的腦門上已經疼出了豆大的汗珠子,他的嘴脣也開始泛紫。
“那要看怎麼談了!盛家子孫茂盛,不缺繼承人。只要我給的條件合適,說不定盛家下一個繼承人會很樂意跟我合作
。省公子你若是不信,可以試試。”雲啓依然面帶微笑,且笑得淡定從容。
“你到底要怎樣?!”盛興然咬牙問。
“把李鈺帶過來,我要見到她才能幫你去拿解藥。”雲啓看了一眼門口呼啦啦涌進來的二十幾個護衛,輕聲嘆了口氣,“屋子裡人越多,空氣就越差,忘情珠上的毒是入肺經的。盛公子若想多活幾個時辰,還是讓這些人都出去的好。”
“都出去!”盛興然立刻朝着身後的護衛呵斥。護衛們遲疑着往後退,一個個都緊張的盯着關山長策等人。盛興然看了他們一眼,又怒聲補了一句:“滾出去!”
護衛們方嘩啦一下都撤去了門外。
“叫人來,把這個院子圍了!”盛興然身旁的管家朝着外邊喝道。
立刻有人應聲,然後有更多的護衛都呼啦啦涌進了院子。
關李鈺的那個院子離前院花廳太遠,盛興然中毒的消息李鈺根本不知道。正當她大聲招呼着盛興然的十八輩祖宗並踹翻所有能踹的東西時,屋門砰的一下陪踹開,花滿樓帶着兩個人急匆匆的闖了進來。
“公主!”花滿樓上前去扶住李鈺。
“啊!好痛。”李鈺脫臼的雙臂碰到花滿樓,疼的直咧嘴。
“我幫公主復位。”花滿樓把李鈺送到榻上躺好,然後捏着李鈺的胳膊緩緩地往外拉,直到橫向拉直,並在她的肩窩處捏着巧勁兒託了一下,李鈺的右臂復位完畢。
“這邊,這邊!”李鈺疼出了一腦門子的汗也顧不得了。
外邊有護衛發現了闖入者已經跟花滿樓帶來的人打到了一處。
花滿樓又麻利的把李鈺的另一個胳膊復位,然後一躬身,說道:“公主,快,我揹你走。”
李鈺的胳膊脫臼幾天,剛復位根本沒辦法用力。
“小心!”李鈺來不爬上花滿樓的背,忙擡腳踢起地上的高几擋開了窗戶裡飛進來的一支羽箭。
花滿樓立刻把李鈺拉到身後,兩個人就第一滾,躲到了凉榻之後
。
“他們人很多。”李鈺皺眉說道,“你們是怎麼闖進來的?”
“我們兵分兩路。”花滿樓皺着眉頭看這窗口裡接連射進來的精鋼弩,想着該如何衝出去。
“媽的!誰讓你們放箭的!住手!住手!”外邊有人怒聲喝道。
弩箭頓時停了下來,李鈺和花滿樓都鬆了一口氣。對方弩箭跟密雨一樣射進來,他們這輩子都別想闖出去。
“怎麼回事兒?”李鈺問花滿樓。
“應該是王爺的計策得手了。”花滿樓擡手捏了捏李鈺的肩膀,皺眉問:“是不是還很難受?”
“還疼。”李鈺咧了咧嘴。
花滿樓拉着李鈺從榻後面轉出來,安慰道:“沒關係了,過幾天就好了。”
李鈺還想問雲啓什麼計策,就聽屋子外邊有人高聲喊着:“裡面的人聽着!乖乖出來,我們可饒你們性命!”
“嚯!好大的口氣哦!”李鈺看着花滿樓,“要怎麼樣?”
“走,出去。別怕,王爺的計劃成功了,他們不敢傷了我們。”花滿樓護着李鈺,又朝着屋內其它人使了個眼色。
衆人把李鈺圍在中間,開門走了出去。外邊有幾十名弓弩手排成行站在院子裡,手裡的精鋼弩一個個都對準了花滿樓李鈺等人。
在一衆弓弩手衆星捧月般的圍着衆人到了前院的花廳。
李鈺一進門就看見雲啓微微眯起鳳眸看着自己,目光中閃着少有的怒氣。她忽然間覺得心裡好暖,忍不住笑彎了眉眼,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
雲啓在她走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忽然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捏在她的肩膀上,低聲問:“疼不疼?”
李鈺忽然間就覺得十分委屈,說不清楚的那種感覺,好像小孩子不小心走迷了路,在最彷徨的事後忽然轉身發現自己的親人就在旁邊而且還摸着她的頭問:怕嗎?然後小孩子就會哇哇大哭着撲進親人的懷裡,眼淚鼻涕什麼的都蹭人家一身
。
原來,不管多堅強的人,都有軟弱的時候。都會在受傷之後有人摸着她的傷口,關心的問:疼不疼?
雲啓看着本來笑眯眯的丫頭竟然忽然紅了眼圈兒,而且還破天荒的掉了眼淚,真是驚奇的不行,也心疼的不行。
“很疼?”雲啓擡手輕輕地擦掉李鈺臉上的眼淚,轉頭掃了盛興然一眼,目光由溫柔如水轉爲鋒利的冰刀。
“……”盛興然正在體會痛徹心扉的滋味,被雲啓如此一撇,竟不自覺的打了個寒噤。
花滿樓緩緩地走到近前,低聲解釋道:“王爺,公主的胳膊沒事兒,只是脫臼的時間太久,剛接回去需要時間適應。”
“好,回去用藥燻蒸一下。”雲啓擡手理了理李鈺耳邊的亂髮,低聲說道。
“那我們走吧。”李鈺轉頭看了盛興然一眼,冷聲說道。
“走。”雲啓擡手攬在李鈺的肩上,帶着她往外走。
“站住!”盛興然咬牙道:“人你見到了!解藥呢?”
雲啓回頭看了他一眼,輕笑道:“要解藥?跟我來。”
“雲啓!我勸你最好別耍花招!否則你們這些人一個也別想離開江州。”盛興然痛的扭曲了五官。
李鈺神色一冷,甩開雲啓的手走上前去,飛起一腳踹在盛興然的小腹上:“王爺的名諱也是你的狗嘴能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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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咔咔……我家王爺的表現怎樣?
姑娘們的月票還要猶豫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