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和司馬光用那種君子一般的辯論,連續辯論了十餘曰之後,雙方誰也沒有能夠說服誰,到了耀德城他們兩個從馬車上走下來的時候表現明顯不一樣。
王安石的眼神望着那宋軍高高飄揚的戰旗,流漏處一股莫名的興奮,而司馬光看到遠方向他走來的幾個將軍,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
劉平等人越走越近,從他們的臉色上陳元就看的出來,最近一切事情的進展應該都算順利。劉平率先走到跟前:“掌櫃的回來了?”
對於這樣的稱呼司馬光很是錯愕,他怎麼也不能接受一個將軍喊自己上司喊掌櫃的,心中對劉平更是鄙視,武夫就是武夫,一點禮教都不懂。
陳元卻笑道:“回來了,最近我那一鍋菜怎麼樣了?”
劉平呵呵一笑:“炒的稀里嘩啦的!您還別說,李元昊這傢伙挺能打的,那些人沒有我們的支持,已經被他打贏好幾仗了。”
陳元看了他一眼:“你沒讓他全贏吧?”
劉平搖頭:“當然不會了,這炒菜要翻鍋,兩面都要炒,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這個比喻很形象,陳元聽的一笑:“好,說說具體情況。”
李元昊和那些背叛他的人打的真的很熱鬧,就連一直不想加入戰鬥的朵拉家都被扯了進來。他們之間的戰鬥有一個要命的,對雙方都有利,又對雙方都不利的地方,那就是他們之間太熟悉了!
正因爲熟悉,所以那些反叛的人很清楚,李元昊不可能會留給他們退路的,自己舉起了這杆大旗,唯一的生路就是把李元昊給幹掉!雙方都是全力以赴的投入戰鬥,李元昊的地盤雖然在不斷的縮水,但是反叛他的那些人也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在陳元離開的這將近一個月之內,很多部落在戰鬥的過程中自動的結成了聯盟,以求共同對抗李元昊。
劉平一邊走着,一邊把情況說了一下,陳元聽完之後說道:“看樣子該幫他們協調一下了。他們現在已經有了組成聯盟的願望,咱們就幫他們來引導一下。”
劉平應了一聲:“掌櫃的說的極是,這樣的聯盟如果我們不能控制的話,對於以後的事情可能有些難辦。”
陳元點頭:“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皇上已經推行強軍之策,給予每一個將領作戰的時候充分的臨陣指揮的權利!”
劉平大喜:“真的?”
陳元笑了:“當然是真的,現在你就是這支部隊的將軍了,怎麼打仗以後不用和我說,本官現在升爲党項安撫使,當朝三品大員。”
劉平忙抱拳:“恭喜掌櫃的,您這真是雙喜臨門,該請客纔是。”
陳元也是抱拳回禮:“同喜同喜,劉將軍不是一樣升官了麼?我來介紹一個朋友,司馬光,過來。”
司馬光從後面走了上來,陳元說道:“皇上雖然給了每個將軍作戰的權利,但是還要派人盯住你們,從一千人的指揮使開始,每支部隊都要放一位監軍。這是我們新軍的第一位監軍,司馬光司馬大人,曰後專門負責盯着你。”
劉平對此毫不在意,陳元也相信所有的武將都不會在意這些,因爲他們現在就是想造反也還沒有達到那個條件,這個時候監督不監督都沒有區別。
不過劉平還是問了一句:“那以後我作戰的事情,要不要向司馬大人彙報?”
陳元搖頭:“不必,皇上說的很清楚,你負責打仗,他負責紀律。你們兩個在部隊中誰也不能干涉誰的事情,知道了麼?”
劉平一笑,衝司馬光一抱拳頭:“司馬大人,曰後還請多多指教纔是。”
司馬光臉色極爲不善,只是隨意的回了一禮:“不敢,不敢。”
劉平有些錯愕,轉眼看見陳元對他使來一個眼色之後,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陳元又看看身後跟着的人,正好看到楊青了,招手讓他過來:“楊青,給你安排一個都頭,讓他以後跟着你打仗。”
楊青的眼睛在剩下了兩個人身上掃過,那王安石一副書生的打扮怎麼看也不是來當兵的,可是那樑懷吉張的也是清秀的很,他的眼神在樑懷吉身上徘徊了一下,樑懷吉也不等陳元介紹,自顧走了過來:“末將樑懷吉,見過將軍。”
一邊的耿天德哈哈笑了一下,他一聽就知道這是一個沒進過的軍隊的傢伙,都頭就不要自稱末將了,沒人會把你當回事的。”
楊青卻是沒有說樑懷吉語句上的錯誤,微微點頭:“嗯,知道了。去軍營找指揮使言佔報到。”
樑懷吉馬上說道:“敢問將軍,言佔指揮使在什麼位置?”
楊青的目光一寒:“自己去找。”
樑懷吉以前好歹也是宮裡的公公,外出之後不要說楊青這樣一個小小的指揮使,就算是當朝的大員,見了他也要客客氣氣的。現在遭受楊青的訓斥,心中忽然涌起一種被犬欺的感覺,一股酸楚涌上鼻頭。
他的表情讓楊青看的很清楚,楊青沒有理他,轉頭對陳元說道:“將軍,你怎麼給我這樣的人當都頭?”
這句話更是嚴重的傷害了樑懷吉那本來就脆弱的自尊,一轉身就去找言佔去了。
陳元看的微微一笑,等他人走遠了,陳元這才小聲對楊青說道:“他不是打仗的材料,不過他人不錯,還算一個能交的朋友。”
楊青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這時候衆人走進了大帳,裡面一副軍事地圖已經擺在了桌子上面,陳元走到跟前,劉平跟上來說道:“現在李元昊控制地方已經不及一年前的一半了,騰格裡沙漠以西的位置全部被反對他的佔據,角廝羅攻下了整個西涼府,李士彬在凌波山一帶屯兵。我們東邊的嘉寧軍司也派人來和我們聯繫,他們也願意走朵拉家的那條路,但是野利遇乞對那裡看的很緊,他們沒有機會。”
陳元輕聲的唸了一句:“野利遇乞。”
劉平繼續說道:“如果嘉寧軍司可以加入我們,那祥佑軍司孤掌難撐,很輕鬆就能破。搞掉這兩個地方,不但是切斷了李元昊的一條胳膊,還能讓我們和穆元帥連成一片,形勢將變的更爲明朗。”
陳元忽然擡頭看了司馬光一眼:“你是什麼意見?”
司馬光一愣,他沒有想到陳元會在這個問題上徵詢他的意見,在他看來,陳元帶他來党項可能就是出於一種要修理一下自己的心態。但是現在陳元問了,他馬上問道:“不行,現在如果切斷李元昊這條胳膊,他可能北走蒙古,這對以後党項的局勢極爲不利。我想放到明年開春更爲合適。”
陳元笑了:“和我想的一樣,先不去動他。夏隨有消息沒有?”
劉平點頭:“有,夏隨說,吳昊的計劃已經開始,上一次我們讓李元昊打贏了,使得吳昊在李元昊那裡的地位已經有超過張元的跡象,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張元這傢伙這段時間在裝孫子,看上去老實的很,讓吳昊找不到可以下手的機會。”
陳元的嘴角冷笑一下:“沒有機會也製造一個機會,張元一定要先幹掉。不是因爲我怕他活着,而是我不能讓他活着!”
劉平點頭:“好,我會通知吳昊的。”
陳元一擺手:“你以後專心打仗,這個事情我自己來做。還有,幫我聯繫那些部落的首領,讓他們派人來耀德城,就說我要組成聯盟。”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了,那些部落有的路途較遠,還要穿過李元昊的封鎖,等他們趕來差不多就年底了,等到談好應該正好是明年開春的時候,那時候,收拾李元昊!
陳元說完這些擡起頭,他一直想徹底的擊敗李元昊,讓党項成爲實現自己第一個理想的墊腳石,可是當這個時候真的快來了的時候,他又有一些莫名的失落。
看着那樹頭上僅剩的幾片樹葉在寒風中飛舞着,陳元的心情忽然變的有些沉重,輕聲說了一句:“今年冬天,党項要死不少人了。”
饑荒,戰亂,註定會讓整個党項民族陷入深深的苦難之中,但是這個苦難是他們必須接受的一個過程。只有讓他們遭受他們自己不願意遭受的苦難,等到宋軍正式進入的時候,才能是救世主。
党項是有辦法解決糧食的,晉朝有個皇帝,當全國發生災荒,人民沒有糧食吃的時候,他說一句話:“不能吃肉粥麼?”
很多人都認爲他是傻子,其實他不傻,他一下就想到了最沒有辦法的辦法。
在李元昊還能控制的範圍內,党項人的餐館裡面,現在看不見了那些菜類和大米,取而代之的是“肉”。
一些處理好的,分門別類擺放再櫃檯上面,如手掌,如腳掌,如內臟。這些不賣錢,你可以東西來換,比如鹽巴,柴火,布料,鐵器,都可以換,唯獨錢不行,因爲現在的党項府裡最不值錢就是錢了。
當然,如果你有一小袋糧食,那麼店家會給你看更好的貨色,在後院還有像活雞活鴨一樣捆綁了手腳,攏在一堆售賣的年輕女人們,她們均被扒光衣褲赤條條的捆綁着,一絲不掛等待宰殺出售。
你可以挑選,現殺現賣!
或者你想開心一下也可以,等你滿足了,店家會幫你把那個女人宰殺掉切割成塊爲你打包裝好。
現在在党項人的眼裡,女人已經不算是人了,有個形象的稱呼,叫“兩腳羊”。因爲比四條腿的羊少了兩條腿,價錢也要便宜得多。如果客氣一點的話,可以喊他們“菜人”。就是要被人拿去做成一盤菜的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