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珍低笑了兩聲,眼底的譏諷和陰冷神情一閃而過,她低頭從她的包包裡翻找出一疊報紙,塞進了蘇默歌的手裡。
“你自己看吧!我可不想浪費我的口舌。”
蘇默歌現在沒功夫和她計較,打開了重疊在一起的報紙,一張熟悉的人物圖像和上面顯赫的幾個大字,如同火一樣灼痛了她的雙眸。
她搖了搖頭:“你這是在騙我?不可能的……我離開的時候,爺爺他還好好的……”
“他不是一直都在養病嗎?怎麼可能會好起來呢?蘇默歌……你纔是那個白眼狼,一點都沒有孝心!”
嘩啦!~
蘇默歌手中的報紙掉落在地上,她頭也不回,坐進了車中,將車快速的駛離。
她的腦袋裡一片空白,渾身的神經都在緊繃着,不住的搖着頭。
不可能的,在她離開的時候爺爺的病情已經有了好轉。他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有事。
她恍然間想起一件事,心就像是有雨水濺落在平靜的湖心,一圈一圈的放大,一層一層的播向了遠處。
顧景辰……你這次回去是因爲爺爺病重的事情嗎?你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要隱瞞事實?
你真的想讓我揹負不孝的罪名,讓人恥笑我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真的會很恨你,真的很恨你。
她開車去了機場,買了機票,趕上了到a市最快的一個航班。
在飛機內,她一直都忐忑不安,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想要去想,又不敢去想。
眼淚快要流出眼眶,卻又倔強的沁在其中。
她不想流眼淚,因爲流下了眼淚,就真的以爲爺爺會病重有事,爺爺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
趕到a市後,她搭了計程車去顧家大宅,到這裡時林叔從大門處接待了她。
蘇默歌想問他幾句話,林叔截斷她的話:“快進去吧!”
她從林叔沉肅的表情上,看得出爺爺一定是病重出事,她快步朝着大宅趕去,爬上了二層閣樓,她推開了那間半掩半閉的房門。
屋內站滿了顧家的人,他們皆是滿面含淚,在看到蘇默歌推門而入時,或是用詫異的眼光,或是含着恨意、痛意看向了蘇默歌。
蘇默歌咬緊了嘴脣,朝着*邊趕去,一道人影攔在了她的身前。
“蘇默歌,顧家不歡迎你,你給我滾!”
那人氣急敗壞地指着門外的方向,橫眉冷眼瞪着她。
她一把將她推開,三兩步來到了*前,看到顧爺爺含淚消瘦的面龐,顫抖地朝她伸出手。
她抓住了他乾枯的手,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爺爺,我回來了……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默歌……你沒有回來晚,爺爺看到你……很高興了。”
他的聲音虛弱的仿若一陣清風拂過耳際,而蘇默歌卻聽起來如同在心裡敲起了沉悶的鐘聲,讓她的心也一點一點的哀傷起來。
她握緊了老人的手,止不住的聲音顫抖:“爺爺,你一定會沒事的……”
“人老了,總是要離開的時候……你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這也許對我是一種解脫……”
蘇默歌的視線模糊,看不清爺爺那張同樣老淚縱橫的面容,她只是不斷的搖頭,不想聽到這樣的事實。
她好怕,好怕連最後一個疼愛她的親人都會離她而去。
雖然她恨過這位老人,但是她也懂得感恩,也是有血有肉之人。
她明白爺爺是真心待她好,就算她在鐵石心腸,也早就被爺爺的溫暖融化了她那一顆沉浸在冰冷世界裡的心。
“爺爺,你一定會好起來,不要多想了……”
“能看到你回來,我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讓爺爺好好看看你,其實爺爺一直覺得對不住你,要不是你的媽媽爲了救我的老伴,也不會……”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你難道不恨我們嗎?”
蘇默歌沉默了片刻纔開口:“我曾經恨過,但我覺得我的恨在面對你和奶奶帶給我的溫暖和關懷後,變得微不足道了……也不想再恨……”
“好孩子,都是我們不好……我們以爲你嫁給景辰會得到補償,能夠覺得幸福,可這一切似乎……”
顧爺爺說道這裡,止不住的咳嗽了幾聲。
蘇默歌和顧景辰同時伸手爲顧爺爺順順胸口的氣,兩個人的手觸碰在一起,迅速的挪開。
顧爺爺看在眼裡,帶有些許安慰的笑容,在止住了咳嗽後,緩緩闔上了雙眸。
“我累了,想要睡一覺!”
“爺爺……”
顧景辰輕喚着他。
而他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脣角帶着淺淺的幸福弧度揚起:“我看到了你們的奶奶在向我招手,她笑了……在叫我過去呢!”
蘇默歌心猛地收緊,伸手搖晃着顧爺爺的手臂。
“爺爺……”
“你們要記住,我和你們奶奶都希望你們……過的幸福……幸……福!”
顧景辰和蘇默歌聽到了爺爺斷掉的話語,同時露出驚恐的神色,再去喚顧爺爺時,他已經再也聽不到了。
於管家伸出手指,探了下老爺子的鼻息,然後大叫一聲,隨之痛哭。
“老爺子!~”
隨他這樣一叫一哭,站在房間內的顧家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顧家的人都跪在了地上,開始痛哭流淚。
顧景辰和蘇默歌二人離顧爺爺最近,兩個人就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振,不哭、不說、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看着顧爺爺,眼淚一直在眼眶中閃轉。
“爺爺……我的爺爺,你醒醒……醒醒啊!”
顧詩丹這才衝了過來,跪在了顧爺爺的面前,搖晃着他已經不能移動垂在*側的手臂,失聲痛哭。
顧景辰這才緩緩跪下,垂下頭竟是默默流淚。
他是多麼不容易落淚的男人,就算用槍指着他的頭,他也不會落一滴眼淚。
可這一刻,他真的是淚如雨下,雖然默默無聲,卻是悲愴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像是冰山融化了倒下了一樣。
蘇默歌一直跪在地上擡頭看着顧爺爺,也不說話,也不哭泣,就這樣看着他。
顧詩丹看到蘇默歌並沒有像顧家的人滴一滴眼淚,平靜的面容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擡起手就是給了蘇默歌一巴掌,打的蘇默歌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竟然才感覺到,原來她的身體和地上一樣的冰冷了,甚至有些僵硬麻木了。
“蘇默歌,你這個白眼狼,不要臉,爺爺對你那麼好,他不在了……你竟然一滴眼淚也沒有落下,你應該滾出顧家,不要再回來了……現在回來做什麼?是想博得爺爺的同情,分得家產嗎?告訴你,你別做夢了,滾……現在就滾!”
顧詩丹赤紅了雙眼,伸手指着門外,看蘇默歌沒有任何動作,她就要上前拖拽着她,將她拉出去。
顧景辰攔住了顧詩丹,朝她的臉上揮打了一巴掌。
“不許碰她!”
他將蘇默歌護在了身後,不讓顧詩丹動她一根手指頭。
顧詩丹伸手捂住了被扇痛的面頰,萬般委屈道:“哥,你爲什麼要護着這個踐人?爺爺那麼想見她,她卻斷掉了能聯繫她的所有方式?她就是一個白眼狼,狐狸精,死不要臉……”
“住口!你要是在敢馬她一句,我還會打你……”
顧詩丹詫異地望着他,沒想到他會爲了袒護這個女人,對她怒喝?
“哥,我可是你的親妹妹……”
“她是我的老婆,我不能讓她有任何的傷害!”
顧詩丹氣的手指都在顫抖,指着他的身後:“可是……她卻是不擇不扣的不要臉,不知道感恩的女人,爺爺對她那麼好,她是怎麼報答爺爺的恩情的?”
“你……”
顧景辰憤怒的擡起手,卻是被身後一雙手攔住。
他回頭望向了攔住他的人,卻見她眼裡閃爍着淚光,卻是倔強的不肯落下。
“默歌……”
蘇默歌看向他時,沒有感激,更沒有任何的感情。
或許,這次她真的記恨上了,因爲差一點,差一點就讓她成爲了不忠不孝的一個女人。
她與他擦肩而過,來到了顧詩丹面前,清冷的眼神在她淚痕斑斑的臉上掃過。
“你說了,我是白眼狼?不錯,我就是白眼狼了。爺爺對我那麼好,我卻不肯早點回來看他。等到他病重了,我急忙趕回來見他最後一面,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就像你們想的一樣……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你們眼裡永遠的壞女人了……”
她脣角帶着譏諷的笑意,掃了一眼站在房間內,那幾個一直哭眼抹淚,淚水幾乎是用強裝硬撐擠出來的,毫無真摯感情的幾個顧家人。
她的笑容更大了:“你們幾個哭的倒是有些誇張了!又有幾個人是真心實意爲爺爺而哭呢?無非是想分得爺爺的家產,想在老爺子面前表現的好一些罷了。”
這下,不僅僅是顧詩丹表面對蘇默歌橫眉冷對,顧家的其他人都用一種憤恨的眼光看着她。
顧延峰身爲顧家的長輩,最先開口制止:“你怎麼能這樣說話,我爸對我們都是真心實意的好,爲了這個家也是精心盡力的效勞……我們當然是心裡難過纔會哭的……”
說完,他緊擠着眼角,想讓自己本就稀少的淚能多擠出幾滴。
“要是爺爺沒有給你們分得一分錢的家產,你還會覺得爺爺是爲你們真心實意的好嗎?不會懷恨爺爺,還未爺爺哭嗎?”
蘇默歌走近顧延峰,與他近在咫尺地相望。
而他憤恨的眸光,卻是想要閃躲她的審視,明顯是心裡害怕了。
顧菲菲怒罵一聲:“蘇默歌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這樣說我爸?說爺爺?你不配說顧家的任何一個人!”
“你也不配罵我,因爲你們顧家除了爺爺、奶奶,都是薄情寡義的一羣人!”
蘇默歌冷眼回望着顧菲菲,然後掃視了一眼站在房中所有的顧家人。
顧延峰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跟蘇默歌有計較,他現在關心的可不是這些。
他深深嘆一口氣:“你想怎麼想,我也管不住你!看來也只有爺爺的決定,才知道你想的是對是錯了!”
他問向了一直靜默守在爺爺身邊的吳律師,他是爺爺的私人律師,爺爺的財產是由他親自接管和宣佈的。
他沒有去看顧延峰,而是看向了顧景辰,見顧景辰朝他點了點頭,他纔回應一聲。
“老爺子在生前已經將遺產——遺囑,我將宣佈顧雄天的遺產真實情況!”
吳律師將早已經貼上封條的檔案袋從公文包裡取出,揭下了封條,然後唸了遺囑。
“名盛集團的股份劃分情況,蘇默歌50%,顧景辰30%,顧景斌20%……其他人可以在分得一套房子,分得一百萬元,在名盛集團終身獲得職位上班善終。”
顧家的人聽到這樣的遺產,變得膛目結舌。
蘇默歌也同樣的大吃一驚,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在房中的顧家人,唯有一個人顯得很鎮定,他一雙看似溫暖的神情,卻帶着種種的鄙夷和諷刺,看向了顧家人,最後定格在顧景辰的背影之上。
顧延峰第一個衝過去,搶走了吳律師手中的遺囑,看了又看:“吳律師你是不是搞錯了?這怎麼可能啊,顧家的財產竟然給了一個外姓的女人,和一個私生子?我們纔是真的顧家命脈,爲什麼分不到錢?”
顧家的其他人也紛紛抗議了,早就忘記了顧老爺子還躺在*上屍骨未寒。
顧景辰冷冷喊道:“都住口!這是爺爺的決定!”
顧詩丹衝過去,一把掐住了蘇默歌的脖子:“死狐狸精,你對爺爺做了什麼?讓他將財產都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