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不能一個人去!”虛弱的陸遙對着我喊道。“你沒有經驗,萬一掌握不好時間就麻煩了。”
“我會把握好時間的,你放心。”說完,我脫下他身上的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給他蓋好被子後,頭也不回地出發了。陸遙在我身後扯着嗓子喊着不要去不要去,但我裝作沒聽見,一路小跑出了木屋。
經過昨晚的事件,他的身體虛弱到已無力追上我,只能乖乖躺在牀上看着我遠去。跑出門一段距離之後,我停下來喘了一會兒氣。我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燒已經退了,但身體依然沒多大的勁兒。回頭望了望白茫茫的雪地,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跑出去挺遠一段距離了,並且對於昨天挖出屍體的具體地點也不大記得。我一邊責怪自己昨天太匆忙沒有做記號,一邊不停地轉着頭在雪地裡搜索着可以的地點。
雪地白花花的一片,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樣的。我看着眼前一模一樣的場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俗話說擇日不如撞日,那我就擇地不如撞地,隨便開挖吧。想到這兒,我身上莫名有了一股幹勁兒,蹲下身一股腦兒地開始刨雪。
很快,鬆軟的雪層被我掀開,露出厚一些的冰層。我剛想拿柴刀出來劈開冰層,才發現自己剛纔忙着跑出來而忘了拿。算了,用手吧。我搓了搓手,使出渾身的勁兒,一點一點在雪冰裡摳洞。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黑暗時刻隨時都有可能到來,這對我來說確實是一個讓人膽寒的事情。所以我一邊刨着,一邊又在擔心時間會不會過去太多,這種精神高度緊張的情況下效率卻出奇的高。終於,雪冰那一層已經被我剝去,但並沒有發現昨天挖出來的屍體。
我終於舒了一口氣,擦了擦額前冒出的汗水,有可能昨天的事情真的只是假象而已。誰知我剛想站起來往回走,但由於長時間蹲坐突然站起身導致了體位性低血壓,眼前一黑雙腳一軟一個踉蹌就摔倒在地上。這已經是我第二次摔個狗吃屎了,細碎的雪渣嗆得我滿鼻子都是,我開始不停地咳嗽着,感覺肺臟都要被我咳出來了。等到支氣管終於被我安撫好之後,摔下去的地方再一次讓我相信了昨天的事確信無疑地發生了。
一塊紅布,已經有好大一片掀在了雪地外,特別刺眼。
“不可能。”我情不自禁地低語着,“不可能這麼巧。”心裡雖然這麼想,但手卻又一次開始重複着刨雪的動作。沒過多久,那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屍體再一次躺在了我的面前。
除了恐懼,我神經已經不知道該有什麼其他的反應了。那具屍體緊閉着雙眼,似乎已經在地底下沉睡了千年。
“不可能!”我大吼了一聲,隨即像想到了什麼似的,跑開了一段距離,開始繼續挖。
又一具陸遙的屍體從雪地裡顯現出來。我發瘋似的不停地換着地點挖掘,不知不覺雪地上已經滿是陸遙的屍體,而我的手由於寒冷失去了知覺,在不停地挖掘下已經破損流血,我絲毫不覺得疼痛,依舊不停地挖着。
“啊!”突然,腳下的落空感讓我瞬間清醒了過來,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我已經挖到了懸崖邊上。我終於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呆坐在懸崖邊,回頭看着這一路的屍體,霎時間腦中已經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我默唸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前的屍體至少有二三十具,每一個都和陸遙極其相似,不,他們就是陸遙。屍體都緊閉着雙眼,面色青紫,似乎已經死去很久很久了。他們的腰間都繫着一條詭異的紅色腰帶,冰冷而僵硬地躺在雪地裡,不願被任何人打擾。我在雪地上留下的小片的血跡,似乎都在與那悚人的紅布呼應着。
就在我思考下一步該做什麼是時候,天空突然開始變得陰暗起來。
不好,黑暗要來了!我趕緊站起身,朝着木屋的方向跑回去。誰知剛跑了沒幾步,手臂猛地被一個東西給拽住了,我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早已被懸崖邊的藤蔓給纏住了,而我又沒有帶柴刀,只能任憑那股強勁的力量把我往下拉。
兩手手指上的傷還在往外流着血,又花了那麼多力氣,顯然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堅持多久了。天漸漸的暗了下去,直到變成茫茫無邊的漆黑一片。我的心劇烈地跳動着,完全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那些怪物,還有陸遙的屍體……
果不其然,沙沙聲開始從我的周圍此起彼伏地響起。之前都是在木屋裡聽這種聲音,現在置身室外,這聲音聽上去更加清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就像貼着我的頭皮在撓一樣,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緊接着,天上開始出現一道道閃電,藉着閃電的光亮,我終於看到了那沙沙聲的來源——那是屍體從雪地裡爬出而發出的聲音!
一雙又一雙手從雪地裡顫抖着伸了出來,刨去身上的積雪,整個人漸漸從雪地裡走出。僵硬的身軀似乎是第一次進行活動,還能聽到關節間發出咯嗒咯嗒的聲音。他們活動着自己的身體,行爲怪異地開始動了起來。這時,令我不敢相信的場景發生了。我從雪地裡挖出的那幾十具屍體,突然一個個都扭動了起來,也像那些從雪地裡復活的鬼怪一樣,開始活動自己僵硬的屍體,然後像我在北樓醫院遇到的怪物一樣,撕開自己的人皮,變成一個個醜陋可怖的怪物。整個雪地密密麻麻不停地有怪物從雪層裡鑽出來,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批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鬼兵。
看着眼前的場景,我努力捂住自己的嘴巴讓自己不要喊出聲來。手上纏着的藤蔓沒有絲毫鬆動的痕跡,依舊緊緊的勒着我。此時我只能一邊祈禱這些怪物不要發現我,一邊希望陸遙能快點出來救我。
事實證明祈禱是沒有用的。那些怪物逐漸向我的方向聚集,沙沙聲充斥着我的耳膜,此刻聽起來就像是死神在呼喚着我。我使勁拽着藤蔓,心想如果要被這些鬼東西吃掉,我還不如跳下懸崖一死了之。
就在我萬念俱灰即將跳下去之時,藉着閃電的光芒看到遠處有一個人正逐漸向我走來。是陸遙!不會錯的,一定是他!我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漸漸向我靠近,心裡涌起無限希望。那個陸遙沒有變成怪物,他一定是來救我的,我興奮地想着。
遠處的人影不急不慢地朝我的方向走着,絲毫看不出任何緊張的感覺。我納悶這麼急迫的情況下他怎麼有心思這麼淡定。好在終於在那羣妖怪圍到我身邊之前,拿着柴刀的陸遙已經趕來了。
“陸遙!快來救我!”我向他奮力喊着,不停地揮動着自己的左手。
就在離我不到十米的距離,陸遙突然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陸遙!快啊!來不及了!”我喊着,他卻絲毫不爲所動。藉着閃電的白光,陸遙臉上淡漠的神情突然讓我感到極其的陌生,鋒利的柴刀在閃電的照射下發出陣陣凌厲的白光,顯得陰冷而又恐怖。
身邊的妖怪似乎感應到了陸遙的身體,調轉方向朝他聚了過去。我雖然被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嚇到,但仍舊大喊着讓他快躲開。他像什麼都沒聽到似的,依舊直愣愣地站着,直到那羣鬼怪把他緊緊地包圍住,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由怪物堆積起來的一個巨大雪球。
“吳恙”,陸遙的聲音從怪物堆裡傳了出來,突然變得沙啞而又滄桑,幾乎都不像是人的喉嚨所發出來的,“你爲什麼不能乖乖地幫我把那些藤蔓砍掉呢。”
“陸遙!!”我啞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喊着,彷彿都能聽見怪物啃噬陸遙骨肉的聲音。突然,那羣怪物的中心閃現出一道紅光,怪物們像是被吸附一般一個接一個融進了那道紅光裡,等到閃電再一次照亮大地時,紅光消失了,一個從臉到腳,全身都包裹着鮮血般的紅布,右手舉着發出慘白光芒柴刀的人形妖怪,身姿怪異地朝我扭動着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