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點頭拎着東西走了過去,江絮晚稍稍放鬆了警惕,因爲距離拉開了。
她祈禱着快些有人進來買東西,這樣也好緩解她所處的尷尬氣氛——這種詭異的,讓她感到如芒在背的氛圍。
然而就好像故意跟她作對一般,偏偏現在就是沒有來一個人,明明在徐州來這之前還有很多客人的。
江絮晚實在感到很尷尬,就拿出英語詞典來背單詞,可是餘光又忍不住飄到徐州那裡,深怕他會做點什麼一樣。
不過她一直注意着那邊還真的有點用,只見徐州把泡麪盒子打開以後,就不知道如何繼續下一步了。
江絮晚格外迷惑——莫非他是不知道怎麼泡泡麪?拜託,怎麼可能啊?
但他好像真的……江絮晚想,畢竟這是個家境優越,父母做外交官的“少爺”,沒吃過泡麪也不是不可能啊。
記得之前秦思藝還對自己說過的,沒有來過便利店這種地方。
江絮晚是覺得,有錢人肯定不會是那種一次沒有光顧過這些普通人常顧的地方,但也一定有部分有錢人是沒有來過的。
江絮晚:“需要幫忙嗎?”
徐州:“可以幫我一下嗎?”
正好,兩個人的思緒跑到了一條線上。
徐州笑了,而江絮晚的神色卻有點怪異。
不過她還是沉着地走出收銀臺後面,來到徐州到面前,“沒有吃過泡麪嗎?”
並不是諷刺的話,簡單的好奇罷了。
徐州點頭,目光一直在江絮晚的側臉上——好像,就這樣看着就能夠填補內心的很多空白。
他只覺得這個女孩真的是太好騙了,怎麼可能不知道怎麼泡泡麪呢?他又不是與世隔絕的野人,就算沒有吃過,那也看過別人吃過。
江絮晚不是沒有感受到來自徐州的灼熱又不知掩藏的目光,對此感到無法呼吸的江絮晚微微偏開身子,讓自己避開他的目光,也讓自己的心情好受一些。
因爲不曾被這個女孩第一時間選擇,所以徐州能夠明白江絮晚的每一次疏離和迴避。
心中有刺痛,但能這樣待在她邊上,他已然很開心了。
江絮晚幫他把調料包都撕開倒在面桶裡面,輪到那包辣油時,她頓住了動作,回頭看向徐州,因爲她記得他不能吃辣。
江絮晚:“這個放多少?”
徐州看向那包辣油,絲毫不猶豫地開了口,“全放,我能吃辣,真的。”
江絮晚微不可查地輕輕嘆了一口氣,“你……不要逞強。每個人口味……算了,再問一遍,你要放多少?”
“全部。”徐州的性格同樣倔得厲害。
江絮晚不再問他,直接順了他的心,幫他把一整包的辣椒油都倒了進去,然後倒上開水,蓋上蓋子。
“好了,待會兒,過個五分鐘就可以吃了。”
江絮晚準備往回走——徐州卻輕輕抓住了她的外套袖子。
江絮晚略是反感地皺起眉頭,然後第一時間推開了他的手,“怎麼了?”
徐州倒也不介意,只是拿起那個蛋糕遞給江絮晚,“給你。”
“我不喜歡吃。”江絮晚看都不看就扯出謊來。
徐州確定她是在撒謊,所以又多了一個藉口,“謝謝你幫我泡麪,不用多想。”
“那我留着給我奶奶吃。”
江絮晚實在沒轍,但又想要對他表明自己是不會吃這塊蛋糕的,所以最後就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拿着蛋糕回到收銀臺後面,徐州則是坐在那裡發起了呆。
江絮晚的注意力也沒有再放在他身上,因爲很快又來了一大波的客人,夠她忙碌的了。
徐州聽話地用手機計了時,然後等到五分鐘只剩三秒的時候他的手覆蓋到了泡麪蓋子上,輕聲倒數三秒,在五分鐘的倒數剛好結束時揭開了蓋子,他也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可是望着被辣椒油覆蓋了表面的泡麪,他感覺有些失措,已經預想到了自己會被辣成什麼樣子了。
不過一想到這是自己爲了江絮晚做出的改變,所以他又堅定了起來,執起叉子就叉了一叉子麪條,輕輕吹了吹,如同奔赴刑場一般緊皺眉頭把面送進嘴裡。
江絮晚一心處理顧客的生意,所以根本沒有心思注意徐州那邊,等到客人都走光了,她不經意看到正在吃麪的徐州,才意識到原來他在這裡,原來他還在這裡。
收回視線,坐下去繼續背單詞,看一些題目的解析,而坐在那裡的徐州則是在跟內啡肽作鬥爭。
他堅信,只有控制了內啡肽,才能擁有多巴胺。
打敗了“辣”,自己才能夠勉強算是靠近了江絮晚一些。
這一次他雖然還是吃得滿頭大汗,胃也開始有點不對勁了,不過他根本沒有放棄。
哪怕他知道江絮晚根本沒有注意自己這邊。
很快便利店又來了新的顧客,江絮晚趕忙站起來爲她們服務——來了幾個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
江絮晚禮貌微笑,“歡迎光臨,購物籃在這邊。”
女孩們開心地拿了購物籃去挑選東西了。
有一個女孩的目光從進便利店之前就放在櫥窗前的徐州身上了,進來以後更是有意無意地注意着這個吃泡麪的美少年。
另外一個女生突然說了一句,“哇塞好香啊!是什麼啊?”
“是那個帥哥在吃泡麪啦。”有個女孩子解釋道。
故此,江絮晚也無意識地看了一眼徐州:怎麼還沒有吃完啊……
徐州聽到了議論自己的身影,轉過頭來看向那幾個女生,然後看向江絮晚——果然,江絮晚壓根就不在意自己。不在意自己是否被別的人所感興趣。
那個最關注徐州的女孩終於鼓起了勇氣,跑到了徐州身邊,“小哥哥,請問可以加你的聯繫方式嗎?”
“……”沒有回答。
所以女孩又問了一遍,“不好意思啊,小哥哥,可以麻煩你加一下聯繫方式嗎?”
一向禮貌的徐州居然直接漠視別人的問題,所以江絮晚也感到奇怪,但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對此感到奇怪,就繼續低着頭,特意不看過去。
徐州也想回答她,雖然是拒絕,不過他現在沒有辦法回答她,因爲他的胃正疼得厲害,疼得他說不出話來。
那問話的女生本還以爲自己被冷漠對待了,所以很尷尬,不過她也很快注意到了徐州的異常——因爲徐州的表情很痛苦。
“小哥哥你怎麼了?!”女孩子有些失措地驚呼起來。
這句呼叫讓江絮晚不得不看過去——自然她看到了痛苦得不行的徐州。
第一剎那江絮晚是很慌的,不過她出於基本的人道主義還是衝出了收銀臺後面,跑到徐州那裡彎腰詢問,“你沒事吧徐州?”
徐州看向江絮晚,很力不從心地扯出一抹蒼白的笑容,甚至還搖了搖頭。
江絮晚實在氣急,聲音也大起來,“我問你怎麼了!”
“……胃不舒服。”徐州無法再繼續隱瞞了。
江絮晚無奈至極,但還是禮貌地對這幾位女孩下了逐客令,“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出了點問題,現在我們便利店停止營業了。”
那幾個女孩倒也還算善解人意,都說着沒關係,離開了便利店。
江絮晚也特別利落地交了出租車,關上便利店門,帶着徐州上了出租車,囑咐司機去總醫院。
在出租車上,徐州雖然胃疼得很,但他還是故意表現得更爲誇張,因爲他明白只有這樣江絮晚纔會關心自己。不推開自己。
江絮晚的眼裡看到的卻只是一個爲了逞強自己會吃辣,而把自己吃到胃疼的男生。
此時此刻,他已經疼得不行,直接朝江絮晚靠過來。
而江絮晚看到徐州這樣子朝自己的肩膀靠過來,她也不好說什麼,畢竟他現在處於病痛之中,自己要是推開他,也顯得太過於不近人情了吧。
最後江絮晚也是能強壓着排斥感,任由徐州靠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後祈禱着車能開得快一點。
江絮晚偏着頭看向車窗外,而她看不到的角度裡,徐州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
……
“不能吃辣就不要吃,現在的年輕人真的一點不在意自己的健康。”站在牀邊的醫生離開前恨鐵不成鋼地抱怨了一句。
然後轉過頭來又叮囑江絮晚,“注意點你男朋友啊姑娘,兩個人在一起不能只有女孩子受照顧。”
江絮晚點點頭,沒說話,目送醫生離開了病房。
轉身看向徐州,發現他神色異樣地看着自己,江絮晚大致也能夠猜到他是什麼意思了。但她沒有主動開口,這種事情根本不應該她主動開口。她也不想主動戳破。
“爲什麼不否認啊?”徐州說出這句話同時也扯出來了自己的痛苦。
江絮晚忽視他的問題,“胃疼就不要說話了。”
“醫生都說了,好好休息。”
徐州不甘心,又問一遍,“絮晚,爲什麼醫生說我是你男朋友的時候你沒有否認?”
江絮晚也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再忽視他的問題了。
她嘆了口氣,聳聳肩坐到空的對牀上面,“大學霸這麼聰明,肯定明白了。”
“……我不明白。我想聽你說。”
望着徐州眼中柔和得讓人無法拒絕的波光,江絮晚還是選擇了硬起心來對待。
她讓自己的目光儘量平靜且冷漠得徹底。
“我跟你,或者說你對於我來說還不需要我特意去強調我們之間的關係普通。我不在意。就這樣。而不是因爲你猜想的任何一種可能。”
誰料說到這麼絕情的江絮晚,得到的徐州的目光,卻有點出乎她得意料。
他淺淺地笑了,“不啊,我猜的就是你說的。”
“我還是一個挺有自知之明的人的,絮晚。”徐州停頓了一下之後補充道。
江絮晚覺得,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實在應該徹徹底底地說清楚了。
所以她坐直身子,格外誠懇地望着徐州,“徐州,我們坦白公開地,清清楚楚地說一遍吧。”
徐州皺眉,心慌得厲害,“什麼?”
“不管之前我有沒有說過,那就當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吧。”江絮晚狠下了心。
江絮晚:“我喜歡……”
“別說好嗎……”徐州偏開腦袋,看向另一邊。
他在否認江絮晚即將要說的話,逃避她的真情實感。
“不行,我得說。對不起徐州。”
“我特別喜歡衛戈,好喜歡。”
“所以我是真的不希望有別的人來影響我,影響他,影響我們。”
“那不能就直接忽略嗎?就當看不見我的喜歡,讓我安安靜靜地,默默喜歡你。喜歡一個人是沒辦法控制的,我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喜歡你啊。”徐州的聲音也變得沙啞。
“我明白,可是我不希望自己變成一個肆意踐踏別人喜歡的人。我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所以我也可以想象到心意被踐踏會多麼的難受。”
“而且我真的不想讓自己被影響,被左右。”
氣氛突然沉默,徐州沒有立即回答江絮晚的話。
就在江絮晚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徐州終於開口了。
“……放心,我會試着,我會努力離你遠一點的。”
“但真的拜託你,不要讓我不去喜歡你,我真的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歡你。”
“對不起。”
江絮晚的步伐有點僵住,等到血液再一次慢慢流動起來,她輕聲開口,“你在便利店買的東西我帶過來了,你離開醫院的時候直接帶走就行,那個你給我的蛋糕也在裡面,它不應該給我,你明白的。”
“我回便利店了。”
“還有,以後不要再強迫自己去做不能夠做的事情了。”說完這句話,江絮晚忍不住嘆了口氣。
而徐州聽着江絮晚離開的腳步聲,緩緩轉過身來,伸出手拿出購物袋裡面的那塊蛋糕。
他勾起嘴角看似雲淡風輕地笑了笑,然後慢慢拆開蛋糕的包裝袋,遞到嘴邊咬了一口。
甜甜的味道似乎很適合他現在的心情。
空曠的病房裡面,他輕聲開口說了一句,“不能吃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