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一次

洗漱完畢,唐意在桌前坐下,笨拙地去拿勺子。

“小姐,讓我來~”翠萍轉身瞧見了,急忙趕過來,從她手裡接過碗和勺子,試圖喂她。

“別,我自己來。”唐意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忙不迭地偏頭避過。

“可是,你的手不方便~”翠萍笑着勸道。

“這些事,我自己能做。”唐意態度堅決。

翠萍有些無措,拿眼睛去瞄小安子。

小安子哪敢做主?他去瞧澹臺鳳鳴。

“你看他幹嘛?”唐意惱了。

“反正也不着急,就讓她慢慢來吧。”澹臺鳳鳴莞爾。

“是~”小安子揮手命幾個丫頭出去,自己端了碗去侍候澹臺鳳鳴:“唐姑娘也不要太勉強,實在不行,還是讓她們侍候幾天吧。”

“嗯~”唐意已伸出十根胡蘿蔔似的手指去抓勺子。

好幾次到了指間又溜了出去,折騰出了一身汗纔好容易讓勺子在指間夾住了,顫顫地舀了一勺粥,還沒送到嘴邊,勺子就掉到地上啪地碎成幾掰。

“唐姑娘,你沒事吧?”小安子放下碗,走過來察看。

“沒事,”澹臺鳳鳴雙手環胸,懶懶地道:“再拿一百支湯匙來。”

劉大夫也說過,適當地運動有助恢復,就讓她玩玩好了。

“不用這麼多,”唐意擡起頭,恨恨地瞪他:“五十支就夠了!”

“是~”小安子憋着笑走出去。

不一會他折回來,手裡端着一隻銅盆,裡面整整齊齊碼了一盆的湯匙,一水的白底藍花。

“呀~”唐意瞪他:“你故意看我笑話呢?”

“我哪敢呀~”小安子欠了欠身,幫她拿了十支湯匙出來在面前一字排開後,仍回到牀邊去侍候主子用餐。

“哼!”唐意輕哼一聲,咬牙再次投入跟湯匙的戰鬥之中。

澹臺鳳鳴用完了早餐,擦了手臉,斜靠在牀柱上看她表演摔湯匙。

唐意吃了幾勺粥,脆蘿蔔是一塊也沒弄進嘴,地上碎了一地的湯匙。

沒有一百支,卻也早超過了五十支了。

“今天算了,先讓丫頭侍候着,明天再練吧。”澹臺鳳鳴見她折騰得滿頭大汗,不禁大爲心疼。

“不!”唐意倔強地道:“我就不信了!這麼點小傷,生活還不能自理了?”

她倔脾氣一上來,索『性』用牙齒咬着,解開布條。

“意意!”澹臺鳳鳴低叱:“別胡鬧!”

自強是好事,太過了就變得冥頑不化了!

只這會功夫,唐意口手並用,已成功地解開了右手。

“唐姑娘~”小安子本來站在一旁笑,見了她這種蠻勁,不禁嚇了一跳:“這可使不得,還是奴才侍候你吧~”

唐意伸手抓了一支湯匙在手,成功地舀了一勺粥到嘴裡,勝利地笑道:“怎麼樣?我說了可以做到!”

“唐姑娘,你的手……”小安子變了顏『色』。

因爲頻繁的活動及用力過度,傷口不可避免地迸開,鮮血滲了出來。

“快去叫劉大夫!”澹臺鳳鳴喝道。

唐意一邊吸着冷氣,一邊口齒不清地道:“不疼,別大驚小怪~”

小安子不等吩咐,已倉惶地奔了出去:“劉大夫,劉大夫!”

『亂』轟轟地鬧了一陣,終於重新包紮好了,再三確定並無大礙,澹臺鳳鳴這才放過嚇得半死的劉大夫。

唐意不得已,只得讓翠萍侍候自己。

好容易用完早餐,已經快晌午了。

唐意看了眼氣哼哼地澹臺鳳鳴,小心翼翼地問:“小鳳,你是不是餓了?”

這話把澹臺鳳鳴給逗笑了,雖然氣她的頑固,卻也不得不心疼:“你也知道折騰了多久?”

唐意側着頭,賴皮地笑,聰明地不吱聲了。

澹臺鳳鳴沒轍,嘆:“沒有第二次了,知道嗎?”

“小鳳,”唐意不答,卻轉了話題:“有件事我忘了問,你怎麼到了縈州?”

“哼!”澹臺鳳鳴把臉一板:“若不是我剛好在,你這條小命還有嗎?”

“若不是我誤打誤撞進了這個礦場,你恐怕還一直矇在鼓裡呢!”唐意氣呼呼地反駁。

她替他揭『露』了一樁密謀造反的大案,他就算不感激,也不該責備她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澹臺鳳鳴心有餘悸,崩着臉訓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唐意嘻皮笑臉。

“就你這本事,還想捉虎子?”他瞪她。

“你是怎麼處置這個礦場的?”唐意不接他的茬,只一迭聲地追問:“是罰沒收歸朝廷,還是全部炸燬?”

他們走得這麼匆忙,恐怕沒有時間處理這些事吧?

他既然已親臨現場,應該已經明白了席家的陰謀,並且爲此想出應對之策。

“炸燬?”澹臺鳳鳴搖頭:“你以爲這礦場是誰的?”

唐意愣了一會,傻傻地問:“難不成是你的?”

澹臺鳳鳴斜着眼睛瞅她。

她以爲自己這個皇帝當假的,那些影衛都是吃乾飯的?

若無他的允許,席家礦場哪可能發展到如此大的規模?

“不對啊,”唐意詫異地瞪他:“既是替朝廷辦事,席老爺大可光明正大,何必這麼鬼崇,披着炭場的外衣,矇騙世人?”

若不是行蹤如此詭秘,她也不會懷疑上他們。

“朝廷的事,你不必懂。”澹臺鳳鳴淡淡地道。

“我懷疑,昌盛客棧和高升客棧前那兩宗命案的兇手已逃入礦山,而這個席老爺就是幕後黑手。”唐意望着他,慢慢地道。

好,朝廷的事,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但是人命關天,她既看到了就不可能袖手旁觀。

不能因爲他是朝廷命官,就可以濫用手中的權力,濫殺無辜。

“我知道。”澹臺鳳鳴一語帶過,顯然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所糾纏。

“就只是‘知道’而已?”唐意大爲不滿。

“我會處理。”

“你在敷衍我。”唐意看着他,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快。

“這件事,我已交陳風去辦。”

“是嗎?”唐意表示懷疑。

“要不要把船調頭,回到縈州?”澹臺鳳鳴問。

“唐笑幫你辦什麼事去了?”唐意換了個問題。

“等時機到了,你自然知道。”

“你根本不信任我。”唐意心中酸澀,咬了咬下脣,低低地吐了一句。

她還以爲,經歷了生死,他們之間已無障礙,應該是無話不說。

沒想到,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澹臺鳳鳴深深看她一眼:“軍國大事,女人不必摻和。”

軍國大事?

唐意本來鬱着一肚子氣,軟叭叭地伏在桌上,聽他說了這四個字,虎地一下坐直了身體,直直地瞪着他。

澹臺鳳鳴嚇了一跳,直覺地問:“怎麼,碰到傷口了?”

“等一下,你別說話,讓我捋一捋~”唐意一邊搖着手,一邊嘀咕。

她一直以爲礦場是席老爺的,所以認定他在造反。

可現在小鳳說他是知情的,也就是說礦場,鋼廠,兵工廠都是合法的。

在這個前提下,礦場還是蒙着神秘的面紗,說明了什麼?

“我知道了!”唐意拍桌而起:“原來你在暗地裡招兵買馬,秘密籌建軍隊,是不是?”

澹臺鳳鳴未置可否:“是與不是,你都說了,我說什麼?”

“換言之,”唐意繼續說自己的推斷結果:“有人的勢力大到足以威脅到你的統治!你爲了不讓他們有所提防,所以在暗地裡做準備,以防止即將到來的兵變,對吧?”

澹臺鳳鳴望着她,只笑:“你就編故事吧。”

唐意湊到他跟前,壓低了聲音問:“這個人一定權傾朝野,究竟是太后還是太傅?”

“別『亂』說。”澹臺鳳鳴這才肅了容,低聲叱道。

“嗯,組建軍隊可不是鬧着玩的,需要寵大資金支持。”他既不肯透『露』,唐意就繼續往下猜:“沒有戶部的支持,就算是皇上,也沒辦法越過他,撥出這筆鉅額的銀兩。”

澹臺鳳鳴眼裡浮起一絲淺笑,並不戳穿她的錯誤。

“戶部掌一國之財政,歸戚尚書掌管,”唐意『摸』着下巴:“前段時間因珍珠案,受到牽連,被法辦革職的卻十有九是戚尚書門生。”

“嗯哼~”澹臺鳳鳴聽得饒有興致。

反正船上無聊,閒着也是閒着,他倒要看看,她胡思『亂』想最終會編出一個怎樣荒誕的故事來?

唐意沉『吟』片刻:“不論從整頓的力度,廣度和深度來看,可謂大刀闊斧,不象是做戲;臨陣殺將,更是毫無道理。”

“所以呢?”他笑。

“呵呵~”唐意看他一眼:“皇上是在借題發揮,殺雞警猴的同時剪除他的羽翼,削弱對手的力量!”

府庫弊案,數額如此巨大,面積如此廣泛,時間更是長達數年。

若說皇上之前完全沒有察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內務府的總管德貴,德公公對皇上可是忠心耿耿的。

之前好幾年,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姑息養『奸』。

爲什麼這次偏要揪住不放,而且拔出蘿蔔帶出泥,牽連了一大片?

澹臺鳳鳴低頭呷一口茶,笑而不語。

“嘿嘿,”唐意狡黠地笑了:“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說這麼久,你不渴?”澹臺鳳鳴睨她一眼。

唐意舉起十根胡蘿蔔撒嬌:“我不方便嘛~”

“難不成要我喂?”澹臺鳳鳴失笑。

“有何不可?”唐意走過去,在牀沿坐下。

“只此一次~”澹臺鳳鳴順手倒了一杯,遞過去。

唐意就着他的手,一口氣喝光,咂着嘴道:“真甜~”

“掰不下去了?”澹臺鳳鳴取笑她。

“戚家和葉家素來政見不和,兩黨互爭高下不是一天兩天。”唐意輕哼一聲道:“葉家行武出身,掌了國之一半兵力,遠的不說,光十萬御林軍就在葉家掌控之下。”

“這個誰不知道?”

“皇上若是夠聰明,就不會同時得罪這兩家,與戚葉兩家同時宣戰。”唐意不理他的嘲諷:“但是,若借葉家之手打壓戚家,恐被葉家藉機壯大勢力,到時連皇上都無法鉗制他。”

“因此,皇上只能恩威並施安撫葉家,借外來勢力打壓戚家。然後用逐步削弱葉家實力,最終讓他巨服,這纔是上上之策。”

“綜上所述,”唐意得意地笑:“就是皇上在黔州暗中開礦,鍊鋼,造兵器,招兵買馬的理由。我說得對不對?”

“算你說得有幾分道理。”澹臺鳳鳴眼裡『露』出讚許之『色』。

“不過呢~”唐意眯起眼睛,豎起一根手指在他鼻子底下晃『蕩』:“這其中有一個最大的問題,還沒解決。”

“什麼?”澹臺鳳鳴不動聲『色』,握住她的手,合在掌心。

“資金!”唐意歪着頭,烏黑的眸子賊忒兮兮地盯着他。

澹臺鳳鳴心中一動,手底下微微用勁,把她拉到懷裡,圈住她,笑:“我是皇上,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整個天下都是我的,還怕沒有資金?”

“不對~”唐意也不掙扎,就偎在他肩上,也笑:“你要對付的人是戚尚書,這麼大一筆資金,必然會引起他的警覺。”

“那你說,我的錢從何而來?”他低笑,漫不經心地問。

“貪污!”唐意撇脣,氣壯山河地吐出兩個字。

澹臺鳳鳴一震,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

“哎喲~”唐意吃痛,縮起了肩膀。

“對不起~”澹臺鳳鳴回過神,忙執起她的手:“沒傷到吧?”

“怎樣?”唐意用肩膀頂他一下,得意地笑:“我猜對了吧?”

澹臺鳳鳴顧左右而言他:“不行,我看要重新包一下。”

“嘿嘿,”唐意越發神氣,笑倒在他懷中:“心虛了吧?”

“別『亂』動,我胸口疼!”澹臺鳳鳴沒好氣地低叱。

“真的?”這句話倒真靈,唐意慌忙坐直了身體:“我看看……”

“不用~”澹臺鳳鳴冷哼一聲,側過身子不許她碰。

“嗬嗬~”唐意皺起俏皮:“某人果然是做賊心虛!”

澹臺鳳鳴笑了笑:“我沒做賊,何必心虛?”

“好,”唐意鼓起頰,恨恨地瞪他:“你還嘴硬?你敢拍着胸脯說珍珠弊案背後真正的主謀,不是你自己?這些年來,大內府庫裡缺失的大批珍玩,不是在你的預謀下,拿出去變賣,換了軍費?”

澹臺鳳鳴定定地瞅着她,默然不語。

唐意耍嬌兼耍賴地嘿嘿笑,頭在他肩上『亂』鑽:“是不是,是不是?”

她不會知道,這個動作配合着這個聲音,這副嬌憨的神態,有多撩人?

澹臺鳳鳴心不在焉,盯着她嫣紅的脣瓣,良久,才撇過頭去,用着極清淡好聽的嗓子道:“好吧,說說你的理由。”

“簡單啊!”唐意興奮了,跪在他身畔,比手劃腳:“記得那次在御書房裡,我看到的那些絕密的卷宗嗎?”

“嗯~”

“我當時就跟你說了,這案子有很大漏洞待查嗎?”

“什麼漏洞?”澹臺鳳鳴正『色』道。

如果她能從卷宗裡看出疑點,難保其他人看不出來,他必需補救。

“資金缺額啊!”唐意低嚷:“他們供認出來的數額跟府庫裡缺失的數額之間有一個明顯的差價!審案的人爲何看不出來呢?”

“不可能~”澹臺鳳鳴斷然否定:“我親自審閱過,資金數額經覈對,是完全相符的。”

“你說的是最終結果,而我指的是初次過堂時的供詞與最終供詞之間的差額!”唐意忙指出其中的區別:“我想,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操』控,更改了證詞上的數據。”

擋箭神秘的刺客一人算與天算二歸家打草驚蛇二強詞有理義結金蘭二好戲二羅衣閣主親人相見驚弓之鳥圈套吊死鬼特殊禮物二訓斥只此一次侍寢三嫌兇落網二嘔氣黃金手銬二惹火燒身二破國喬裝下山心的歸宿兵分兩路暫草未除根不忘故人孤男寡女回到過去拉票夢似煙花一起偷菜一將功折罪三真正的男人巧妙脫身玉簪一要做死人前夫來襲花雕泡澡二珍珠事變異世孤魂誰上誰下以牙還牙一腦子被驢踢冷眼看預謀初遇一妖婦你好毒義結金蘭二哺藥兄弟鬩牆三該當嘉獎皇上拜拜文官等級列表決定留下好戲二廟會河畔激鬥擋箭春蘭秋菊哺藥月下起舞葬身大海意外受傷二誰上誰下合作製陶多了個兒子一石二鳥誤食蛇果貓捉老鼠珍珠事變二她還活着專寵三文官等級列表以牙還牙一嫩豆腐重訂規矩歸家神形無影侍寢一誰是意意離奇命案一句話瘋狗服毒潸然淚下是友是敵打草驚蛇一黃金手銬二只此一次兄弟鬩牆二書房定計江山與美人一好戲四有人撞邪了將功折罪三以牙還牙一天意難違捕蟬變小狗了妖顏惑主初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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