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亂叫,出聲你就死!”一個平淡的男聲傳入她的耳中,同時一隻溫熱的大手在略涼的下水管道中握住她的手腕。這個管道的直徑只有大約十二釐米,雙方的手掌也只能剛剛夠握在一起。對方的聲音是通過下水管道和她的手臂的縫隙傳出來的,聲音極低。“你應該聽出了我是誰,你也應該知道,我能在幾毫秒內發力摧毀你的心臟及大腦,同時把鋼絲索上的毒素逼入你體內。如果你不配合,故意驚動了外屋的那個保鏢,我就立即殺了你。”
“是齊雲升!不是我想的那回事。”張菲一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立即放下心來,同時放棄了醞釀中的反擊手段。她對齊雲升的聲音非常熟悉,因爲她已經不知聽過多少次這個音色,甚至可以這麼說,齊雲升身上的的一絲一毫她都無比熟悉。她明白了並不是她擔心的那回事,忍不住心中一陣狂喜。她略帶興奮的低聲回答道:“我明白,我一定配合。”她說話的聲音略大,手上的鋼絲索套猛地緊了一下。這時外面的李蔓似乎走動了起來,她連忙用左手劃了兩下浴缸裡的水,輕輕地哼唱起了來,“一條大河,波浪寬……”,外面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張菲這才放鬆了下來,開始細想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套在她右手上的東西像是用自行車閘線之類的細鋼絲編織的網狀物,剛纔它猛地頂開地漏,並準確的套中自己的右手,一下拉進了下水管道的洞口。而地漏蓋子則被頂的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後,堪堪超過浴缸的邊沿,無聲無息地落入浴缸的水中,竟然連水花都沒濺出一點。如果不是落到浴缸裡,而是直接落在地上,它肯定會發出巨大的聲響。齊雲升這一整套動作充分利用了鋼絲的柔韌和彈性,幾乎沒有發出什麼大的聲響就達到了目的。外面入定的李蔓竟然毫無察覺。
“這是何等神奇的探察力!這是何等細微的掌控力!這傢伙最近一段時間又長進了。”張菲不禁驚歎。至於齊雲升說的什麼震碎心臟,什麼毒素之類威脅的話,她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她可以說是對齊雲升了如指掌,知道對方無論如何折騰,也不可能把她怎麼樣。但她卻可以利用這個機會,進行一次可遇不可求的試驗。
朗天涯聽出了對方歌聲裡透着一絲喜色,情緒也有點興奮,不禁有點詫異,心中暗想:這個小姑娘是不是有點變態,不會是有受虐傾向吧。被下水道突然冒出來的人抓了,怎麼還挺高興的?”
朗天涯策劃此事有一年多了。早在四五年前他就察覺到不對頭。他就算是惡貫滿盈,民憤極大,也特麼沒這麼折磨人的。近十年來,幾十甚至上百人對他圍追堵截完全就是日常。這些人似乎商量好了似的,對他是隻傷不殺,好象就爲了讓他多吃苦。當然,這期間也有個別的人爲了懸賞金曾下過殺手,但回回都會冒出個傢伙來攪局,每每都能使自己僥倖逃脫。大約一年半之前,在又一次遍體鱗傷的逃離之後,他有點崩潰了,覺的有點實在受不了了‘真是生不如死呀!種種跡象表明,屢次險之又險的逃脫,絕不是單純的運氣問題,倒像是有一隻上帝之手在暗中擺佈着他的命運。因此他下決心要把這事搞清楚。就算是爲此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反正這樣的日子,我早就過夠了。”當時他就是這麼想的。
當時正好武俠公會的一個內部人士想辦法聯繫上了他,以同情他的遭遇爲由,給他提供情報,並向報提供了一些幫助。他爲了探尋真相,接受了對方的安排和部署。他經過這幾天的偵查和查證,基本上可以確定那個內線提供給他的情報都是真實的,於是他在今天啓動了這個計劃。
現在答案就在眼前了,朗天涯卻並不着急。他決定先和對方說一下是非因果,以便使談話更直接,更簡單。
“首先,你不要懷疑我的決心。我知道你可能很瞭解我的性格,但這次不一樣,我這次來到北京,來到這個對我最不利的環境,就是來尋死的。所以不要以原先我的辦事風格來推測我這次的行爲。這次我什麼都乾的出來。這一點你最好相信。
“其次,我一年前專門喬裝打扮,找人學了全部的辯形課程,並通過網絡參加了辯形師執業專業培訓,畢業時老師說我成績優異,完全可以以此爲業。所以請你不要對我說謊。我一旦發現你說謊,我立即會殺了你的。
“第三,也不要妄想着有人能救你,沒有人能來的及把你在這種困境中救出去的,你最好不要嘗試,而失敗的後果就是死,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你問吧。”張菲低聲回答。
朗天涯其實是虛張聲勢,他的確向別人學習了點辯形技能。但以他的逃犯身份,怎麼可能專門系統的學習內力技能,他不過是通過電話和網絡向那個內線學了點皮毛而已。正宗辨形術是全方位的感受對方的變化,也就是說,他理論上應該全方位的觀察辯形對象的體態、面部表情、肌肉的鬆馳程度、體熱輻射的狀態、語言調門聲頻控制等等方面細微的變化,以判斷對方是否在說真話。學習起來也是相當複雜,需要老師面對面手把手的傳授。
而且在他學習的時候發現,有很多老師要求自己觀察的細節自己根本就觀察不到。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其實不會辨形術,他只是利用了一些辨形術的原理,達到自己能夠簡單測謊的目的。而現在他只能通過握到對方的一支手,以及通過這隻手傳來的血管的脈搏和手的熱度變化來感受對方情緒的起伏變化。因爲他在微察、微控方面的確有些天賦,所以他覺的他能夠分辨出對方是否說謊。
從抓住張菲的右手開始,朗天涯就排除了外界的一切干擾,沉浸在感受對方身體各種起伏變化的體徵上。當張菲悅耳的聲音通過雙方相握的手掌傳入他的意識時,他再一次仔細的品味了一下她散發出來的情緒和身體本身散出的特殊語言信號。
“沒錯,這種情緒是興奮!而且有點高興。說明她的確有被虐傾向。果然是個瘋子呀。我被她這種人折磨了這麼久,果然事出有因。好在她到目前爲止還沒有說謊。”朗天涯心想。
“你是不是主持了一個項目,這個項目的內容就是專門來研究我?”朗天涯直奔主題。
“是的。”
“你們爲什麼只是不停的折磨我而不是直接殺了我?”這一點是最讓朗天涯困惑的。
然後他就聽到張菲纖細的聲音通過他們相握的手傳遞下來:“主要有三個原因。最主要原因是因爲你是武俠公會的一個標靶。你的作用就是訓練我國武人們的戰鬥能力。其實許多通緝犯都是標靶,但其中武人很少。在這些人中,你提供的訓練效果是最好的。所以我們可捨不得讓你死。還有好多年輕武人等着你當陪練呢!二是很多追捕你的人相信了那個秘笈的說法,認爲只有生擒你才能逼問出秘笈的下落,以及秘笈的修煉方法。所以他們也不捨得讓你死。三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很多恨你的人,他們也捨不得讓你死的這麼容易。讓你生不如死纔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朗天涯一動不動的聽着,調用的他全部的感官去感受和把握對方從語言到聲頻,從血液流速到體內的其它各種變化,他沒發現問題。但他也不能肯定張菲說的這三條真的是他們的所有目的。
朗天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問出了口:“你們是不是解剖研究過我?”
一陣沉默之後,傳來了一聲回答:“是的。”
朗天涯長出一口氣,說道:“看來我不是在做噩夢,是真的被人解剖過。你們到底爲什麼要這樣做?”
“這還用問嗎?你還不夠特別嗎?不值得研究嗎?你見過其他像你這麼經摺騰的人嗎?見骨的傷口二三天就好,骨折這樣的重傷不過十來天就癒合,你覺的這正常嗎?”
朗天涯無言以對。
“我能問個問題嗎?你當年到底拿沒拿過尹照南的那個珠子?”
“我記得我在夢裡回答過你們無數遍這個問題了,我沒拿!不僅是沒拿什麼狗屁珠子,還有那個什麼張三丰的秘笈,我也沒拿!”
“沒拿你會跟金鋼狼似的傷口癒合的這麼快?難道你想說你天賦異稟,是狼人後代,騙誰呢!”
朗天涯懶得理會她的問題,最後問了一個最近這幾天讓他十分困惑的問題:“你爲什麼把自己防護的這麼嚴?這個房間的防護太變態了吧,這有必要嗎?你到底在怕什麼?”
“當然是怕像你這樣的人囉!”張菲隨口答道。
“她在說謊。”朗天涯把握住了她的這次整體性的各項參數的波動,確認了她的一次說謊。有了這次的經驗,他更加確信,她回答其他問題時沒有說謊。其實最後這個問題並不是他真正關心的,所以也就沒有在意她的說謊行爲。
“可不可以……給我一條生路,放……放過我?”朗天涯低聲問道。
“我做不了主。”
雙方陷入了沉默。張菲等了大約有兩分鐘,也沒見對方問新的問題,她以爲齊雲升在考慮是否殺了她,不禁開始思索如果對方真的下殺手了,她應該如何不着痕跡地應對。無數個辦法涌入她的腦海,但沒有一個讓她滿意,於是她決定不等對方出手,而是決定提前干預。
“您還有什麼問題嗎?”她裝出一絲顫聲問道。對方沒有回答。慢慢她覺出事情不對頭。這時她右手上被人握住的感覺慢慢消失了。原來對方早就撒手了。“這是什麼能力?”張菲一邊抽出右手一邊暗想:“人早走了,卻能讓我覺的手還是被握着。這種感覺殘留他是如何做到的?回頭要讓科研部門研究一下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