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必要再見面
雪下,李瀾呆呆地聽着少年吹湊的蕭聲,伴着雪,梅花,一齊盛放。
李瀾突然邪惡地一笑,“方乾,本公子記住你了!”
本來,李瀾是想說,爺要定你了。卻中途改了口,這等輕浮之語,還是不要在這樣的少年面前說出口纔是。
方乾的蕭聲隨着少女遠去的身影而漸漸松下,直到少女遠遠的去了,少年才愣愣地收回蕭,音嘎然而止。
李瀾轉身間,可能就已經忘記了這個少年給自己曾經帶過來的震憾,而這少年卻深深地記住了她。
這,又是一場孽緣。
李瀾這個人,不是容易把控的人,一生放蕩不羈,即使這個少年給她帶來的震憾不少,卻從不曾動過那份異心,動容的,只有這少年。
“咯咯咯……”
身後,雪被踏着輕響,方乾突然回頭。
在梅花的盡頭,一身雪衣,一頭墨發,靜立着,幽幽遠遠地穿透過天際的雪幕,片片飄落的梅花。
看着突然出現的男子,方乾默然揭下矇眼的黑玉帶,眼睛澀得有些難受,卻依舊能看清對方的臉在慢慢的靠近上來。
雪衣男子突然彎下腰身,搭起剛剛女子扔掉的梅花枝,然後,放在鼻息間,輕輕的嗅起。
“十年了,還是沒有變……”男子聲音沙啞,異顯難受。
看着雪衣男子那悲涼而幸福的表情,方乾十分的不解,“師傅,徒兒不解,明明可以相見的人,何以要避開?”
就算方乾不知道有這事,但是從剛剛那女子的表情和話語,再加上師傅如今的舉動,也能猜測得到一二。
雪衣男子輕轉着梅花枝,喃喃地道:“你,不懂……”
“徒兒是不懂,可是……”您這麼痛苦,卻又是爲何?
“只要遠遠的看着,就好……就算,不能靠近,我的心,依舊是滿的。”
看着雪衣男子如此表情,方乾心頭莫名的一痛,師傅這又是何必呢?剛剛人就在眼前,爲何就不能直接出來見人。
而看那女子,對他的師傅也是有一定的思念的。
“師傅在她的心目是完美的,我不想因爲出現,再一次打破她心中的完美。”似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身後的少年知。
方乾不懂得情愛之事,可是像師傅這樣完美的人,這樣出色的男子,爲何,那女子還要如此對待他的師傅?
“師傅,您來這裡,也是因爲她?”這十年來,方乾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總算是知道了一些理由。
雪衣男子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盯着手中的梅花枝,直到雪在他的身上停了一層,才幽幽地傳出他的聲音:“對她,做了很過分的事。”
方乾還是不懂,既然過份,爲何還要相互想念?
雪衣男子慘然一笑,“他的身邊有一個比師傅更好的人,那是她一生最愛的人,而我,不過是她的一個交易者罷了。”
轉身,雪衣男子帶着慘然的笑輕輕踏着雪。
方乾默然地跟着上去。
走到梅花谷出口處,一抹極淡的衣料映入兩人的眼前,隔得有些遠,方乾看得不清對方長什麼樣。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男人武功很高,深到他都無法察覺半毫。
雪衣男子捏着花枝,站在雪中,幽幽地笑了。
看着師傅古怪的神色,方乾識像時站在一旁,看着。
雪衣男子的腳步只停留了那麼一下,爾後又悠然靠近,方乾緊跟着。
背對着他們的淺衣男子慢慢地轉過頭來,看着這樣的容顏,身爲男人的方乾也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一直以來,他以爲他的師傅算是人中之龍鳳了,沒想到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竟然讓他給碰上了這樣的男人。
他看起來很軟弱,方乾知道實際上這個男人在面對他們時,周身自然而然的散發出那股驚人的壓力還是不容小覷的。
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雪衣男子笑容更深。
“你不該出現在這裡,納蘭蕭。”
第一句話,分明帶着一股刺骨的寒,比這冬雪飄得還要滲人。
納蘭蕭慢慢地收斂了臉上的深笑,慢慢地道:“是啊,我是不該出現在這裡,李逸,當初的你,就不該留下我,如今的我就不會站在這裡礙了你的眼。”
李逸慢慢地收縮着黑色的瞳孔,剛剛他好不容易讓樓惜若先行一步,自己折身來到這裡尋他,果真在這裡。
“若不是因爲她,你以爲,你納蘭蕭還能活生生的站在這?”
納蘭蕭突然冷冷一笑:“李逸,現在動手也是一樣的結果,在她的眼裡,心裡,我納蘭蕭早就是一個死人了,現在,你殺不殺我,對於我來說,都是一樣的結果。李逸,你真小氣……”連一點位置也不肯給他。
李逸冷然眯着眼,任風雪吹打在臉上,發上,衣上,冷漠的臉帶着嗜性的寒。
“本王一向不大方。”
他只不過是讓這個男人消失在樓惜若的面前,不想讓任何人佔據太多她的位置,而這個該死的男人卻讓樓惜若十年來都沒有忘記過,所以,他心底裡嫉恨納蘭蕭。
“當日,你卻又是爲何給了我假死藥,若是讓她那時看穿了……”
“她不會。”
那個時候的樓惜若思緒飛亂,又失了內功,再加上神情都有些恍惚,根本就不會輕易的發現這一點,就連納蘭蕭本身也不曾有一絲一毫的發現。
李逸很瞭解這一點,所以,瞞過了所有人的眼。
李逸深深地望着眼前如雪的男子,聲音突然加重:“限你三日之內,離開。”他不希望樓惜若再看到這個男人,李逸佔有慾也是十分的強,不想這個男人的出現而攪亂他們的生活。
納蘭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笑着錯過他的面前,向着雪銀一片走去,一腳深一腳淺的,邁得很費勁。
方乾看着師傅如此,心中酸澀。
映着一顆顆的梅花,納蘭蕭的心,冷得比這寒冬更甚,不自覺的,微微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步慢慢地移動,擡起來的時候,很重,很重……
他,還是不能與她再見一面。
李逸挑眉看着他的背影,對於李逸來說,這個壞人當也就當了,也就沒有必要在乎了。
當初樓惜若要留他,而自己,不能違背了她的意願。自己想納蘭蕭死,而樓惜若卻留着一絲的心軟,而自己卻不能視而不見,所以,一殺一生,這也算是最好的交待了。
可是,沒想到的是,這個納蘭蕭還敢在她的面前出現,當真該死。
“納蘭蕭,好久沒有聽到你的蕭聲了,離開前,就送一曲給我們吧。”
就在納蘭蕭沉重的腳步前,一道清淺極幽的聲音響起。
三個人同時擡目望去,只見一風華絕代女子負手而側立,在他們擡頭看過去時,突然歪過頭,揚起一抹微笑。
李逸臉色微僵,沒想到樓惜若去而復返,竟然就這麼跟了過來。
納蘭蕭震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副不可致信的模樣,呆呆的忘記了反應。
人就的近在眼前,卻無法觸及。
納蘭蕭顫抖着手向身側的人伸出去,方乾馬上回魂,遞上手中的玉蕭。
聲音幽幽遠遠,帶着一股思念以及顫意,傳出。
樓惜若靜靜地站着,看着男子雪衣黑髮,一雙黑色的眼有神地瞅着樓惜若,兩人的眼神交匯,一個情深,一個淡然。
她,不殺他。
卻令他打心底裡顫到底,在心裡嘶喊着她的名,而她,像那一次一樣,永遠也聽不到。
只能用蕭聲,傳達他的愛,他的念,以及悔……
一曲終了,他卻是覺得飛快,不過是一瞬之間。
“納蘭蕭,既然活着,就活着。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你。”因爲,這是李逸不願的事,他,爲了她做得太多了。這一點,她必須要做。況且,知道他平安,就足夠了,沒必要再見面,因爲,真的沒必要了。
納蘭蕭靜靜地望着她,再一次深深的將她的樣子深刻在心底裡。
衝她淡淡一笑,“惜若……”
“放你活着,並不是真的證明我已經完全原諒了你,那件事……”
“是我的錯。或許,這是我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但是,惜若,讓我再重來,還是那樣的結局。”
看着她的眼,認真地說道。
樓惜若突然極淺地一笑,“我知道的。你……走吧。”
我們再也不相見,沒必要了。
“你……保重。”
聲音沉而重,邁出去的步子卻比剛剛輕鬆了許多。
有些事,勉強不來,只要再能見到她就夠了,真的足夠了,不管她恨不恨,只要知道她的心底裡有過他的位置就夠了,不管是好的也好,壞的也好,滿足了。
方乾緩步踏出去,末了,還不禁回頭看了眼驚世盛華的女子,那淡淡地笑,讓人移不開眼。
明明是上了年紀的女子,卻比那盛世年華的少女還要惑人,難怪他的師傅如此的執着放不下,原來這女子竟是如此的特別。
他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過頭來。
看着那道背影,樓惜若有種恍惚感,沒有傷感,在看到他那一刻起,她的心是平靜的,反觀是因爲李逸的做法,讓她一口氣哽在喉頭。
直到白影與雪相融得再也看不着,樓惜若這才擡頭,看着不知何時站在面前的男人。
李逸小心翼翼地察看着她的臉色,見無異,只得無聲嘆息,輕輕地將人擁在懷間:“娘子,會不會……”怪我騙了你。
“不會。”未等他說完,她就打斷了他的話。
因爲,他也是因自己纔會這麼做的,當初納蘭蕭做了那樣過分的事情,李逸還能留下他,完全是因爲她。這樣的事情,豈能不動容。
“李逸,別對我太好了。”伸出冰涼的手,撫上他的臉頰,深情對望。
李逸順勢低頭,看進她的眼。
“傻瓜,爲夫不對娘子好,對誰好?”
看着李逸溫柔的笑,樓惜若踮起腳,主動送上自己的脣。
李逸嘴邊溢着笑意,反客爲主,擁緊她,拉得正近自己,咬過她的敏感的耳垂,用溫柔低啞的聲道:“娘子,天色夜了。我們,回去再滾牀單吧。”
這些話還是她曾經教他的,沒想到這十年來,天天被他拿來說,樓惜若低聲一笑,臉一熱,將頭埋進他的懷裡,若有若無地點頭。
難得樓惜若又露出這種神態,李逸看得一癡。
樓惜若擡頭颳了發癡的他一眼,沒好氣地嗔道:“還不快回去,想冷死我啊!”
李逸嘿嘿笑了兩聲,摸上她的柳腰,伏下身來,深深地印下一吻。足下一點雪,施着絕世的輕功將人挾着趕回,然後,滾牀單!
至於納蘭蕭的事,也是往後的事。
見與不能見,都是緣份說了算。
或許,他不會再跑出來見她了,因爲,他知道,已經沒必要了。
他無法再跑到他們的面前,看着他們兩人恩恩愛愛的場面,於納蘭蕭而言,恐怕是經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