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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陳友諒的吩咐,他的手下,很快就在樹林中挖了一個大坑。那個坑挖的倒不是很深,只不過要埋下一個人的身子,卻已經足夠了。
阮欣欣開始還對陳友諒謾罵,到最後,面色已經形同死灰,臉上也露出了絕望的神色。她一句話也不說,眼中流露出怨毒。
陳友諒吩咐手下,把阮欣欣的身子放置進去。阮欣欣眼中的刻毒,越發的深了,甚至讓陳友諒都感覺到有些凜然。他想起昨晚半宿纏綿,本來心中多少有了一絲的情意,再想到楚流煙清冷的眼眸,頓時,對阮欣欣的情意都消失殆盡。
他再也不看阮欣欣一眼,下令手下開始埋土,轉身離去。他的手下們把阮欣欣埋在土中,也紛紛離開。
等到所有的人都走了後,忽然之間,樹林中走出一個人來。那個人臉色肅然,眼神隱忍,面上帶着悲痛,卻不是藺微嵐是誰?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掩埋阮欣欣的地方,瘋狂的撥弄着土,試圖把阮欣欣給救出來。
只是很短很短的功夫,在藺微嵐的心中,卻彷彿覺得過了一生一世那麼長久。終於,阮欣欣的頭露了出來。她的眼耳口鼻上面,都是黃土,臉色已經有些發青了。藺微嵐心裡十分緊張,但還是用中指放在她的鼻翼下面,去試探她的鼻息。
就這麼一放,藺微嵐的臉色,刷的一下變作慘白。阮欣欣已經沒有氣了。她的面孔,扭曲的有些難看,臉上帶着深深的怨毒,可見是死不瞑目。藺微嵐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都不是自己的了。
假如,他可以再勇敢一點,帶着阮欣欣離開這個地方。假如,他可以再灑脫一點,拋棄什麼功名利祿。那麼,也許阮欣欣就不會死了。可是,他不敢,他既沒有勇氣,也沒有膽量,更下不了決心,可是,當事情真的發生時,他又會覺得徹骨心痛。
若是可以早一些下定決心,若是可以早一些義無反顧的帶着阮欣欣離開,若是可以——
然而,這個世界上,並沒有若是可以的事。很多事,在沒有發生的時候,往往並不當做一回事,可是一旦發生,纔會追悔莫及。
就在藺微嵐悲痛欲絕的時候,忽然有人在他身後說道:“快些把她從土裡擡出來,說不定還有的救。”藺微嵐初始以爲是幻覺,等到回頭一看,才發現眼前俏生生站着楚流煙。
原來,楚流煙送走阮欣欣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陳友諒的性子,她已經是知道了。他想要一個人的命,絕對不會讓那個人多活的。他要定了了阮欣欣的命,又豈會因爲楚流煙的阻攔,而放棄呢?
楚流煙這麼想着,就去找陳友諒,卻發現府中沒有他的蹤影。事到如今,她總算想明白了。於是,她匆匆趕出漢陽城外,尋找阮欣欣的下落。她希望能在陳友諒之前,尋找到阮欣欣,把她救出來,卻不曾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她只看到悲傷絕望的藺微嵐,對着阮欣欣的屍首,立在那裡,神情似傻如癲。她看看阮欣欣臉上的泥土,立刻明白,遠欣欣已經被活埋在地下了,是藺微嵐才把她救出來。
楚流煙是對醫理有研究的人,她從她孃的一本醫書中看到過,人在死之前,有時候會因爲短暫的窒息或者旁的原因,造成一種假死。那種假死,很真死看起來,情狀是差不多。只不過假死的人,胸口還是溫熱的,還會有微弱的心跳。
藺微嵐見楚流煙如此着急,他愣了愣,什麼也沒有說,就與楚流煙一起,把阮欣欣從土中擡了出來。
楚流煙把手放進阮欣欣的衣衫,心中微微一喜:阮欣欣的胸口,果然還有一絲餘熱。她,也許只是出於假死的狀態,也許還可以活下來。楚流煙再不遲疑,她用絲帕擦掉阮欣欣嘴角的泥土,然後利用她孃親陳四喜的札記中記載的“人工呼吸”的法子,幫阮欣欣遞入熱氣。
楚流煙一直堅持了好一會兒,阮欣欣都沒有動靜。她額頭上汗水直流。藺微嵐心中緊張,蹲在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們,卻不知道楚流煙到底想做什麼。
楚流煙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對藺微嵐說道:“你來,你跟我方纔似的,往她嘴裡呼氣,不要停住。也許,她還能活過來。”說完,就閃到一邊。
藺微嵐有些遲疑的看着楚流煙,但是,最後還是按照她說的做了。他給阮欣欣呼氣的時候,只覺得整顆心撲忒撲忒的跳着,說不出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這時候,就是拿再多的榮華富貴,金山銀山、權勢奢華來送給他,他也寧願只要眼前的這個女孩兒。
他呼了好一會兒,眼見着身下的阮欣欣仍舊沒有一絲動靜,正覺得失望間,忽然聽到楚流煙輕聲說了一句:“她的手能動了。”他忙低頭看去,果然見到阮欣欣的手,微微動了一動。
他一喜歡,正打算起來,楚流煙說道:“她窒息了這麼久,身子還是很虛弱,你不要停下來,直到她醒過來。”藺微嵐顧不得點頭,繼續給阮欣欣做“人工呼吸”。
果然,又過了一會兒,阮欣欣的眼睛睜了開來。她看到正壓在她身子上的藺微嵐,想也不想,伸出手來對着他的臉就打了下去。只不過,由於她剛剛“死而復生”,並沒有多少力氣,所以這一巴掌打下去並不疼,軟綿綿的就像是碰觸到棉花一樣。
楚流煙見阮欣欣醒過來,心中也歡喜,她往前走了幾步,正要和她說話,卻看到阮欣欣的目光,像是毒針一般,狠狠的向着她刺了過來。
她有氣無力的問道:“你們.....你們到底想做什麼?藺微嵐,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藺微嵐平日裡能言善辯,這時候,卻不知道怎麼回答纔好。楚流煙在一旁說道:“你被陳友諒掩埋在這土中有不少時候,有些窒息,藺公子是幫你醒轉過來。那是一種醫療方法。是藺公子救了你的性命。”
阮欣欣斜睨了藺微嵐一眼,又看了楚流煙一眼,她忽然笑了起來。而楚流煙也分明的在那一刻看到,阮欣欣笑的時候,她的眼睛居然也變成不笑的了。但是,她臉上笑靨如花,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垂死掙扎了半日,剛剛從鬼門關走回來的人。
她滿懷感激的對楚流煙說道:“楚小姐,謝謝你,謝謝你屢次救我。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面上一直笑着,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楚流煙聽到這幾句滿懷感激的話,卻覺得整個人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顫。
她對楚流煙說完,轉而對藺微嵐說道:“藺將軍,謝謝你特意趕來搭救欣欣。你對欣欣的好,欣欣一定會記在心裡的。只是男子漢大丈夫當以國家大事爲重,藺將軍請回漢陽城中,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吧。”
藺微嵐緊緊握着她的手,用力搖了搖頭,說道:“欣欣,我從第一日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很喜歡你了。可是你的眼裡,卻從來沒有我。要是你不嫌棄的話,我就拋卻眼前的榮華,陪着你做一輩子的山水散人,好麼?”
阮欣欣的臉色,蒼白的如同一張紙一般。她緩緩的說道:“不好!你對欣欣的心意,欣欣明白了。可是,你是一個堂堂七尺男兒,生逢亂世,又怎麼能不爲社稷做事呢。”她說到這裡,藺微嵐的臉上,不禁微微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阮欣欣卻繼續說了下去:“要是你不嫌棄欣欣已經......已經不是完璧之身,欣欣願意在茅家村等你建功立業回來,迎娶欣欣。”
藺微嵐聞言,眼中放出光芒,他欣喜的連說了三個“好”字,繼而情深意重的對阮欣欣說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做出一番事業來,不會虧待你的。難爲你願意等着我,我快活還來不及呢。”
說完,兩個人相擁在一起,喜極而泣。
可是,不知什麼緣故,楚流煙看到阮欣欣的眼睛,總覺得那眼眸中是沒有任何情意的。
也許,我看錯了吧,楚流煙想。她已經經歷了生死劫難,又怎麼會不好好珍惜眼前垂手而得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