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歡方一落定，便看見滿臉泥漬的錢袋兒撲到了自己身前：“少東家，你沒事吧？額可擔心着哩，生怕他們幾個把你給殺了，只能答應下來幫忙。額與這羣不法之徒同流合污，對不起老東家，對不起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什麼對不住的。”顏歡在錢袋兒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揉了揉他的腦袋：“瞧你，幹嘛哭喪個臉。人沒事就行了，我們還要去找老頭子呢，打起精神來！”
“少東家說的是！”錢袋兒的臉上這才舒展開來，咧着嘴裡的白牙露出了笑容。
“你們既然挖了個這麼大的洞，那挖出來的土呢？”顏歡在洞內掃視了一圈，奇怪地問道。
“當然就在你們的周圍，這挖洞不出泥的手法乃是老子的獨門絕技。”王鴻漸很是得意地指着四周平實的洞壁道：“這裡地處海子邊上，土壤含水量高，土質鬆軟。看上去好大的一塊泥，拍緊烘乾了只有原來體積的十分之一。”
王鴻漸果然有幾把刷子，這才一晚上功夫，居然帶着錢袋兒和打暈顏歡的那個人，在碉樓下方掏出了一個足有幾平米見方的空洞來。洞內的地上雖然溼乎乎的全是鬆軟的爛泥，可牆上的土果然又乾又硬，好像石頭一樣。
“哦，難怪這碉樓成了危樓，地基早就全被爛泥給毀了。”老吳恍然大悟。盜洞雖然面積不小，但是高度卻是不夠。短時間內擠進了這麼多人，老吳稍一動彈便迎頭撞上了弧形洞頂，眼淚直流，幾塊剛拍上去的土坷也被撞掉了下來。
“都小心點。這些泥還不算牢固，萬一塌方了我們都得被活埋。”打暈顏歡的那個人第一次在衆人面前開口說話，提着一盞烘燈轉過身來提醒道。他的聲音不怒不喜，給人的感覺卻和王鴻漸與花腦殼不大一樣。
在燈光下，顏歡這才終於看清了昨晚偷襲自己的那個人的模樣：
那是個頗爲稚嫩的青年。他的面龐還算清秀，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疤痕穿過他右側的眼睛，眼珠中泛着白翳早已不再清澈，應該是瞎了的。
“他叫小川，是個孤兒，老子收養了他，做關門的弟子。他先行一步帶了挖洞的傢伙到了疊溪
鎮上等我，老子下車後第一時間便喚他趕來接應，正好幫忙制服了你們幾個小鬼。所以都給老子記住，凡事老子都會留一手。進墓之後，如果你們還想跟老子作對的話，先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有沒有那個本事！”
雖然王鴻漸這樣說，但顏歡心中早已有了底，如果王鴻漸有意殺他們的話，自己哪裡還會有命活到現在？他幾乎已經可以肯定，王鴻漸這次找他們下墓來定是有其他什麼目的，並非只爲了謀財。於是爲了再次搶得先機，他竟鋌而走險毫不客氣地譏諷了起來：“切，就你這殺人不眨眼的模樣，還會收養孩子？別假慈悲了，誰信呢？”
“媽的，你找死！”花腦殼說着便抽出了匕首。
“給老子退下！”果然不出顏歡所想，花腦殼還沒動手，王鴻漸便將他喝退了下去。他用一雙三角眼盯着顏歡，咬牙切齒卻又有些心存不甘地指着腳下道：“你個小鬼，膽子還挺大的嘛，敢試探老子？老子雖然暫時先留你一條命，你卻千萬別把老子想得太仁慈了。既然都已經到了這裡，接下來就由你來打頭陣吧。”
顏歡順着王鴻漸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爛泥之下，隱約露出了一塊一塊方形的巨石。石頭上人工打磨的痕跡很重，四方四正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看來王鴻漸所言不虛，蠶陵山中的確有一座大墓。
再仔細去看，只見其中一塊青石上，有一枚嵌入其中的青銅製圓盤。圓盤直徑超過了一米，與其說是盤，不如說是一扇地上的圓形小門。門的正中央覆着金箔，上面有一枚帶鋸齒的圓形圖案，鋸齒不多不少，正好是12道，整齊地按順時針方向旋轉排列。圓形的外側，則圍了一圈逆時針旋轉的造型奇特的鳥，共有四隻。
“這是太陽神鳥的符號！這裡果真是古蜀國的墓葬！”顏歡一眼便認出了圖形的來歷。
“太陽神鳥？顏哥，那是什麼東西？”張若楠從未見過這樣的圖案，但也還是被眼前的覆金銅門吸引了注意力，忘記了害怕。
“類似的文物曾經在金沙遺址中也出土過，只是沒有這扇門上的來的這麼大，雕刻也不比此處繁複。”顏歡解釋道：“這門上的圖案是金鳥負日
。四隻鳥，代表着春夏秋冬周而復始的四季輪迴。圖案正中間這個帶鋸齒的圓，表示的是太陽，而十二道鋸齒芒紋，則代表了一年的十二個月份。它證明了當時的古蜀人早已經掌握了歲、時、月的概念，這可是哲學、宗教、藝術、創造力與精湛工藝的完美結合啊！”
“小鬼眼力不錯，但你剛纔對老子說了一些不敬的話，我王鴻漸定下的規矩向來是賞罰分明的。這扇銅門，現在就要你來替老子打開它。”
“這扇門瞧着挺普通的，應該挺好開的吧，這算不上什麼懲罰。”顏歡在銅門旁蹲了下來，仔細觀察了一番：“日輪中間好像有個小蓋。我猜若是要想將門打開，須得一個人將手從這小蓋裡伸到其中，觸動機關方能開啓。”
“沒錯，打開這扇門倒的確不難，可如果老子告訴你，老子的這條手臂，就是在這裡丟的呢？”
王鴻漸陰險地笑了起來。顏歡此時才注意到在長滿了青綠色銅鏽的銅門上，的確有斑駁的淺褐色痕跡。他開始還以爲是潮溼的土壤粘在門上留下的土痕，但仔細一看這些痕跡卻明顯有液體潑灑噴濺的特徵，不曾想竟是王鴻漸當年斷臂後灑在銅門上的斑斑血跡！
然而是禍躲不過，顏歡雖然害怕，卻並沒有退縮，而是繼續問道：“那你得給我點時間，容我想想其他辦法。你還記得當年自己的手臂是怎麼丟的嗎？”
王鴻漸眯着眼睛，彷彿又回想起了那帶給他終身殘疾，萬分痛苦的一幕：“這門內其實暗藏着玄機。它是由兩層數寸厚的銅板製成，銅板間的空間剛好能容下一個人的手臂。在門一側的盡頭處，有一條鐵鎖鏈，末端有個環狀的拉手。只要伸手進去找到鐵鏈後拉動拉手，四周的門栓便會被鐵鏈帶動，銅門便能解鎖打開。只不過——”
“你還知道些什麼？”
“只不過這兩層銅板間並不是僅有那條鎖鏈的。當年雖然看不見下面究竟發生了啥子，但是就在老子將機關順利打開之後，都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就被銅門裡藏着的什麼東西在一瞬間把老子的手臂給啃了個乾淨。還好當年老子當機立斷，揮刀斷臂求生，這才得以保全一條性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