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同抵達火車站的時候,看到了火車站外排着長龍的隊伍。
幾十個人不知即將去往何方。
江絮晚不喜歡排隊等人之類的任何事情,可是看着這條長長的隊伍,她卻是不知爲何地很是受到鼓舞。
衛戈笑得有些欠揍,調侃的意味格外明顯地在他臉上瀰漫着。
他按着江絮晚的肩膀,俯身瞧着這個滿眼是屬於期待的光芒的女孩。
“誒,你就這麼的期待離開這裡啊?”
江絮晚慵懶地掀起眼皮,在望着眼前這一切的目光中劃出一部分給予了衛戈。
“是啊,看不出來嗎?”
“嗯,挺好的。”
衛戈若有所思地點頭。
其實他也不知道什麼挺好的——是江絮晚成年後第一次離開南部小城挺好的,還是自己和江絮晚一起坐火車離開南部小城挺好的。
總之,看着江絮晚笑,他就覺得,什麼都挺好的。
江絮晚深深吸了口氣,隨後拍了拍巴掌,衝衛戈開口道——
“咱們趕緊去那邊的自助售票機買票吧,我不想耽誤時間。”
衛戈伸出手揉江絮晚的頭髮,語氣間頗有勸解的意思——
“既然要出去散心,那就把這裡的一切徹徹底底拋開,不要給自己那麼大壓力。”
“幹嘛一邊要走,一邊還催着自己回來啊。”
“衛戈,不要那麼不切實際好不好。”
江絮晚眯了眯眼睛看向遠處大廳裡面的屏幕,思考着坐哪一班車比較好。
“我還有奶奶,還有學習,還有兼職。”
“現在我如果真的不顧一切地把所有東西都拋開了,那我真的是挺傻。”
“傻得無可救藥的那種。”
“我只想——”
“啊,我們可以買六點半的票,就去上京市吧。”
江絮晚突然發現了自己應該坐哪趟火車,點點頭便飛快地朝自助售票機跑過去。
衛戈緊隨其後,還不忘提醒她說完那句話。
“你只想什麼?”
“我只想等到親手將一切都解決了,帶着奶奶一起離開這裡。”
“我不討厭南部小城,但我也討厭南部小城。”
“於我而言這個地方太矛盾了,只會讓我變得越來越矛盾。”
“而我又是一個喜歡未雨綢繆的人,只有一切都安頓好了,我才覺得那算是真正的離開的契機。”
“滋滋——”
江絮晚點擊了相對應的地址後放進去自己的身份證,再塞進去對應的錢,得到了機器吐出來的一張火車票。
衛戈:“你還隨身帶着身份證嗎?”
江絮晚勾起嘴角瞥了他一眼。
江絮晚:“你不會沒帶吧?”
衛戈:“怎麼可能,我當然帶啦!”
江絮晚:“你帶了?”
衛戈無奈點頭,心想這個丫頭也太低看自己了吧!
“那你自己買着,我去大廳等你。”
“喂!”
江絮晚沒有搭理他,哼着小曲朝候車大廳走了進去。
衛戈有點好笑地輕笑出聲——這樣子的江絮晚,實在是有點可愛呢。
暫時拋開那些莫名其妙的外在東西,想說就說,想笑就笑,這就是衛戈希望看到的江絮晚啊。
……
江絮晚修長的手指夾着那張車票,坐在候車廳裡面,等着衛戈過來。
衛戈走進候車廳,卻是將車票認認真真地塞在了口袋最深處。
兩人對待車票的態度根本就截然不同。
江絮晚在乎的是遠方。
不管是哪個遠方都好。
衛戈在乎的只是陪伴江絮晚,所以無論是哪個未來也確實都可以。
不過這樣說來,他們似乎又是本質相同的。
“你確定要去上京市嗎?”
衛戈坐下後立即問了這句話。
他記得上京市對於江絮晚而言意味着什麼,他也記得江絮晚對於上京市的敏感度。
在公車上聽到那個女人的廣播時,江絮晚身上那無法散去的陰霾與些許絕望痛苦——這些衛戈都深深在心裡面刻畫了下來。
“你想確定什麼東西?”
江絮晚挑眉望向他,目光間倒是坦蕩得似乎毫不知情,如果衛戈可以忽視她眸光間混亂的搖擺不定,他肯定就相信了她的僞裝。
可誰讓他這麼的瞭解江絮晚呢。
過於瞭解,就成了兩人關係間最大的敗筆。
“我想確定你到底想要去什麼樣子的地方。”
“更想確定,你想要達到怎樣的情緒制高點。”
“……什麼意思?”江絮晚不懂衛戈這是什麼意思。
她似懂非懂,可卻得不出一個精準的答案,所以她特別的困擾。
“如果我說沒什麼意思你會打我吧?”
“……你說呢?”
江絮晚無語地給了他一個白眼,但也趁機踩着那臺階走下來。
這種時刻,愈是不應該維持着所謂的“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度。
江絮晚很討厭衛戈這個“收縮自如”的性格,她不懂,爲什麼他總是這樣子輕易地就能夠在不同的話語間帶動自己的情緒。
她不再說話了,也怕他再說出一句“對不起”來。
衛戈的道歉她這兩天真的是聽夠了。
她偏轉身子望向玻璃窗外——大廳的一面牆是純玻璃製成的,玻璃窗外是一片隱隱約約可以望見邊際的湖。
湖水盪漾着,湖面上空飛着許多白鷺,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很自由。
隔着一大面玻璃牆壁,江絮晚恍惚中感覺自己有點像籠子裡面的金絲雀。
沒有自由,更沒有快樂,有的只是空洞的期許罷了。
衛戈:“嘿。”
衛戈見她目光顯得沉鬱起來,便伸出胳膊肘輕輕撞了一下江絮晚的胳膊。
衛戈:“幹嘛呢?”
江絮晚:“看風景。”
衛戈:“還有呢?”
江絮晚:“等火車。”
衛戈:“然後呢?”
江絮晚:“誒你好煩啊衛戈,讓我安安靜靜地看一會兒風景,好嘛?”
衛戈:“好啊,那你看風景,我給你說幾句話。”
“……”江絮晚沉默,也算是默許了衛戈的提議。
“你不是問我嗎?問我懂不懂,問我明不明白奶奶的那種說法。”
“有的事情就隨它,因爲理所當然存在。”
“奶奶大概是這個意思對吧?”
江絮晚的眉頭不自覺淺淺皺起,微微頷首。
“你看外面的天空。”
“嗯?”
衛戈深呼吸後,再一點點將那些氣排出來。
“天空中有烏雲,感覺要下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