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聖物水琉璃交給了族長,看着他因爲激動而老淚縱橫的臉終於感覺到了些許的安慰。如果我只是雲鏡,我可以做到四大皆空無慾無求,而我同時也是洛桑——是犬戎公主的未婚夫啊……
“大師,你怎麼了,你哭了嗎?”
雲鏡擡起頭,在朦朧的眼中望見了一張清秀可人的少女的臉龐。這張臉,與記憶中的絕美的面容莫名的合二爲一,讓他情不自禁的把手伸了出去。
可是,他的手沒有觸碰到賀蘭飄的面頰就無力的垂下,開始緊閉雙眼,專心念起了佛經。當他把“靜心咒”終於唸完時,平靜的睜開眼睛,眼中的狂妄與哀傷都早已消失不見,眼眸意外的清明。
“對不起,讓施主見笑了。”雲鏡淡淡一笑:“曾有魔女化身爲美女來亂我佛的心智,我佛慈悲,點化魔女,而貧僧終究只是個凡人,不得成佛。”
“大師……”
“無妨,無妨。雲鏡本來就是塵世之人,能修煉成佛自然好,若是不能,守着回憶也可以了卻殘生。賀蘭施主,謝謝你聽貧僧講了那麼多廢話。水琉璃在魚島邊上的村莊內,你只要對他們亮出你胸前的蝴蝶印記,他們自然會把水琉璃交給你。”
“這個蝴蝶印記到底是什麼?它很重要嗎?”
“只是……傳說中命定之女的烙印罷了。”雲鏡淡淡說道:“走吧,該去見你的朋友們了。你們今天就請在敝寺休息一晚,第二天再趕路。賀蘭施主,請自便。”
“多謝大師。”
本來我懷疑他口中的美貌女子就是蓮姬,看來一切都是他知道我厭惡殺戮與血腥,爲了防止我厭惡說編出來的拙劣謊言吧。爲付不起飯錢的女子付錢得到水琉璃……當時的我怎麼會相信這樣拙劣的藉口?是因爲我傻,還是因爲當時的我還是單純到如此輕信於人?這樣的我,真可怕……
可不管怎麼說,我總算得知了水琉璃的下落,也知道了該如何回家,真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了。只要拿到那三樣東西,我就能回到未來,就能見到我所有相見的人……我一定會做到的!
賀蘭飄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訊息,欣喜若狂的走出門來。
她本不想把這樣珍貴的消息告訴蕭墨,但在蕭墨莫測高深的眼神壓迫下還是半真半假的把事情揀重點說了。她沒有說出集齊三寶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只是說水琉璃在一個小漁村。
聽到賀蘭飄的講述,蕭墨若有所思的點頭,而琉璃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她呆呆望着賀蘭飄,不知道是該哭,或者是該笑。賀蘭飄沒有注意到琉璃的異常,因爲蕭墨問她:“那你也知道輕羽的下落了嗎?”
“啊……我忘記了……”賀蘭飄的臉瞬間成了包子。“呵……”某人無良的微笑。
夜晚。
追雲寺中,所有的人都已經入睡,而云鏡卻睡意全無。他靜靜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喃喃的念着爲亡魂超度的經文,也藉此來平復自己幾乎難以抑制的心情。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了有人站在他身後,回頭一看,卻是一個俊美至極的陌生男子。他的身上散發着奪目的王者之氣,而
他的手上,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是修羅嗎?傳說中華麗優雅,卻能在頃刻屠城的,沐浴在鮮血中的,阿修羅……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世人無論怎麼逃卻也逃不過命……還有,他和那個人真是好像……
“敢問這位就是蕭施主嗎?”
“大師是怎麼知道我的?”蕭墨一怔,卻仍然微笑着問道。
“施主的身上,有着逼人的貴氣與殺氣,應該就是說自己不信佛的那位了。施主,佛語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施主存着善心,一定能得償所願,庇佑子孫。”
“神佛嗎……”蕭墨冷笑:“我是從來不信的。如果真的有神佛的話,決定這個世界一切規則與法度的爲何還是力量?其實,你也是個虛僞至極的和尚,你也並不信佛啊,大師。”
蕭墨的話,讓雲鏡一怔,然後轉爲淡淡的憤怒。他正視蕭墨,壓抑住心中的怒氣,平靜的說:“神佛自然是在的,他在貧僧的心中,也在萬千信徒的心中。”
“是嗎?那神佛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
“佛拯救世人脫離苦海,佛化解萬千劫難,佛用至高無尚的佛法感化世人……”
“既然佛如此偉大,那麼這個世上仍有戰亂與疾苦?爲什麼善良心軟的人會被邪惡強大的人掐住咽喉?爲什麼在災難面前,無論什麼血緣的牽絆,所有的人都會選擇自己的存活?佛愛說什麼來世業報,我是不信的。不能掌握今生,只能期盼來世的人,只是最卑微無能的弱者罷了。真正的強者,要掌握自己的命運,還不會寄希望於未知的未來。那些人到底不是什麼強者。”蕭墨藐視的一笑。
“你……”
蕭墨放肆大膽的言論終於讓雲鏡呆住了。他的身體微微顫抖,手指向蕭墨,厲聲問:“難道你想逆神嗎?”
“如果有人阻我,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夏日的風徐徐吹在院中這兩個人的身上,已經帶了些秋日的涼。雲鏡不可置信的望着這個狂妄的男子,彷彿見到了魔陀再世。
時間,彷彿停滯了一般。蕭墨桀驁的站雲鏡面前,目光堅定,渾身都散發着淡淡的邪氣。雲鏡怔然的望着他,嘴脣微動,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他望着蕭墨,沉穩的問:“施主,你來找貧僧不會是爲了與貧僧探討佛法吧?”
“大師英明。我找你,是想問你要一個人。”
“誰?”
“賀蘭輕羽。”
“施主是不是弄錯了,追雲寺是和尚廟,怎麼會有女子?”
“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蕭墨微微一笑:“我並未說賀蘭輕羽是個女子,大師又如何得知?”
“阿彌陀佛,追雲寺確實無女子,施主找錯人了。”
“大師不肯告訴我輕羽的下落,一定是怕我爲難輕羽吧。大師放心,我與輕羽並無冤仇,事實上,她是賤內的姐姐。賤內中了賀蘭家特有的毒物,解藥只有輕羽有,大師,我是不會傷害對我有用之人的。”
“賀蘭施主……是你的妻子?”
“是。”蕭墨淺淺
的笑着。
“好……貧僧並未欺瞞施主,那位姑娘確實不在寺院之中。她去山間採藥,大約兩天後纔回。”
“那我留在這兒等她。”
“施主請自便。”
雲鏡說着,從蕭墨身邊擦肩而過,臉上滿是罕見的凝重。他站在佛堂中,望着窗外的圓月,喃喃的說:“我佛慈悲……修羅再世,世人皆難逃……所幸,修羅心中還有一絲善念與柔軟,只是他尚未發現。賀蘭飄,難道你真的是被選中的少女?如果說蕭施主要血洗塵世的話,唯一能阻擋他的人就是你了……因爲他只有談論你的時候,有一絲溫柔……”
“賀蘭,起牀啦!再不起來我可就掀你的被子了!”
一大清早,賀蘭飄就被琉璃的“河東獅吼”所驚醒。她奮力的賴在牀上,死活不睜開眼睛,卻還是被琉璃生拉硬拽的叫醒。琉璃爲睡的半死不活的她胡亂梳了個頭拉着她就往外走,而賀蘭飄終於憤怒了:“琉璃,你要跟着我的時候貌似是說要做我的丫鬟?我怎麼覺得你比我還兇悍?”
“錯覺,一切都是錯覺。”琉璃尷尬的笑笑:“快走啦,蕭公子讓我來接你去吃早餐。”
“我從不吃早餐……”
“可是蕭公子說讓你吃啊!”琉璃奇怪的望着賀蘭飄:“蕭公子的命令你爲什麼要違抗?”
“……那我爲什麼要聽他的?你又爲什麼要聽他的?”
“我也不知道……”琉璃歪着腦袋冥思苦想:“好像是見到他,就會情不自禁的臣服,就會情不自禁的聽從他的命令吧……難道這就是命中註定的愛情?”
於是,睡眼惺忪的賀蘭飄就被琉璃拉去了客堂,與蕭墨、李長共進早餐。原想追雲寺是個寺廟,早餐自然都是蘿蔔、清粥等清苦的東西,但賀蘭飄卻在桌上意外的發現了金絲餅、千層酥等她愛吃的甜食。賀蘭飄自然知道這些東西不會是寺院準備的,心中一喜,覺得蕭墨今日真是特別英俊。她矜持的在甜甜的吃食上咬了一口,正在糾結要不要道謝,卻聽琉璃一聲驚呼:“蕭公子,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吃這些東西?是特地爲我買的嗎?真是謝謝你!”
“不用謝我,這些是李長特意去一品居買的。”蕭墨微怔,但很快溫潤的笑道。
“沒有公子的吩咐,小人怎麼敢擅作主張?”李長溫順的笑,眼睛卻望着蕭墨:“這些都是公子特地準備的。”
“謝謝蕭公子!”
“不用。”
是啊,就算是得到了水琉璃的下落心情尚佳,就算是得知了輕羽的下落有些愉悅,但我怎麼會做出讓李長去買甜食的舉動呢?我還記得當我發出這個命令時,李長很是奇異的望了我許久,卻到底順從的出門了。
他是想對我說什麼嗎?他是覺得我爲一個女人改變了自己了嗎?怎麼可能……我只是,覺得這裡的飯菜不太可口,去自備些東西,順便獎賞一下讓我們順利見到雲鏡大師的她罷了。不過,如果被那丫頭知道這事的話,一定會懷疑我的動機,像小刺蝟一樣的豎起身上的刺吧。幸好,她似乎誤會了什麼,氣的小臉紅撲撲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