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王爺,你不能進去……”德貴既焦慮且無奈,一路小跑地跟在澹臺文清身後。
“去去去,跟本王還來這套!”澹臺文清神態輕鬆,一路嚷着往裡闖了進去:“四哥,四哥,四……”
“你來幹嘛?”澹臺鳳鳴條件反『射』地將手背到身後,很不高興地看着他。
“我聽說唐意回來了,來看看她呀~”澹臺文清興沖沖地走進來東張西望:“她人呢?”
唐意早聽到他在嚷,這時從廚房窗戶裡探出頭:“王爺,我在這呢。”
“呀,”澹臺文清一臉驚訝地轉過頭:“你窩在那裡面幹啥呢?”
“做飯呀,你要不要一起吃?”唐意極自然地邀請他。
“好啊~”澹臺文清滿口答應,繞有興致地走過去,倚在門邊探頭探腦:“我看看,都做了些什麼?”
澹臺鳳鳴乘機扔下手中的青菜,再一腳把木盆踢開,確定毀屍滅跡後,這才走過來,板着臉道:“他吃過了。”
“誰說的?”澹臺文清『摸』着肚子,表情誇張地叫:“我昨晚喝醉酒,睡到剛纔,連早飯都沒吃,現在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唐意見他過來,極自然地伸出手:“菜洗好了?給我吧。”
“洗菜?”澹臺文清豁地車轉身子,眼睛瞪得象銅鈴,失聲尖叫:“四哥居然會洗菜?”
剛纔沒注意,院子裡可不是擺着一隻木盆,幾桶清水?
澹臺鳳鳴臉一沉,冷嗖嗖地道:“你走不走?”
“不走~”澹臺文清很乾脆地道。
澹臺鳳鳴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道:“要不,你下次再來?”
“沒關係,”唐意聽了不覺失笑:“火鍋就是要人多才熱鬧,多個人,只是添雙筷子而已。不過,你可不能白吃,得幫忙才行。”
澹臺文清哪裡理他,側着身子擠進去,捱到唐意身邊,把袖子挽得高高的,一副大幹一場的架式:“說吧,要我做什麼?”
“呶~”唐意把下巴一擡,指着籮筐裡的青菜:“你把菜摘了,再拿到外面去洗乾淨。”
“摘菜?”澹臺文清傻眼了:“這不是有現成的嗎,幹嘛還要到菜園子裡去摘?”
唐意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彎腰撿了一顆白菜往個走:“算了,你還是幫我洗幾塊生薑,剝幾顆蒜吧。”
看着琳琅滿目的配料,澹臺文清再次傻了眼:“哪是姜,哪是蒜啊?”
“你不是吧?”唐意又是吃驚又是好笑:“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該見過豬跑哇!怎麼連姜蒜都分不清呢?”
澹臺文清笑嘻嘻地跟她饒舌:“豬肉我當然吃過,可還真沒見過豬跑~”
“哈哈~”唐意開心地笑起來,撿了姜和蒜放進他手裡:“這是姜,這是蒜,記住,皮都剝乾淨了!”
“得令!”澹臺文清捧了那幾塊姜和蒜,樂顛顛地往外走,到了門邊屁股一翹,把堵在門口的澹臺鳳鳴擠到一邊:“閃開點,別擋着我做事~”
“等等~”澹臺鳳鳴叫住他,從唐意手裡接過大白菜,往他手上一放:“既然你喜歡做事,順便把菜也摘了。簡單,蔫了的,黃了的,看不順眼的通通都扔掉,剩下的扔盆裡,洗吧洗吧就完了~”
說完,一腳踹在他腰上,把他踢出廚房,順手摟住唐意的腰:“還有什麼要洗的,都交給小七。甭跟他客氣,反正他!喜!歡!”
“小鳳~”唐意神『色』尷尬。
澹臺鳳鳴擁着她往裡走:“外面冷,你就別出去了。”
“四哥,你也忒狠了吧?”澹臺文清哇哇叫。
“嫌狠?”澹臺鳳鳴冷冷地回過頭:“那你可以走,沒人留你。”
澹臺文清悻悻地朝井邊走去。
“記住,青菜洗好分門別類排在篩子裡,可別弄『亂』了。”澹臺鳳鳴隔着窗子,老神在在地吩咐。
“幹嘛欺侮他?”唐意輕輕捶他一下,有些不放心地踮起腳尖往外看。
這兩兄弟,一看就是十指未沾陽春水的,這麼大一顆白菜交到他手裡,不知能不能剩下一碟子?
“你看不出來?他是存心來搗『亂』的。”澹臺鳳鳴老大不高興,捏着她的鼻子:“還看?你應該只想着我。”
唐意臉一紅,輕輕掙開他:“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只等青菜洗好,就可以開涮了。”
澹臺鳳鳴擁着她朝暖閣走去:“這些雜事,交給初夏她們去弄就好了。”
“她們看到我,會不會吃驚?”唐意微微有些不安。
她不怕別人對自己指手劃腳,不過消息若傳到傅韶華的耳裡,必然會引起警覺。搞得不好,會打『亂』小鳳的計劃。
澹臺鳳鳴淡淡地道:“除了穎兒,她們沒機會看到你的臉。”
“那就好。”唐意垂下頭去。
聽他的語氣,完全不擔心穎兒泄密。
“歇會吧,等小七回來就開飯。”澹臺鳳鳴握住她手,見她手心冰涼,合在掌中輕輕『揉』搓。
“呀~”唐意滿面紅暈,低聲拒絕:“讓人瞧見了,不好。”
他握緊了不肯鬆:“沒我的命令,外人不敢進來。”
唐意皺皺鼻子,頑皮地扮了個鬼臉:“外面那個人,是誰?”
“他是意外。”澹臺鳳鳴冷哼一聲,臉『色』瞬間黯下:“平時看着挺機靈的,今兒哪根筋不對,硬要瞎摻和!”
唐意哧地一聲笑出來:“好啦,彆氣啦!你也就這麼一個弟弟在跟前,多親近一下怎麼啦?我盼都盼不到呢~”
“你姊妹之間關係不好嗎?”澹臺鳳鳴隨口問。
昨晚她在他懷裡,哭着絮叨了好多話,東拉西扯的,沒個重點。
他糊糊塗塗地聽着,也沒弄得太明白。不過,她顯然很介意他的想法,因此他也不敢追着問——在他看來,這都是小事。
只隱約知道她不是雲清歌,據說是從別的地方穿來的,按他的理解應該是“借屍還魂”之類的離奇故事。
應該是雲清歌自縊的時候,她恰好回魂,佔了她的身體,順理成章地被小七帶回來了。
事實上,他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不能說高興,也不能說是厭惡,不過,他不怕。
他是真命天子,就算她真是鬼,他也鎮得住。
昨夜她睡下後,他看了她很久,怎麼看,她都不象是傳說中的厲鬼。
天亮後,他還是下意識地拉上了房裡所有的窗簾——聽說,鬼都是怕見陽光的。
其實,他也知道這樣有點傻。傳聞若屬實,她早就該魂飛魄散了。
“我,”唐意輕輕地道:“其實是個孤兒,根本不知道自己姓什麼。院長媽媽姓唐,所以我就姓唐了。”
“院長媽媽?”澹臺鳳鳴蹙着眉頭:“那是個什麼東西?”
難不成,她竟然是在青樓里長大的?
不過,她姓唐跟唐笑完全沒有關係的事實,讓他舒服了許多。
“就是孤兒院的負責人,”唐意慢慢地解釋:“她管理一所專門收容無家可歸的孩子的慈善機構,一輩子無兒無女,掙的錢全部花在了這些孩子身上。”
“所以,”澹臺鳳鳴恍然:“你纔會對那些女童的事,格外上心。”
她是觸景傷情,想到了自己。
“小鳳,”唐意拉着他的手:“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說。”
她擡起頭,輕聲道:“我想求你,放過一個人。”
澹臺鳳鳴抿着脣,半天沒有吭聲。
她,是在替雲錦倫求情嗎?
唐意很緊張,十指快絞成麻花:“院長媽媽雖然很有愛心,但她要照顧的孩子實在太多,其中還有很多殘障的孩子,我算是幸運的,四肢健全,還不算太蠢。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澹臺鳳鳴心中一緊,彷彿看到一個極度渴望疼愛的小女孩,乖巧地躲在角落,偷偷地羨慕着被院長媽媽抱在懷裡的那些孩子。
“她是第一個無條件對我好的人,說話親切,眼神溫柔。我……”唐意見他不說話,不禁有些急了,眼裡閃了些淚花。
是她的要求太過份了,使他爲難了嗎?
可是,她真的是生平第一次有了被媽媽疼的感覺,她不想看她出事!
“別說了,”澹臺鳳鳴擁她入懷:“我明白。”
唐意咬了咬下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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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你,”他咬牙,一字一句地道:“饒雲錦……”
“呀!”唐意急忙打斷他:“我求的是我娘,誰管姓雲的老頭了?”
娘跟着他,一輩子沒過過舒心的日子,她纔不管他的死活!
澹臺鳳鳴鬆一口氣:“你不早說!”
就憑她生了清歌這一點,他就沒打算殺她。
“這麼說,你答應了?”唐意眼睛一亮。
“君無戲言。”
“謝謝~”唐意喜出望外,踮前腳尖在他頰上“嘖”地印了個響吻。
他哪裡肯放?順勢摟住她的腰,低頭堵住她,索求更多。
“四哥!”澹臺文清推門而入。
唐意一驚,急忙推開他,面紅耳赤地低頭望着腳尖。
“小七!”澹臺鳳鳴氣得想捏死他:“進來爲什麼不先敲門?”
“好哇,你們躲在這裡風花雪月,把我扔在外面吹風!”澹臺文清理直氣壯地嚷嚷,半點愧疚也無。
“意意要你做的事,都弄好了?”澹臺鳳鳴冷着臉質問。
宮裡有的是勞力,他哪會傻得真的自己親自動手?
“都好了,就等你們兩個了!”澹臺文清笑嘻嘻地湊過來搭他的肩,被他一掌推開。
“趕緊吃,吃完滾回王府去!”他冷哼一聲,領先出了門。
“四哥,你會不會太無情了?”澹臺文清衝她扮個鬼臉,急急追了上去。
唐意抿着脣,偷偷地笑了。
“皇上,北越靖王,慕容鐸求見。”德貴呈上一張名碟。
“慕容鐸,”澹臺文清『摸』着下巴:“他來這裡做什麼?莫非,他想乘此次機會,建些軍功,爲自己的政途增加籌碼?”
唐笑帶回來的消息,北越的東征元帥是裴翼清,跟慕容鐸可沒什麼關係。
“他應該是來訪友,適逢其會罷了。”澹臺鳳鳴淡淡地道:“意意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這麼巧?”上官雅風明顯不信。
“他不是獨自前往,與他同行的還有位百里公子,據說是唐姑娘的朋友。”德貴上前一步,輕聲稟道:“獲知唐姑娘入宮,特地前來拜會。”
“哦?”澹臺鳳鳴微有不悅:“他們的消息倒是靈通。”
唐意來此可說是絕秘,他們如何得知?
而且,根據唐意的描述,他也不認爲他們之間的關係是需要進宮拜會的程度。
“他有什麼目的,見一見不就知道了?”澹臺文清倒不覺得有什麼好猜。
“嗯,”澹臺鳳鳴想了想,吩咐:“引他到東暖閣暫候,朕稍候即去。”
“要不要通知唐姑娘?”德貴猶豫一下,小聲問。
“先別提,等朕見過之後,再做?都市小說決定。”澹臺鳳鳴否決。
那丫頭這些事有點心粗,他得先把把關,確定沒有危險,才準他們見。否則的話,哼哼,她想都別想!
他可不想再弄出一個“唐笑”來傷自己的腦筋。
“是!”德貴心領神會,垂着手退出去。
“德公公,”百里晗見他出來,笑着拱了拱手:“陛下可有時間撥冗相見?”
德貴彎腰施了一禮:“皇上命咱家引兩位貴客到東暖閣奉茶,片刻即來。”
“如此,有勞德公公。”百里晗微微一笑,並不着急。
“靖王,百里公子,請~”德貴將他們帶到東暖閣。
剛一進門,一名少女懷抱鮮花,笑臉盈盈地走了過來,不是唐意是誰?
“唐姑娘~”百里晗眼尖,忙向她招手。
唐意詫異地回過頭,笑:“百里公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怎麼,不歡迎?”百里晗笑着打趣。
“公子說笑了~”唐意臉一紅,抱緊了懷裡的鈴蘭:“不知到此有何貴幹?”
她身份尷尬,好象還不具備歡迎他的資格。
慕容鐸冷眼旁觀,目光放肆地落在唐意的臉上,竭力想把她與那夢中的人兒重疊在一起。
只可惜,被一個夢裡的女人折磨了二十年,導致他對女人這種生物完全喪失了興趣。
所有的女人,在他眼裡幾乎都是一個模樣,看誰都似是而非。
因此,他決定捨棄那些無厘頭的感覺,單刀直入,直擊重點。
於是,他極突兀地上前一步,拽住了唐意的腕,緊緊地『逼』視着她,迸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
而唐意的表情就精彩了。
她先是嚇了一跳,然後是憤怒,接着覺得這人是瘋子,等他開口說話,她已是滿臉驚奇,到意識到他說了什麼的時候,她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上帝呀,他居然在念徐志摩的《再別康橋》!
難道,他也是穿的?她終於遇見同志了?
慕容鐸語氣篤定地望着她:“你知道的,對吧?”
不用她說任何話,她的表情已告訴了他答案。
“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唐意怔怔地看着他,手一鬆,懷裡的花散了一地。
她又不是文學愛好者,哪裡記得那麼全?
但這最經典的一句,卻是地球人都知道。
“怎樣?”百里晗眼裡閃着精光。
慕容鐸定定地看了她半天,慢吞吞地道:“是她,沒錯。”
說不清盤亙在心裡的究竟是什麼感覺,似乎憤怒,『迷』惘,疑『惑』,釋然……兼而有之,百味雜呈。
不過,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他找到她了。
這個纏繞了自己二十年的夢中女妖!
“呀,你幹什麼?”德貴駭了一大跳,直到這個時候纔回過神,急忙上前喝止:“還不快放了唐姑娘!”
“德公公莫慌,”百里晗微微一笑,衝慕容鐸遞了個眼『色』:“慕容『性』子不羈,只是跟唐姑娘開個玩笑。”
慕容鐸吐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穩定氣息,慢慢地鬆開唐意,退了一步,彬彬有禮地欠了欠身:“抱歉,在下唐突了。”
“唐姑娘?”德貴哪裡肯信?把目光投向唐意。
他老眼不花,閱人更是無數,慕容鐸一派嚴肅,神『色』冰冷,哪是開玩笑的樣子?
再說了,唐意是個大姑娘,又是皇上的女人,豈容他如此唐突?
但是,眼下形勢複雜,慕容鐸又身份特殊,就算有再多的不滿,也只能按捺着,先確定唐意的安全。
唐意滿心疑『惑』,只想知道真相,哪裡還會去計較他是否失禮?
她強做鎮定,笑着道:“我們的確是朋友,德公公,我想與他們到東曖閣說幾句話,不知是否方便?”
她不知道這兩個人進宮的目的是什麼,但她卻知道,承乾宮已劃爲禁地,四周全是影衛,戒備森嚴,等閒不許人出入。
“你想說什麼,不知朕是否可以旁聽?”清冷的男聲,自身後淡淡地響起。
唐意回頭,澹臺鳳鳴面含春風,眼帶警告地看着她。
剛纔那一幕,很不巧,他全瞧在眼裡。
慕容鐸竟然敢在他的地盤,對她動手動腳,這讓他很是不爽!
“小鳳~”唐意略略心虛,彎腰撿起散在地上的鮮花:“你們先談正事,我去把花『插』起來,等你們談完,我再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