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老太太不說,阮舒也打算去的,就算她不是記者,她也是阮語的堂妹,說到底她還是阮家人。
如今阮家的人出了事,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觀坐視不管。
阮舒點了點頭,離開了,阮大太太沒有攔着,雖然前兩天她還叮囑過女兒離二房的人遠些,可孰輕孰重她還是懂得的。
飛機墜入了大海,搜救隊還在搜救,已經打撈出了一些殘骸和屍體,確認死亡人數越來越多。
阮家也高價組織了搜救隊,可一天一夜過去,還沒有阮語的消息。
阮寧和阮舒這兩天都沒有回家,一直守在飛機失事的地方。
已經過了四十八個小時,其實誰都知道沒什麼希望了,就是打撈屍體,只是作爲家屬誰都不願放棄希望。
可茫茫大海,能打撈到屍體就算是運氣了,海水不是固定的,就算落在某個位置,也不一定依舊是在某個位置。
目前有五十多個失蹤,搜救隊還在繼續,邊上不斷的傳來遇難家屬的哭聲,撕心裂肺的。
“哥,你說阮語會不會其實沒事……”就是躲着他們不想被家裡找到,這話阮舒自己都沒什麼底氣。
阮寧看了眼妹妹,嗓音沙啞的道:“飛機一旦墜毀,生還的機會幾乎爲零。”
“幾乎也不是完全,那個美國以前的總統墜機後不是還活着嗎?”
“那是……”阮寧沒再說下去,他也希望阮語有那般好命。
阮舒問阮寧沒說完的話是什麼,只軟聲道:“哥,你去那邊休息會兒吧,都兩天沒閤眼了。”
阮寧點了點頭:“你別想太多。”找了把椅子坐下,就坐在那打個盹,生怕錯過消息。
阮舒感覺從這個深淵裡走出來,然後又落入了另一個更深的深淵。
那天她在老太太面前據理力爭要一個說法,她知道了當年的真相。
可沒想到阮語會如此決絕的選擇離家的方式懲罰自己,又出了事故。
事情有因纔有果,若不是她非要阮老太太給自己一個說法,或許也不會有今天阮語出事這個結果。
阮語出事雖不是她所爲所願,但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消失了,她心真的難安。
整整一個禮拜,不管是政府的搜救隊還是阮家自己組建的搜救隊都沒有一點消息。
阮二太太每日始終不信阮語沒了這件事,發了瘋似的要親自去找女兒。
阮老太太找人把她看住,可阮二太太直接從樓上跳了下來,三樓的高度雖不致命,但還是摔斷了腿,有些腦震盪,人渾渾噩噩的在醫院裡躺着。
就連最不着調,留戀歡場的阮二叔也深受打擊,在得知女兒的事之後跪在祠堂三天三夜,求祖宗保佑女兒平安。
他這輩子也沒能給阮家生個兒子出來,只有兩個女兒,女兒小小年紀就如此出息他其實很爲女兒高興,沒想到……
阮舒回家再見到阮老太太的時候,只覺得她一下子蒼老了很多,像是一下子成了風燭殘年的老人。
她看阮舒時的眼神,恨不得撕碎了她:“這下你滿意了?我就知道你就是個攪家精,是個禍害!”
面對老太太的質問,謾罵,阮舒一言不發,毫無感覺,其實,如果這樣可以讓她心裡痛快點,讓阮語活生生的出現在大家面前,她寧願回到從前的日子。
阮寧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妹妹出腔道:“奶奶,先準備小語的後事吧。”
雖然沒有打撈到屍體,但按着傳統,該立個衣冠冢。
阮家祖上有規,出嫁的女兒是不能入宗祠的,未成家就先去的後代則視爲大不孝,亦不能入宗祠。
阮語雖未出嫁,但按道理,也不能入阮家祠。
可老太太拍板決定,阮語入宗祠,生是阮家人,死亦是阮家鬼。
沒有人反對,人已經沒了,誰去反對這種事。
阮語因爲是未出閣的姑娘,喪事並沒有大辦,可阮家大小姐飛機墜海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下葬那天很多關係好的世家都來了,季家也來了人。
阮語單位的同事,領導也都來了,簡直不敢相信這樣一位語言天才居然英年早逝。
阮二太太那天出院,瘸着一條腿衝進來,把靈堂上女兒的照片,牌位扔了一地:“我女兒沒死,我小語沒有死……”
賓客看平日裡最是端莊的阮二太太宛若瘋婦,可沒有人去責怪她,有的悄悄的抹起了眼淚。
這世間最痛苦的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了。阮老太太也是提着一口氣忍着,如今看阮二太太鬧得實在不像話,也顧不得許多,一巴掌上去打的阮二太太清醒過來:“你看清楚你砸的是誰的牌位,踩得的又是誰的照片,你是想讓小語走的不得安寧嗎?
”阮二太太腿本來就受着傷,頭上的傷口也還包紮着繃帶,憔悴又虛弱,聞言頹然的跪坐在地上,擡頭看着阮老太太:“老太太,我不信小語她這樣狠心不要我這個媽了,母女連心,我不信我的小語就這麼沒
了,老太太,你最疼她,連你也不信她活着嗎?”
阮老太太雖然因爲上次的事怪罪阮二太太,可這會看着她這樣傷心,也於心不忍:“青青,讓小語放心的走吧。”
“我不信,我就是不信,我的小語這麼好,老天就算要懲罰,也該是帶走我纔是,把我的小語還給我,還給我啊……”
阮老太太也是心如刀割,眼淚幾次要從眼裡流出都忍住了。
季南耀是在那晚送阮舒到家門口之後第一次見她。
沒想到短短几天時間,竟然發生瞭如此大的鉅變。
阮舒是阮家嫡女,又是阮語的妹妹,着半孝爲堂姐守喪,頭上戴着白色的頭巾,站在阮家人裡,表情肅穆,比之從西部回來時還要再瘦些。
他知道,今天不是說話的時機,今天來也不過是想遠遠看她一眼。
阮老太太看到了季南耀,心裡一陣唏噓,更加悲痛,這季家三公子看來是真的喜歡小語。如果當初小語沒有拒絕了這門婚事,說不定也不會有此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