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一齣戲,你當自己是看戲的,其實在別人眼中的你也是個戲子。——藤井苑
藤井苑不記得母親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大腦一片空白,當她意識到已經很晚該睡覺的時候,已經比平時晚了一個半小時。
她不記得在這一個半小時裡她究竟幹了些什麼?一直髮呆什麼不想,或者是想些她已經忘記了的事情。
——阿苑,做人要學會寬容。
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被母親說教,藤井苑一邊鋪着被子一邊想着。
很久很久以前,她是希望被說教的吧,哪怕是一件小事。
和表揚一樣,母親似乎從來沒有管過她的事情,即使她做錯了事情,母親也不會知道,因爲她根本就不會注意自己,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竟然真的可以聽到母親用她那個柔柔糯糯的聲音,懇求自己,教育自己要懂得寬容。
爲了藤井拓也,一切都是爲了藤井拓也!
從櫃子裡抱出被子,關上燈,眼睛在黑暗中慢慢摸索,藤井苑將被子攤開,此時眼睛已經適應了沒有燈的環境,藤井苑看着空空蕩蕩的房間,裹着被子,身體蜷縮成一團,努力保持身體的溫度,明明已經快要入夏,爲什麼她還會感到那麼冷呢?
她竟然將自己變得這麼狼狽,藤井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去形容現在的心情。
面對那樣的母親,藤井苑心裡竟然一點兒都不生氣,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個樣,當那些複雜激烈的情緒爆發完後,剩下的就是無望的灰燼,藤井苑竟會有種錯覺,其實藤井拓也纔是母親的孩子,她只是一個外人。
就是這種感覺,她只是一個外人。
想着想着,漸漸睏意襲來,藤井苑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鬧鐘還沒有響起之前,藤井苑已經起來了,看了看牀頭的表,指針不快不慢,剛好指向5點。
最近起得的是越來越早了,藤井苑揉着頭髮想着。
每天睡眠的時間好像有些不夠,身體明顯的感覺到不舒服,藤井苑對着鏡子照了照,眼角下有明顯的青痕,這就是多年熬夜出來的結果麼?不知道這樣短的睡眠時間,自己的體質是不是要比同齡人虛弱,雖然她的體育一貫不算好,但是總歸還是過得去的。
要加強鍛鍊了,藤井苑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洗漱完,藤井苑換上自己平時的運動服,看着表,現在才5點半,好像比往常早了半個小時,藤井苑想着,走出門,順帶鎖上了自己房間的門。
結果剛走出客廳的時候,身後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響起:
“這麼早就去鍛鍊嗎?”
藤井苑身體一顫,然後緩緩地轉過身子,努力扯出一絲笑容,面容僵硬的說:“父親大人,早晨好。”
藤井司一直都覺得自己的教育是成功的,他有個非常優秀的女兒,儘管藤井司並不是經常和藤井苑見面,但是卻知道藤井苑在學校發生的很多事情,有些東西並不需要他親自問,周圍自然有人會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情,比如他的女兒藤井苑又在學校獲了哪些獎,代表學校參加了哪些比賽……
即使是當着拓也的面,藤井司也毫不掩飾對藤井苑這個女兒的喜愛。
他一直覺得女兒是非常聽話的孩子,乖巧,讓自己省心。
直到他打算把拓也接回本家來住的時候,他也沒有想過,反應最強烈的竟然會是女兒藤井苑。
父親大人麼?
是什麼時候,她開始稱呼自己爲“父親大人”的?
一年前,或者是兩年前,或許是更早……
他已經記不得了,不知不覺他已經習慣了她清清冷冷地叫自己“父親大人”,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問過,爲什麼女兒會那麼叫自己?
想起昨天的場景,藤井司眼神微微一黯,自己還真是不稱職。
無論是對阿苑還是對拓也。
片刻失神後,藤井司恢復正常,點頭對藤井苑說:“嗯,早晨好。”
即使是穿着居家裝依然很具有法官的威嚴呢,不知道真的不會相信他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吧,藤井苑胡思亂想着,嘴裂開對着藤井司露出一個似乎是嘲諷的笑容,“父親大人,那我先走了。”
幾經開口想說些別的,但是當他和女兒對視的時候又退卻了,良久他才從嗓子裡艱難地擠出一個“好”字,只見他話音剛落,藤井苑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看着女兒離開的背影,藤井司心裡像被重物敲擊一般,悶悶的,疼。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小小的阿苑抱着自己的腿,吵着讓自己抱,嘴裡叫着“爸爸、爸爸”……
什麼時候,那種爲人父的喜悅和幸福的感覺,竟然再也體會不到了呢?
又是什麼時候,自己的阿苑變得這麼沉默了呢?
Part45
曾經藤井苑是非常驕傲自己有個法官父親的。
她一直都認爲法官是一個神聖的職業,是司法公正的存在,就像是電視劇裡演的那樣,幫助那些弱勢羣體,那個時候,父親是自己心中的英雄。
但是,那些其實都是自己臆想中的假象。
明明是做了壞事,明明是應該受到法律制裁的壞人,爲什麼現在還在公衆面前保持着正面形象,爲什麼沒有人出來指正,爲什麼他還能光鮮亮麗的站在陽光底下……
藤井苑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房子,露出茫然的神色。
她不止一次見過那些壞人出現在自己家中,然後和父親在書房裡嘀嘀咕咕地談話。
父親從檢察院一個小小的公務員,變成現在大名鼎鼎的的“藤井法官”,一步一步升職,可是那些背後的事情,誰又能知道呢?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是她的父親。
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是,藤井君麼?”
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藤井苑停下腳步,擡頭,不遠處,一個身穿粉紅色正裝,提着公文包的年輕女子遲疑地看着自己。
“啊,竟然真的是藤井君啊,真是太巧了!”見藤井苑擡頭,女子的臉上的表情由遲疑變成了驚喜,“藤井君,好久不見啊!”
藤井苑仔細的回想在哪裡見過女子,猶豫了一會兒,纔開口說道:“中原前輩?”
聽到藤井苑叫出自己的名字,女子的表情更加高興,連忙走上前寒暄:“藤井君是出來晨練的嗎?”
“嗯。”藤井苑點點頭,其實她並不想和女子說太多的話。
“真是,年輕真好啊!”中原讚揚的笑笑,然後像想起什麼似的說道:“藤井君好像很久都沒有去棋社了,大家都很想你啊,他們說你去進修了,要走職業道路麼,藤井君的棋力真……”
藤井苑身體一顫,然後低下頭,淡淡地打斷女子的話:“前輩,我已經不下棋了。”
“……”女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藤井苑,“怎麼可能?藤井君怎麼可能不下棋了,這這是在開玩笑嗎?”
“前輩,我不下棋好久了。”藤井苑慢慢地說道,臉上一片平靜。
“呃,是、是嗎?”中原臉上始終是驚愕的表情,似乎被震驚的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藤井苑轉過頭,“前輩,那我先走了。”
“好,好的。”
等中原從剛纔的驚愕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少女的影子了。
她真的是,不再下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