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會去想象,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否擁有邊界,而倘若世界之極真的存在,它又會是何等模樣?
生靈的好奇心總是蠢蠢欲動,因此大夏民間流傳了許許多多關於世界之極的傳說,有說那處悄悄建立了大量避世不出的方外宗門,也有傳言,在極北雪原的更北方,存在一個由冰霜巨人建立的國度,礙於冰霜巨人難以忍受南方的酷熱,這才鮮有出現在中原。
無論這些傳說的故事是真是假,但真正能夠踏入那北極之地之人,無數年來,一隻手可數。
極北雪原本就夜色無垠,除了極致嚴寒和黑暗之外,沒有任何溫暖和光亮,而雪原更往北,簡直可以稱爲人間絕地,寒冰地獄。
越往北,其溫度,並非隨着向北推移而緩緩降低,而是呈現斷崖式的急速下跌,整個虛空之中本就極其稀薄的空氣,也因爲極致的低溫,被凍結成了晶體狀,懸浮於四面八方。
光光這一點,就足以讓所有掌緣生滅大宗師境之下修士望而卻步,因爲除了大宗師才擁有的領域護身之外,其餘人在如此真空的環境之下,根本難以存活。
北極之地的黑暗天際,龐大的遠古黑龍沿着前方殷墟城的軌跡,揮動着雙翼,快速向北方而去,此時周圍環境嚴酷至極,因此黑龍的周身,樹甲,血光,強攻神通效果繚繞,紅綠青各色光芒閃耀。
黑龍背上的天輝軍和夜魘司禁忌者們加持了大量的神通於順子身上,用以隔絕嚴寒的侵襲,隨後李義揮手向前,再次掀起一片血浪,將周圍猶如子彈一般轟擊而來的冰晶囊括其中絞碎之後,張嘴淡淡開口道:
“這極北雪原的更北方,大宗師境的修士才堪堪有資格踏足此地,但儘管如此,這每一分每一秒的消耗,堪稱海量,在幾乎無任何其餘天地元氣補充,猶如無根浮萍的情況之下,一般大宗師估計堅持不了半個時辰便會徹底力竭。”
李義說完之後,自懷中取出一瓶淨化藥水一飲而盡,隨後其身邊的其餘禁忌者同樣取出淨化之水服下,而作爲指揮使的風行者徐晴,將手中的藍色瓷瓶遞給身邊的九尾天狐之後,英氣的雙眸注視着前方黑暗之中依舊龐大的殷墟城,開口迴應道:
“我等補給充裕,暫無元氣方面的擔憂,然而我好奇的是,此時已經極爲接近那北極之地,這座殷墟城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它到底意欲何爲?”
徐晴清冷的話音繚繞之間,整個遠古黑龍背部的禁忌者們紛紛表情微凝,因爲原本呈直線向北方飛行的殷墟城,卻極爲突兀的開始向下降落。
“它下降了,北極之地到了!”
月牙兒那魅惑柔膩的聲音響起之後,所有人皆感覺前方遙遠的天際,在無數冰晶漂浮的背後,好似出現了一種難以明說的變化。
擁有超一品禁忌道魂的掌緣生滅境大宗師禁忌者,其靈覺哪怕在如此嚴苛的環境之下,依舊可以延伸出極遠,但是此時,衆人向前延伸的靈覺,卻好似撞上一度難以跨越的牆,被硬生生阻斷,同時更爲關鍵的是,這靈覺並不是彈回,而是被完全吸收。
“前方詭異,收回靈覺,我等隨殷墟城下降,我到要看看,這座城費盡心思來到此處,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徐晴緊緊地盯着下方的殷墟城,語氣之中,有着愈來愈冷厲之色,因爲黑龍之上的所有人都知曉,無論這座城有何種目的,一場驚世大戰都即將一觸即發。
“這座殷墟城好似正在快速下降!”
殷墟城贏皇宮內,石像塔光芒籠罩之下的南客商會衆人之中,響起一聲驚呼,隨後方展櫃感受着那愈來愈強烈的失重感,點點頭,略帶沙啞的開口道:
“暴風雨將至,咱們能不能活着回到天門關,就要看接下來該如何發展了!”
方掌櫃說此言的時候,雙眸緊緊地盯着遠處金鑾殿大門之外,坐於臺階之上,渾身上下都被白骨覆蓋的人影。
那人名爲關正卿,曾經是整個大夏公認的年輕一輩天賦最強之人,其之名,甚至在遠離國土之外的天門關都被人津津樂道,奉爲偶像,這一回是方掌櫃第一次見他,然而卻是以大夏叛逆的身份。
在方掌櫃的眼中,此時坐在臺階之上的關正卿,有着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哪怕他幾乎已經被腳下這一座殷墟城給完全同化,皚皚白骨覆蓋全身,只留下半邊臉龐保留人形,他依然帶着強烈的隔閡感。
無論是正常的人族世界,還是此時的殷墟城,關正卿都顯得如此格格不入,這種感覺無疑是讓所觀看之人感覺尤爲複雜,而哪怕此時的關正卿是大夏的叛逆,方掌櫃的恨意卻並未太過濃厚。
因爲或許是這個殘酷的世界,先拋棄的前者!
關正卿的背後,就是殷墟城的中心,曾經象徵着無限輝煌的金鑾大殿,此大殿並非如之前在琉璃城地底那般,由前朝遺民復建而成,而是真正意義上,殷墟城原本就存在的金鑾大殿。
金鑾殿外兩扇龐大殿門死死關閉,但是關正卿卻並未將其推開,而是直接坐在殿外,望着身旁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機的山子,沉默不語。
仰躺於地面之上的山子,此時的模樣與關正卿差不了太多,都是不成人形,隨後過了許久之後,關正卿張嘴,輕輕的聲音向外傳出:
“拿走了我前半個人生的你,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果然人再怎麼掙扎,也算不過天道。”
話音落下之後,關正卿的眼中的目光越來越暗淡,整個人與周圍世界的那種隔閡感愈來越濃,隨後其再次陷入了些許沉默。
片刻之後,殷墟城狠狠一震,自天際落地,正式停留在北極之地那荒蕪的大地之上,同時關正卿將目光望向更北方的天際,年輕的聲音再次繚繞於金鑾殿之外:
“你真可憐,半人半獸,我也真可憐,半人半鬼,就是不知道你那半個人,和我那半個人,合在一起,能不能成爲一個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