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能離開你……”
他說着這話的時候，那雙漂亮的眼眸彷彿一泓幽潭，水面下似有什麼在攪動，攪出一個柔緩卻深沉的漩渦，幾乎將她的魂魄都吸了進去。
還有他說話的嗓音怎麼沙啞得那麼好聽，語氣怎麼那樣奇怪，叫人、叫人——
林嘉若忍不住把臉埋進枕頭。
“阿若？怎麼了？”彷彿是怕她憋着，臉又被人挖了出來，林嘉蘭關切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兩個時辰前，林致之和她說了那句話後，她突然無所適從，只能閉着眼裝睡，沒想到真的睡着了。
醒來時，身邊的人已經換成了甘氏和林嘉蘭。
可他那句話，還是在她腦海中不斷迴響，他說那句話時的神情也在眼前揮之不去。
哎……好煩……
“怎麼臉那麼紅？大夫！薛大夫！”林嘉蘭着急地叫了起來。
薛盡把了好久的脈，仍是猶豫不決，盯着林嘉若又看了好久，突然搖了搖頭。
這一搖頭，可把甘氏和林嘉蘭都嚇到了。
“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啊！”林嘉蘭又驚又怒。
甘氏稍微冷靜一些，擔憂地問道：“是不是發燒了？要緊嗎？”
薛盡仍是搖頭，一副難以啓齒的樣子。
突然，從偏殿傳來一陣焦急的腳步聲。
“阿若發燒了？”徐窈寧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直接撲到牀榻邊，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臉，額頭不燙，就是臉燙。
“覺得哪裡不舒服？”徐窈寧小心翼翼地問。
林嘉若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說：“我餓……”
甘氏忙出去吩咐膳食。
薛盡看到徐窈寧，倒像是鬆了一口氣，道：“娘子來得正好，四姑娘這事還是要教娘子知道——”
斟酌了下語句，含蓄地說：“四姑娘今年十二歲，怕是葵水也快了，應當好好調理身子，再不能受這樣的傷了……”
林嘉若聽得眨了眨眼，這話說得，好像她不滿十二歲就能受這種傷似的。
徐窈寧身子一僵，連語氣也僵了：“十二歲會不會早了點……”
“四姑娘自幼身子康健，也不算早……”
“那她如今……”
“這傷還是要儘快養好纔是……”
“是是是……”
待薛盡離開後，林嘉若便問了：“葵水是什麼？”
林嘉蘭瞬間低下了頭，道：“我去御膳房催催！”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徐窈寧望着她好奇無邪的雙眸，突然記起前世她來葵水時，驚慌失措地躲在屋子裡哭，憑她怎麼問都不肯說，後來還是奶孃哄着她說出了實情。
那時，她就站着一旁，眼睜睜地看着另外一個女人，摟着她的女兒，像一個真正的母親一樣，教導她女兒家應知的一切。
還好現在不一樣了。
她眨去眼中的霧氣，在林嘉若身邊坐了下來，摸着她的臉，柔柔一笑，道：“阿若長大了……”
填飽了肚子，林嘉若趴在牀榻上迷迷糊糊地想着，她現在這麼虛弱，就是流了血的緣故，那以後豈不是每個月都要很虛弱？這麼多年白練武了？
可是師父好像不會的樣子，回頭問問她……有點想師父了……
再醒來時，殿內已經掌燈了。
爹和娘面對面坐在牀沿上，這牀榻足夠大，他們兩人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神色淡淡的，似乎在商量什麼。
屏風邊上，大伯母和大姐姐垂手而立，顯得恭敬而臣服。
屏風外，還立着好幾個人影。
除此之外，還有宮女內侍若干。
這大殿裡粗粗估計一下，至少有三四十個人，外頭估計人也不少，這麼多人，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剛醒來的一剎那，甚至以爲殿內就只有她和父母三人。
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一切不一樣了。
“醒了？”林時生先發現了她，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臉，微微笑道，“聽說你睡前吃了不少，爹爹就放心了！”
林嘉若羞澀地笑了笑，雖然她平時吃得也不少，可剛剛重傷醒來就那麼能吃，也是有點不好意思。
林時生笑了笑，安撫道：“你還在長身體呢，是要比別人多吃些，日後定然也比別人長得高些！”
阿若如今大約有一米六了，到成年長到一米七不成問題——林時生欣慰又驕傲地看着她，哎，他的女兒終於要長大了，身材顏值兼有，氣質文化俱佳，這世上有幾個男兒能配得上？
徐窈寧卻不這麼想，她皺着眉說：“這也未免太高了吧？阿若現在就跟阿蘭差不多高了，再長高，日後婚嫁……你問問薛大夫有沒有辦法……”
“胡鬧！”林時生少見地瞪了她一眼，道，“長得高有什麼不好？婚嫁怎麼了？阿若現在是什麼身份？全天下難道找不出身段足夠的男子匹配？”目光一轉，指了過去，“有致之這樣不就行了？”
林嘉若心中一驚，隨即身後傳來尷尬的咳嗽聲。
大哥哥也在？
不知爲何，臉上莫名其妙發燙起來，急忙將臉藏了藏，希望爹孃沒看到。
徐窈寧沒注意到，她看了林致之一眼，有些不以爲然。
林家的男子身高都不差的，就是阿若的幾個姐姐在女子中也不算矮的，可光自家長得高有什麼用？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記得甘明琮長大以後也挺高的……
林時生倒是注意到了，忙將林嘉若的臉從枕頭上挖出來，絮絮道：“是不是趴着累了？要不側着試試？別悶着臉，都憋紅了……”
他扶着林嘉若的身子，將她側過身來，徐窈寧則繞到她身後扶着，又拿了幾個枕頭墊墊塞塞，才讓她舒舒服服地側臥了起來。
林時生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阿若傷勢未愈，就繼續在紫宸殿養着，等到大好了再挪地方！”
林嘉若吃了一驚，她還真沒來得及認出來這裡是紫宸殿。
紫宸殿歷來是皇帝辦公起居的宮殿，她佔了這裡，會不會不太好？
又聽得林時生對徐窈寧道：“你也暫時留住在偏殿，方便就近照顧阿若，願之那邊，我明日派人去接他入宮！”
“不急！”徐窈寧忙道，“現在宮裡還亂着，等安穩下來，再接他入宮也不遲！”
林時生皺起了眉，沉吟道：“你說得對，當務之急，要有一人替我打理內宮事務！”
他這話一說，幾乎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個人。
裴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