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外人傳來急切的敲門聲，渾身因噩夢溼透的他久久沒有還魂
來人忍不住叫了兩聲，“二爺？二爺？”
是蕭客
“二爺，您醒醒，您出來看一下，出事了！”
他失焦的眼眸逐漸回了神，伸手抹了抹頭上的汗水起了身
“進來吧”聽到了自己略帶沙啞的嗓音
他坐在牀邊，看向窗外微透的光
天還沒亮，這個時間點蕭客都起身來找他必然是什麼大事
只是瞧見了透過窗縫的光亮時，他突然想起了轎子裡，那個丫頭背光的身影，落寞又淒涼
“嘭—”一聽到二爺的允許，蕭客立刻衝門而入，他同樣身披外衣，儼然也是一副剛從被窩裡爬出來的樣子
門開的瞬間帶進的涼風和聲響一下便讓二爺清醒過來
沉下臉嚴肅地詢問“什麼事？”
“人找到了！堵在了倉庫裡！”
二爺臉色更陰暗了，前幾日讓蕭客去查偷盜物資之人時，他心裡也已經有了數，能夠接觸倒賬本的必定不是小輩，只是見到被堵在牆角的人時，二爺還是瞬間變了臉色
眼前的人從前在他眼裡謙卑有禮，做事有分有寸，與人竭誠相待，但是此刻畏畏縮縮地被三兩下人圍逼牆角，狼狽不堪，應該還逃竄過，鞋襪還跑掉了一隻，髮髻鬆散了下來，蓬頭垢面的模子同天橋下乞討兒一般，只是眼神裡透露着不一樣的膽小怕事
“吳樑？”蕭客推開眼前的人，讓那過街老鼠完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蕭客本也不相信做此等偷摸之事的人會是滿金銀的自家人，二爺的反應也頗爲吃驚
蕭客再三同下人確認當場抓獲的人是否有無，若是換做他人，他必然不會打擾二爺，自行打發倒官府或是打一頓丟出去便是了
但是如今...
“堂叔！堂叔！”見到二爺，吳樑好似看到了救星，立刻撲了上來跪在了二爺的腳邊，抱着他腳踝，竟還痛哭了起來，眼淚鼻涕一把接着一把，嘴裡大喊着“堂叔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模樣慘不忍睹，窘迫的樣子絲毫沒有往日裡的溫文爾雅
蕭客壓低了聲音湊近二爺的耳邊，“他可能是知道我們在查找賬本的事情，發現他的時候懷裡偷了近幾個月的賬本，在他的賬房裡也找到了相近的採購物資的賬本，還有賣給各大酒樓的明細表”
蕭客說着將賬本遞給二爺，二爺推手拒絕看些證據，蕭客既然已經叫他來了必然手裡的證據都是板上釘釘的
二爺背手，眉眼緊瞪，蕭客察覺到二爺身上的怒火點點燃起，連忙讓人將他拉開去
“是你做的嗎？”二爺盛氣凌人，擡高着下巴，冷眼看着，胸口不停起伏的弧度露出二爺正在拼命壓着怒火
“堂叔，你信我，不是我做的，我也是受害者啊”吳樑哭喊着，似乎真像極大冤屈一樣還要衝上前抱着二爺的大腿哭天喊地的，“堂叔，若是思思還在定是也信我的呀！”
“啪—”吳樑哭腔話音剛落，正要撲上來，沒想到蕭客一擡腿狠狠踹開了他，失去了重心的他吧嗒地好像一灘爛泥倒在了地上
聽到思思的名字的時候，二爺眼皮擡了一下，臉色陰沉，蕭客也不敢追問，只是擺擺手先讓下人把吳樑帶下去關起來
”報官吧“
”是，二爺“
二爺淡淡地說了一句，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他又停了下來，“先關着吧”
“是，二爺”
蕭客擡頭看了一眼二爺離開的背影，朝着光亮的方向走去，早晨的太陽正在升起，卻帶着毫無生氣的晨光軟綿綿地落在了二爺的肩上
不知是哪兒裡來的涼風突然襲來，吹響了門扉上的獅子手把，砰砰砰地作響，像極了午夜回魂時的鐘聲
因爲吳樑是思思的夫婿，偷盜的又是自己的東西，最終自然是由老夫人知曉這件事來定奪怎麼處理的
老夫人一向要臉面，自是選擇不宣揚出去的
吳樑跪在中間，屋內上座只有老夫人，虞爺和二爺三人，連蕭客也避開在門外
蕭客也不好奇，乖乖地待在門外，只是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爲什麼當初二爺會將吳樑這個人介紹給思思小姐，他做事偷懶，人又自負，貪財的模樣人人都瞧清了，怎麼唯獨二爺看不清呢？
房內似乎很是安靜，他隱約只聽得吳樑的幾聲叫喊，嫌棄地搖了搖頭
這個吳樑對下人吆五喝六地仗着自己是虞家的女婿很是囂張，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現下換位了反倒是學的一身流痞本身，學娘們一樣哭鬧着
“蕭哥”下人湊了上來，“馮爺來了，說要見老夫人，像是有急事”
馮爺？蕭客蹙眉，他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畢竟是老夫人的表哥，又是長輩，下人不敢阻攔，沒一會兒馮爺就進來了，不過除了下人，他身後還跟了個人
三寸金蓮，一身紅裝，鮮豔地很難不讓人注意，妝容精緻，螓首蛾眉，曲眉豐頰，柳腰蓮臉，就算已經是半老徐娘的年紀，也算是保養得當的如剛出閣的姑娘
跟在身後的女人蕭客見過好幾面了，她是吳樑父親的小妾，也就是吳樑的二孃，當初吳樑的父親病重，娶了小他二十來歲馮氏沖喜做妾，可是剛進門不足三月便過世了，可憐了這小娘子，終是以淚洗面
蕭客眉頭卻皺地更緊，這個女人雖然生的一副好皮囊，卻是個比宋夫人還難纏的角色，一天到晚總是哭哭啼啼的，雖說梨花帶淚的美人總是讓心心疼，可是見多了也覺得心煩。她還是馮爺的遠方侄女，說是沾親帶故的有點關係，既然是跟着馮爺一起來的，那必定是爲了吳樑的事情了
蕭客攔在兩人面前，苦笑着“馮爺，裡頭還沒說完呢！您就這麼闖進去一會兒老夫人要怪罪起我們來”
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地斷了馮爺來的目的，阻攔着他進去
不過讓他疑惑的不過是遠方侄女的事情，馮家家大業大，雖同虞老夫人有些表親關係，但是也不能算是自家的事情，怎麼好意思插手呢？
還不等馮爺說話，身後就尖銳的聲音就叫嚷了起來，“蕭客，耽誤了大事你可吃罪不起！”
蕭客定睛一看，沒想到宋夫人也跟着一起來了，傲氣凌神的樣子，走上前來讓下人作勢前去推門！
“誒！”馮爺似覺得也於理不合，伸手擋了了一把下人衝進去的動作，不悅地呵斥住了她
馮爺畢竟是長輩，宋夫人雖一臉的高傲，卻還是忍住了性子讓下人退後去
“蕭客”
“是，馮爺”
蕭客低頭不敢得罪
“你還是進去說一聲吧，我們確有要事”
蕭客怯生生地擡頭環視了眼前這一羣來勢洶洶的人，猶豫了片刻選擇了進門通報
一羣人晃悠悠地進門去了，臨進門之前宋夫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言
心中卻忍不住嘟囔，自己不過是個等候差事的，卻這樣夾在中間，到處受氣
直到一羣人又從屋內先後出來，蕭客才隱約知道來的三人並不只是爲了吳樑的事情，最主要的是爲了戶部掌管內河的李大人之事
李大人掌管內河通關之事，爲人做官清廉，做事有板有眼，之前虞府送去的拜貼均說身子不爽給推脫了。唯有一點，李大人愛吃美食，正趕上江南蝦蟹繁衍不息的時節，滿香樓的蝦蟹名菜遠近聞名，加上滿金銀自制酒釀，何不樂哉？李大人自是不會錯過
虞府的拜貼無用，馮爺便送了滿香樓的品鑑貼。原定於今晚的蝦蟹宴遲遲未見李大人的迴應，卻不曾想剛過晌午李大人府邸的人來回話允了
這下馮爺便匆匆趕來了通知時辰去滿香樓碰頭見一面李大人
宋夫人一向對滿金銀的野心昭然若揭，自是不會放棄這番現眼的好機會，便是早早的就攀上了馮爺的關係了
難怪那日去滿香樓，不僅瞧見了馮爺，還有身後的宋婷停
蕭客似乎此時纔想明白那丫頭爲何出現在那裡，不禁感慨道這丫頭病纔剛好便要聽宋夫人差遣做這些個勾心鬥角的事
只是倒是令人驚訝的是，此次馮爺和老夫人依舊沒有親自出馬
蕭客也知道老夫人並不喜歡二爺，這麼重要的事情本以爲會緊盯着，卻成想還是二爺親自前去
二爺出來了，陰沉着臉上了轎子
“二爺”坐在轎子裡，蕭客試探性地叫了一聲。每次從虞府出來，二爺的臉色總是不太好看，但是今日瞧着更是慘淡
二爺也是可憐之人，終日奔波於滿金銀的生意，凡事親力親爲，幾乎終日無休，但是不知爲何老夫人總是不待見二爺。日日待在滿金銀，連衡兒小少爺也見不到面，該有多難過啊
就連這個宋夫人也總是看不慣二爺，總是大事小事的折騰，二爺能這般沉穩，蕭客即覺得佩服又覺得同情
“我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蕭客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二爺您要查的那個接生婆是幾十年前了，是梧桐縣的，已經過世了”
二爺點了點頭，似有些失望
“不過，”蕭客頓了頓有接了一句，“麻婆識得幾個大字，將生前所有的接手的接生孩子和戶門信息以及收到的銀兩都有做登記”
聽到這，二爺一下便有了精神，“那些賬目呢？”
“麻婆家裡人說是陪葬品，都已經跟着麻婆埋在地底下了”蕭客爲難地賠笑着，“二爺，掘人墳墓是要折壽的！”
二爺斜睨了他一眼，蕭客頓時噤聲不敢再說話，知道自己講了一堆廢話
一行人很快就到滿香樓了
再次站在滿香樓大門口，二爺擡頭看着清晰的牌匾上面幾個鍍金的字，腦海裡浮現出昨日婷婷問的那一句話
“那你知道她怎麼死的嗎？”他不知道一個孩子問這些做什麼
但是，昨日婷婷背對他坐着的神情，側臉望着他，讓他說不上一句話來
“二爺，我們走吧”蕭客的催促聲讓他回過神
過了年關，便是春季的到來，冰雪將近融化的時候欽天監的事情一旦定了下來，滿金銀的生意只會越來越好。玩賞，租賃船隻的客人越來越多。這些生意滿金銀歷年來有條不紊的運轉着
所以作爲滿金銀的掌事人，二爺現在只需要一心一意的負責好欽天監的生意便好。因爲有馮爺相助，同滿香樓的合作很是順利，航線物資明細單也都已經落實了，船資已經都準備就緒，就只剩下航線試行了，倘若此次李大人能夠批下來內河區域的航線通行的話對於貨物運輸能夠節省一半的時間，那麼滿金銀的物資運轉和人員的流動來說也將省很多，只不過內河通行一向需要嚴格審覈，所以二爺對於貨物船隻和客船分的很清楚
“此次涉及高官合作，也非日日通行，我們也知道李大人難做，不強求，只是李大人行個方便”
二爺站在李大人的廂房門欄外，顯得十分的謙卑，未得李大人的應允都沒有踏入廂房內
反觀李大人倒確實有些窘迫，他一身便裝不過是來吃頓美味，怎麼料到剛坐下便被堵在這了
虞家的帖子他推脫了很多次，內河通行規定商賈和平民的船隻儘量不要通行，蛇龍混雜
若是想要通行需符合通行的各項要求，這等要求需要當地掌管內河的官員親自審查後審批上報
而李大人是出了名的怕麻煩
李大人開口道“虞二爺言重了，我今日同大家一樣不過是來嘗一嘗着蝦蟹，若是二爺賞臉就一起坐下吧”
二爺也覺得自己過於急切了，笑的有些尷尬，躊躇了片刻“那我不客氣了”擡腳踏入了廂房
蕭客跟着幫忙帶上了門扉，又是一人待在了門口
他看着酒樓裡除了忙碌走來走去的端茶送水的夥計就是喝酒吃菜好不快樂的客人了，擁簇的人羣好不熱鬧，他有些羨慕地扁了扁嘴，往後靠了靠，不擋着着夥計們上菜端水的過道，靜靜地等着二爺談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