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汐!”蕭月兒喃喃的喊出了這個名字。她怎麼會在這兒?
大皇子正要說什麼,聽到蕭月兒的話陡然擰起了眉頭:“月兒,你認識這個寧汐?”
蕭月兒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待看到大皇子臉色不對勁時,才連連搖頭否認:“不、不認識,我不認識她。”
一說謊話就結巴,眼神閃爍不定,從小到大都改不了。
大皇子斜睨了她一眼:“你不認識她,怎麼會知道她叫寧汐?”剛纔問話的時候,蕭月兒還在昏睡,根本沒醒,不可能聽到寧汐自報姓名。
蕭月兒啞然。
大皇子輕哼一聲,掀起車簾,喊了親隨過來,低低的吩咐了一句。那親隨點點頭,直直的走到寧汐面前,面無表情的吩咐道:“寧汐姑娘,大皇子殿下有請!”說請是客氣的,她哪有拒絕的餘地?
寧汐蒼白着臉,咬牙應了,藉着起身的動作平復紊亂的心跳。
容瑾心裡一沉,試探着問道:“高侍衛,剛纔不是問過話了嗎?爲什麼大皇子殿下此刻又喊寧汐過去?”
高侍衛皮笑肉不笑的應道:“這個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要是容大人不放心,何不親自去問問大皇子殿下?”語氣裡的譏諷清晰可見。
容府一門武將聲名赫赫,容瑾更是新科狀元,又得聖上器重,親自點了翰林。正是春風得意之際。可這樣的身份,在堂堂皇子眼中也不過是個臣子而已。高侍衛平時仗着大皇子的器重,作威作福跋扈慣了,竟是沒把容瑾放在眼底。
容瑾何曾受過這等閒氣,眼裡閃過一絲怒氣。
寧汐忙低聲安撫道:“容瑾,我去去就來,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擔心我。”不知不覺中,原本疏離的容少爺已經變成了容瑾……
容瑾緊緊抿着的脣角柔和起來。輕聲叮囑道:“別亂說話。”在貴人眼中,人命如草芥。若是一言不合惹怒了大皇子,小命可就堪憂了。
寧汐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隨着高侍衛走到了馬車邊。短短的時間裡,寧汐腦子裡閃過了一連串的念頭。
大皇子本已相信了她的說辭,可現在忽然又要見她……難道是蕭月兒說了什麼?如果問起來,她該怎麼解釋和蕭月兒熟識的事實?
正想着。耳邊傳來大皇子沉穩的聲音:“讓寧汐上馬車來!”
高侍衛一驚,卻不敢多嘴,連忙開了車門。寧汐抿着嘴脣上了馬車,壓根不敢到處張望。老老實實的跪了下來:“小女子見過大皇子殿下,見過公主。”
她沒擡頭,所以不知道蕭月兒是什麼反應。倒是聽大皇子淡淡的吩咐道:“準你擡頭說話。”語氣中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嚴。
寧汐按捺住激烈的心跳,恭敬的應了一聲,緩緩的擡起頭來,和蕭月兒的目光碰了正着。
蕭月兒剛經歷過一場死裡逃生的意外,臉色當然好看不到哪兒去。髮絲有些凌亂,身上的綢裙也有些髒了,有些狼狽。看向寧汐的目光,有些愧疚:“寧汐,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於她而言,是欺騙了自己生平第一個朋友,心裡自然內疚。可對寧汐來說,她纔是欺瞞了對方的那個人。本以爲能安然無恙的繼續這樣的友情,怎麼也沒想到被拆穿身份的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寧汐苦笑一聲:“能和公主殿下相識,是小女子的榮幸。”
以前她是平易近人的五小姐。自己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和她親暱的閒聊嬉鬧。可現在,她是大燕王朝最尊貴的明月公主,自己卻是身份卑賤的廚子,她們之間的距離何止千里?
蕭月兒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心裡泛起一絲惆悵和無奈。
大皇子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心裡暗暗詫異。蕭月兒天天在宮裡陪伴父皇。幾乎沒有出宮的機會。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認識了這麼一個女孩子?
“月兒,你是怎麼認識寧汐的?”大皇子直直的問道。
到了這時候,蕭月兒也瞞不過去了,老實的交代:“我去年偷偷溜出宮,聽說鼎香樓名頭極響,就去了鼎香樓吃飯。然後就認識她了。她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只以爲我是偷溜出家門的千金小姐。後來,我又去過兩次,和她很是投緣,就做了朋友……”
大皇子眉頭一皺,沉聲呵斥道:“胡鬧!你若是嫌悶,就招些同齡的千金小姐入宮陪陪你。你堂堂公主身份,和一個廚子做什麼朋友?簡直荒謬!要是讓外人知道了,豈不是笑掉大牙?你這個明月公主的臉也丟盡了。我們皇家的顏面何存?”
蕭月兒的刁蠻脾氣也發作了,不高興的說道:“皇兄,你別危言聳聽了。我和寧汐投緣,交個朋友又能怎麼樣。怎麼就丟臉了?皇家的顏面就容不下我一個朋友嗎?我就是看她順眼,不行嗎?”
大皇子平日裡最疼這個胞妹,哪裡捨得真兇她,見她繃着小臉來了脾氣,態度立刻軟了下來:“月兒,皇兄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蕭月兒強詞奪理,撅着嘴巴生氣:“我剛纔死裡逃生,差點沒命,你不但不心疼我,現在還兇我,嗚嗚……”居然哭鬧了起來。
大皇子立刻慌了手腳,連忙哄道:“月兒乖,別生氣了。剛纔都是皇兄不好,你別哭……”
蕭月兒邊哭邊嚷:“我要繼續和她做朋友!”帕子捂着眼,也不知到底有沒有掉眼淚。
“好好好,一切都由你。”大皇子只求她別再哭鬧不休:“月兒,你今天受了驚嚇,剛纔昏迷了好久,剛醒過來,不能再哭了。”
寧汐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那一抹笑意。她幾乎可以斷定,蕭月兒剛纔根本沒掉眼淚。只是用帕子揉眼睛,然後裝模作樣的哭幾聲而已。這一套哭鬧撒嬌的手段,她再熟悉不過。沒想到蕭月兒也如此擅長。
事實證明,最簡單的手段往往也是最有用的。
瞧瞧現在,威嚴的大皇子殿下無奈的放下身段,不知許了多少承諾出去,才把蕭月兒哄的破涕爲笑:“皇兄,這可是你說的,以後不準耍賴!”放下帕子,臉上哪有淚痕。倒是眼睛被揉的紅紅的,像只小兔子。
大皇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你這丫頭!”語氣裡滿滿的都是寵溺,眼神溫柔極了。
寧汐心裡忽的一動,想起了哥哥寧暉。每次她起了頑皮之心捉弄他,他也是這樣無奈又包容的笑容。沒想到大皇子對蕭月兒也是這般的疼愛……
蕭月兒一點都不心虛,理直氣壯的說道:“皇兄,我要和寧汐單獨說會兒話,你去二皇兄的馬車上坐會兒。”
大皇子瞄了寧汐一眼,顯然不太放心:“你們要說什麼儘管說,我不出聲就是了,”
蕭月兒撇撇嘴:“皇兄,你說話不算話,剛纔還說什麼都由我……”作勢揉眼欲哭。
大皇子萬般無奈,只得舉手投降:“好好好,我這就走,這總行了吧!”臨走之前,意味深長的瞄了寧汐一眼,暗含警告。
寧汐依舊跪着,雙手垂在身側,別提多老實安分了。
大皇子走了之後,一應伺候的人也跟着下了馬車,只餘下蕭月兒和寧汐兩人。
“寧汐,你別跪着了,快起來說話。”蕭月兒軟軟的說道。
寧汐規規矩矩的磕頭謝了恩:“多謝公主!”然後,才緩緩的站了起來。不愧是皇家馬車,豪華氣派不說,還特別的寬敞,就這麼直直的站在裡面也足夠。
寧汐束手站在蕭月兒面前,既不擡頭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等着。
蕭月兒見她拘謹的不敢說話,眼裡閃過一絲懊惱,長長的嘆了口氣:“寧汐,我不是成心要騙你的。我只是……”只是想暫時拋開高貴的身份,只是想交一個談得來的朋友而已!
寧汐終於擡起頭,凝視着蕭月兒不無沮喪的臉龐,心裡忽然軟軟暖暖的。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在自己面前卻絲毫沒擺公主的架子,還低聲下氣的向自己道歉……
“公主,”寧汐柔柔的喊了一聲:“我沒有怪你。”如果是公主和一個廚子說話,自然要有尊卑的稱呼。可寧汐卻直呼“你我”……
蕭月兒的眼眸頓時一亮:“真的麼?你真的沒有怪我隱瞞身份?”
寧汐含笑搖頭:“沒有,一絲一毫也沒有。只是剛纔乍然知道,有點驚訝罷了。”事實上,真正有愧疚之心的,應該是自己纔對。從頭到尾都在欺騙對方的,可不是蕭月兒啊!
蕭月兒甜甜的笑了,親暱的衝寧汐招手:“你既然沒怪我就好,快些過來坐我身邊說話。剛纔你跪了半天了,一定累的很。”
這熟悉的親暱隨意,就像往日一般。
寧汐心裡一暖,也不矯情,欣然點頭應了,坐到了蕭月兒的身邊,低聲問道:“聽說你之前差點受傷了,現在好點了麼?”
一提這個話題,蕭月兒頓時迴響起之前驚險的一幕來,俏臉唰的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