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戒院,後宮里人人談之色變的虎狼之地。
戚荃,這個橫行宮裡七年,太監宮女口耳相傳中比虎狼更狠毒的閹人,如今也淪落到了懲戒院,住進了懲戒院最大最豪華的單人牢房。
原本在長廊上可以看清牢內的木柵上掛了幾幅綿簾子,阻斷了外面的視線,自成一個小小的天地。
時值深夜,戚荃並未歇着,偏着腿坐在牀邊,手裡抓着御膳房裡最好的廚師阿福親手做的荷葉燜雞,嘴裡喝着今春進貢來的最上等的竹葉青酒。
爐子裡上等的白炭吐着藍藍的火舌,滿滿一鍋子紅燒肉咕嚕咕嚕冒着熱騰騰的白霧,香氣塞滿了整個懲戒院。
戚荃兩手不空,吃得滿臉滿嘴的油,朝牢頭張永張了張嘴。
張永立刻把酒壺送了上去,壺嘴塞到他的嘴裡:“荃爺,你慢着點吃,細着點品~”
“嘖!”用竹葉青嚥下口裡肥膩的雞肉,戚荃吔斜着眼睛瞪着他,把腳丫子踩到他臉上,推了推:“你小子不錯,有眼力,等爺爺我出去,怎麼着也要提拔提拔你。”
張永把臉往後仰,陪着笑臉道:“小的謝過荃爺~”
“酒~”戚荃撕了塊雞肉咬在口裡,衝他嘟起嘴。
瞥着他漸漸混濁的眼球,張永眼睛微眯,揭開酒壺的蓋,彎腰搬起地上的酒罈往壺裡續酒,彷彿是無意間,無名指尖探進了酒壺,輕輕點了點,重新蓋好蓋,輕聲細語地勸着:“荃爺,你慢着點喝,這酒勁足,小心上頭~”
“小兔崽子,這才哪到哪?”戚荃打了個酒嗝,含糊地道:“給爺爺我瞪大了眼睛瞧仔細了!這酒水似的,爺能喝三百壺!”
“是,爺你了不起,你是這個~”張永衝他豎起了大姆指。
“給我~”戚荃把手裡吃得只剩骨架子的雞一扔,搶了張永手裡的酒壺仰頭狂灌:“老子今兒個頭一回進牢房,值得紀念,得喝個痛快!”
張永慢慢地站起來,退到牢房門口,嘴裡說:“荃爺,你先喝着,我再給你添幾個下酒菜~”
“去吧~”戚荃揮手,忽地腹痛如絞,他擡頭,見張永遠遠地站着,獰笑:“過來,爺爺我要拉屎……”
“荃爺~”張永心生顫粟,攀住柵柱不肯過去:“小的……”
“咣噹~”戚荃突地一腳踹翻了爐子,一鍋滾燙的紅燒肉全數朝張永飛了過去。張永早有防備,霍地跳出了牢房:“荃爺,你這是幹什麼?”
戚荃一手捂住肚子,另一手指着他,一個箭步已衝到了牢房門邊,瞪着眼睛罵道:“狗孃養的,竟敢算計你爺爺!快說,誰指使你的~”
“荃爺~”張永嚇得腿肚子發軟:“你說什麼算計,小的不明白……”
那邊戚荃藥性發作,痛得象百爪撓心,狂吼一聲猛撲了過去。張永連滾帶爬,哪裡逃得開,被他一把從後面掐住了脖子:“不說是吧,好,黃泉路上爺也有個伴……”
“饒命啊,荃爺~不關我的事,是,是……”張永狂叫,只覺喉嚨上似上一道鐵箍,越來越緊,逐漸透不過氣來。
正想着小命休矣,頸上那隻手忽地往下一掉,一股新鮮空氣涌了進來,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戚荃推開,大口大口地吸着氣。
等終於喘過氣來,回過頭一看,戚荃雙目圓睜,七竅流血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顯見已斷了氣。
“呸~”張永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上前狠狠踢了他一腳:“你再掐啊,有種掐死你爺爺!”
罵完,捋起袖子提起戚荃的兩隻腳往牢裡拖……
一條人影輕巧地躍過重重宮闕,避過守衛的目光進入了承乾宮,熟練地摸到寢宮處,推開窗戶躍了進去,朝着垂着層層黃色帳幔的龍牀摸了過去。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摸到那具頎長的身子時,澹臺鳳鳴倏地睜了眼睛:“拿開你的狗爪子~”
“嘖~”上官雅風輕笑,退到二尺之外:“只差一點點,下回一定可以摸到你的胸~”
澹臺鳳鳴披衣而起,冷冷地覷着他:“說重點~”
“你猜得不錯,內務府的登記薄上並沒有戚雅安今天的入宮紀錄~”上官雅風一邊說着話,眼睛卻瞟着擱在几上的養心茶:“不過,我猜她若是明天着安公公去查的話,得到的絕對是不一樣的答案。”
“哼~”澹臺鳳鳴輕哼一聲:“想喝就喝,別賊兮兮地盯着。”
“嘿嘿,”上官雅風老實不客氣地把茶抄在手裡,一飲而盡:“怎麼着你也是皇上,禮不可廢啊?”
“朕早料到,這出入宮紀錄有假。”澹臺鳳鳴冷冷一笑,從枕下摸了一份文件扔到地上。
上官雅風彎腰,撿起那份文件,隨意翻了翻,笑:“初八日皇上大婚,相信朝中有不少大臣與戚六公子一起喝過酒吧?”
澹臺鳳鳴一臉慍怒,並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