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的心情本來非常好,今天來參加燈會的不光有大宋的一些重臣,那些藩屬國的使臣也要湊了熱鬧。和往年不一樣的是,今年南洋三十多個小國家也派出了代表,前來宋朝朝聖。
這些國家大多不大,他們對宋朝商人的貿易依賴非常的強,南洋的香料,象牙之類的物品幾乎被宋朝商人壟斷,而他們生活必須的茶葉,布匹,也大多依賴宋朝人送去。
這些人的到來當真讓所有的宋朝官員都感覺很有面子,特別是那些使者很規矩的按照宋朝的禮儀跪拜的時候,仁宗也虛榮地展示了一個大國的氣度。
那些人帶來什麼禮品,宋朝就加倍的賞賜。
這一點陳元不是很贊同,不過也沒有提出什麼反對的意見,宋朝現在有錢了,仁宗本身又是一個節儉的皇帝,偶爾心甘情願的大度一下,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當陳元看見陳‘春’妹和一個男人並肩走在大街上的時候,那心裡頓時緊張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在不久之前他還對秦香蓮說,如果‘春’妹自己能找到一個合心的,自己不會干涉。但是剛纔他真的有一種下車去逮住陳‘春’妹問個清楚的想法。
身子都擡起來了,卻最終坐了下。現在下去不行,陳‘春’妹的面子會掛不住的。還是回頭先打探清楚這個男人的身份,品行,家室在說吧。陳元最少要保證陳‘春’妹不會碰到一個像自己這樣的男人,他現在忽然體會到仁宗當時的心情,也知道仁宗答應把‘女’兒嫁給自己,到底下了多大的決心。
坐在馬車裡面,深深嘆了一口氣,強行把陳‘春’妹的事情先押下去,明天自己還有大事要做。
范仲淹他們來肯定要說遼國的問題,這是朝堂上現在議論最多的話題。
大年初一的早上,范仲淹和十幾個朝中大臣早早來到了駙馬府,一番寒暄之後很快說到了正題,范仲淹希望陳元能支持部隊去打遼國,像他當初支持部隊滅掉党項一樣。
最少要像當初針對党項那樣,先對遼國採用經濟封鎖,扼殺遼興宗的改革。
現在遼興宗的變法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不光是從那次非常嚴重的糧食危機之中擺脫了出來,經濟上也沾了大宋這一段時間的光,國庫逐漸的殷實了起來。
宋遼是世仇,終究要用戰爭來解決問題的。
遼國改革的推行讓宋朝的大臣們如坐鍼氈,仁宗更是蠢蠢‘玉’動,想在遼興宗沒有超過自己之前和他決出勝負。
范仲淹來的時候說的很有把握,只要陳元肯讓那些商人配合大宋的軍事行動,他們有七成的勝算能擊敗遼國。
陳元卻沒有給他們明確的回答。
然後又是那些將軍們來了,他們也要打仗。三年的閒置讓他們的手開始發癢,軍隊都已經組建完成,三十萬新軍,其中騎兵部隊達到了三萬人,裝備也全部換成了新的,在狄青和劉平等人看來,和遼國決戰的機會已經成熟了。
士兵們也是磨槍待戰,他們希望用新的戰功來爲自己換取一個前程。
現在的宋軍士兵和以前的地位完全不同了,以前的宋軍不光敵人看不起他們,就是老百姓也看不起他們,包括他們自己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能力。
但是現在,整個党項被他們輕而易舉的收服,那些老百姓看他們的眼神頓時變了,党項的戰鬥已經過去了三年,他們需要新的戰爭來再次證明自己。
面對狄青,劉平,白‘玉’堂,楊文廣等人不斷的追問什麼時候可以去打遼國,陳元依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最後是那些商人,他們一樣想要戰爭。
三年前那場戰爭給他們的資本帶來的飛躍還讓他們記憶猶新,嚐到了甜頭之後,他們對於這種發財的方式情有獨鍾。
特別是最近一年之內,他們的商號不會的增加,他們需要市場,需要土地興建作坊,需要勞動力。這些都和大宋推行的新政中間“厚農桑”那一條有着明顯的衝突。
而這些商人現在還沒有改變國策的想法和膽量,這個時候他們都希望能通過戰爭來解決自己現在面臨的困境。
宋朝的一切聲音都在呼喊着和遼國的戰爭,從民間到朝堂。
這不光讓遼國非常害怕,就是陳元自己也有些猶豫。面對這些人的勸說,陳元一度產生了先把遼國這個最難啃的柿子吃下去的想法,可是他最終還是剋制住了自己的‘玉’望。
“和遼國打,我們最少有七成的勝算,可如果偏偏那麼不巧,我們碰到了剩下的那三成,後果是什麼樣的,我想大家都該很清楚。”當一圈自家的兄弟坐在一起的時候,陳元終於說出了內心的想法。
陳世忠接着說道:“大哥,你以前不是說過,只要有一半的把握就可以去賭一把了麼?”
陳元點頭:“是,我是說過。但是賭是爲了贏了對方所有的籌碼而已,現在這個形式,我們好像還不用冒險去賭吧?”
陳世忠不在說什麼,現在大宋真的不用冒險,至少從目前看來不用。只是上到皇上,下到販夫走卒,都要打。從軍隊到朝堂,對遼國都是虎視眈眈,這個時候不打行麼?
陳元看看坐在下面的吳天琪:“吳兄,你在東瀛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吳天琪忙的放下茶杯:“掌櫃的,我已經和許多大名‘交’上了朋友,包括他們的天皇我也見過了,從目前來看,他們和高麗的戰爭是不死不休的。這幫矮子哪裡沒有什麼物資,除了銀子之外,糧食勉強能夠自給。不過他們打仗當真兇狠,餓着三天肚子都能戰鬥下去。”
陳元的眉頭皺了起來,眼光飄向另一桌的呼延慶:“大哥,你覺得東瀛人和宋朝水師作戰,誰能打勝?”
呼延慶說的斬釘截鐵:“東瀛人。我們的水師雖然換了船和裝備,但是我敢肯定,三艘東瀛人的戰船在一起,就能和我們大宋水師一個五條大船的小艦隊搏鬥,而且勝率很高。因爲海戰和陸地戰爭不一樣,水手的經驗是非常重要的,我們水師的船,基本上都是沿岸活動,而東瀛人通過了高麗的戰爭,他們的水手已經非常有經驗了。”
陳元再度問道:“那你手下的兄弟呢?”
呼延慶手下的海盜是有經驗,這一點不能否認,船長的大名是靠實力打造出來的的。他想了一下:“我們現在有四十艘大船,東瀛人哪支艦隊我都不放在眼裡,可是如果他們一起來,那就不一樣了。世美,你準備解決東瀛人的問題了?”
陳元點點頭:“是啊,解決東瀛和高麗的問題,讓我們的士兵練練手。”
呼延慶說道:“那你要做好準備纔是,這幫傢伙兇狠異常,想來大宋的海軍會吃些虧的,畢竟實戰經驗差了許多。”
陳元晃晃胳膊:“吃些虧也好,你們現在四十多艘船了,再做海盜也沒什麼好搶的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來做大宋的水師將軍?”
呼延慶愣了一下隨即點頭:“你看着怎麼方便就怎麼安排。”
陳元知道,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幹掉龐吉,這一點自己幫他們做到了,所以呼延慶他們即便心中有什麼想法,也絕對不會違背自己的意思,原因就在自己幫他們實現了理想。
還有,自己的將來和他們的將來緊緊的綁在一起。這裡面所有人都是這樣。
陳元往椅子上靠了一下:“現在所有人都要打仗,而且東瀛和高麗這個果實已經成熟了,該是摘下來的時候了。遼國還不行,我們自己現在有一個最大的問題,不知道諸位注意到了沒有?”
楊掌櫃看了陳元一下:“世美是說銀行的事情吧?”
陳元衝他伸出大拇指:“還是老薑辣上一些。我們銀行這兩年放了多少款子出去,有多少人存錢進來,大家不知道吧?”
說着他向後面一揮手,一個夥計馬上遞來了賬本,陳元翻開看看:“這兩年以來,我們吸收的存款一共是六億貫,這個數字是大宋十年的財政總收入。我們放出去的款子是十億,就是靠着這十億,商業協會的商人拼命的擴大作坊,各個地方也敢放手的修建那些工程。”
陳世忠還沒有明白這中間的奧妙所在,皺了一下眉頭:“這不很好麼?他們又不少我們的利息。”
陳元點頭:“嗯,是很好,可是大家想過沒有,人家存了六億,我們放出去十億,這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我們現在已經沒錢了不光沒錢,有些存款我們甚至放出去兩次甚至三次。一旦別人來兌現錢,我們根本沒錢給人家。”
衆人的神‘色’馬上都變了,陳元銀行現在是大宋經濟的地基,如果銀行出了任何問題,大宋恐怕都吃不消的,這是陳元最害怕的事情,也是他最得意的事情。
把自己和大宋的經濟綁在一起,比拍仁宗的馬屁要安全的多。可是一旦發生和遼國的戰爭,出於對戰爭的恐慌,許多人會來兌現的,那樣銀行就完了,仁宗都救不活陳元。
看着大夥有些愕然地眼神,陳元知道他們明白了,慢慢的放下手掌:“所以,儘管所有的人都認爲現在可以打遼國,但是我告訴你們,真的不能打,打了,我們會和遼興宗一起完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