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和夏竦等人都在仁宗的面前,這份國書他們已經都讀過了。當初和遼國簽訂澶淵之盟的時候,雙方都做了明確的規定,以白溝河爲國界,雙方撤兵。(遼歸還宋遂城及瀛、莫二州。)此後凡有越界盜賊逃犯,彼此不得停匿。兩朝沿邊城池,一切如常,不得創築城隍。而且不準給予另一方的敵人以任何形式的支持。
可是盟約簽訂以來,遼國卻屢次破壞邊境的問題,到了遼興宗時期,更是多次提出增加歲幣,已經從以前約定的十萬貫提高到了二十萬貫。可以說早年簽訂了盟約,被遼國一次次修改之後,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樣貌。
現在耶律涅咕嚕斥責宋朝背棄盟約,雖然語氣不善,但是從國書之中所有人都感覺到彷彿出了一口惡氣一般。
范仲淹說道:“萬歲,看來事情和那陳世美所說的一樣,這耶律涅咕嚕根本就沒有談判的誠意,他現在繞過宋祁,把矛頭直指我大宋朝堂,就是想讓事情進一步的升級。老臣以爲,萬歲可以採納那陳世美的意見,把耶律涅咕嚕和張元拉到一張桌子上去!”
仁宗對范仲淹的這胸懷十分的佩服,若是別人看着自己的策略錯了,定然會想盡辦法來掩飾一下,哪怕是找一個沒有人相信的理由。可是范仲淹卻很坦然,坦然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坦然的告訴仁宗,現在陳元的辦法是最好的辦法了。要知道陳元還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後生。
“愛卿所言極是,那耶律涅咕嚕想讓事態升級,咱們卻要按部就班。這樣吧,通過樞密院轉告宋祁,再由宋祁告訴耶律涅咕嚕,他和遼國的談判暫且中止。我們大宋會很快選派新的人選,於党項,遼國,就目前緊張的局勢展開三方談判。”
夏竦上前一步:“萬歲!老臣也以爲此事可行,但是老臣斗膽,那陳世美本是一介商賈,身無功名,更沒有官職。讓他去談判,好像不太合適。”
仁宗雖然不是什麼明主,但還算是不錯的皇上,對於這些和他意見相左的朝臣,仁宗還是能把他們的話聽下去的:“夏愛卿,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夏竦猶豫了一下:“這個……”
合適的人包拯找不到,龐吉找不到,夏竦自然也找不出來。不過他實在不願意看着陳元那樣的商人來像做買賣一樣的處理國事!當下說道:“老臣向萬歲請命,願意去和那遼國党項使者談判!老臣立下軍令狀,若是談不下來,臣願意辭官歸田!”
這話仁宗聽了覺得好笑,那范仲淹馬上說道:“不可!這三方談判不比兩國談判,必然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夏太尉能力足夠勝任,可是年紀畢竟不饒人,臣以爲,這種談判皇上還是委派年輕人的好。萬歲讓那陳世美去談判並無不可,只是用什麼樣的身份,還有待斟酌。”
仁宗笑了一下:“範愛卿所言甚至,你認爲我給他什麼身份合適?”
范仲淹猶豫了一下:“這個,臣愚鈍!那陳世美是接替宋祁去談判的,其官職不能比宋祁的小。而宋祁的官職又是經過皇榜考試,又多年曆練之後才得來的。如果陳世美真的一下坐到宋祁頭上,臣恐朝堂不服,而且此例若開,於我大宋並無好處。”
其實仁宗的心裡早已經有了打算,他笑了一下:“官大了不行,官小了也不行!所以朕打算,任命他爲談判特使,卻不給他任何品級。”
仁宗說完,范仲淹一愣,隨即抱拳:“萬歲英明!”
陳元剛剛和王倫簽訂了合約,他從山莊現在的資金中硬是擠出了六千貫給王倫,作爲首付把那貨行給盤了過來。相比於兩千貫求一個山莊名字那個時期,陳元現在必須咬着牙才能挺過去。
可以說王倫的貨行規模還算可以,基本上就是照着陳元在燕京弄的那個南北碼頭來搞的。但是陳元還是要做一些小的改動,畢竟王倫不是他,有些地方王倫覺得可以的,陳元卻覺得不行。
現在他也沒有多餘的錢去請勞力了,能自己乾的就自己幹吧。反正整個新月山莊還有幾十號夥計和那些老媽子現在無事可做,貨行的改動也沒什麼重活,都是一些小手術,就請他們去幫下忙就行了。
比如衛生打掃一下,桌椅板凳按照陳元的設計放一下,最重要的是把門頭的招牌給換了。最重的活,就是把王倫建立的那個冰窖給改一下。
現在是夏天,按理說冰窖是比較賺錢的買賣,可是這個貨行生意不好,偌大的一個冰窖空着,還每天都要保證裡面有新的冰塊存入,這一項開支是非常大的!
陳元和王倫談好的時候準備先把冰窖給封了,因爲他以爲自己要去滄州,而船隊一個來回之後就已經到了冬天,那時候冰窖沒有什麼作用,不如等到明年春天的時候再搞起來。
但是現在呂夷簡給他漏了底,告訴他不用去滄州了,這讓陳元決定留着冰窖,畢竟這是整個貨行最大的投資倉庫之一,就這樣關了實在可惜。既然沒有商隊的生意做,可以去找那些大戶人家,或者飯店旅館什麼的,幫他們保存一些貨物麼。
做散戶生意的話,冰窖就必須隔開,這樣能保證開門的時候漏出去的冷氣很少。
這項工程是唯一一個比較重的體力活了。
陳師師那些姑娘們當然不會幹這樣的活,只有死心跟着陳元的十多個夥計下來幫他,當然白玉堂也是要被拉來做苦力的。而菱花和趙懿等人在上面端茶倒水。
冰窖有兩個門,其中一個小門和其他倉庫的門不一樣。其他倉庫門都是像平常的家門一樣,而這扇小門是水平的躺在地面。
旁邊倒是有一扇大門,但那是有大批貨物進出的時候纔打開的。陳元他們都是從小門進出,說是小門,其實還兼着通風口的的功能,人拉開一塊門板之後,用一個梯子下來,上下並不是十分方便。
上面是三十多度的夏天,而地窖中的氣溫估計絕對在零下,進出多了身體也不適應,所以進來幹活的夥計基本上都沒有出去過。
一直忙的傍晚,眼看着工程就要完成了,陳元對來送水的菱花說道:“你們回去幾個人吧,回去做飯,今天晚上燒些好的,兄弟們都辛苦了。”
這些夥計在冰窖裡面呆了一下午了,即便穿的厚實也感覺到絲絲的寒意:“掌櫃的,今天晚上這酒你可要管夠纔可以!”
陳元笑了:“那是自然,酒讓你喝好,菜讓你們吃飽!再把那大的香水堂燒起來,兄弟們晚上一起去泡一泡!”
夥計們聽了這話都非常高興,幹活的速度明顯放快了一些。陳元輕輕撣去菱花頭上的一團白色冰屑:“回去吧,這裡冷。晚上招呼好夥計們,我要去太師那裡一趟,回去的要遲些。”
菱花應了一聲:“唉,知道了。”
菱花知道陳元就算忙的再晚也不會在外面過夜的。陳元也知道菱花一定會等着自己回去的。
菱花爬上去之後帶着一羣人先走了,只留下趙懿一個在這裡負責給陳元他們遞送東西,因爲趙懿既不會洗菜,也不會做飯,甚至連水燒到什麼程度是開了她也還沒弄清楚,回去幫不了多少忙。
淺秋想留在這裡陪趙懿,菱花卻是說了一句:“這裡一個人就行了,他們已經快弄好了,陽春姑娘可以的,淺秋,你跟我們回去吧,還有很多事情等着做呢。”
淺秋有些猶豫,但是趙懿面對菱花如果信任自己卻是大拍胸脯:“你回去吧,我等會就回去,沒事的。”
淺秋猶豫了片刻,想着也確實不會有什麼事情,就放心的走了。
趙懿一個人在上面呆的實在無聊,過了很長時間才聽到有人敲那門板:“上面的,水涼了,換一壺熱的來!”
趙懿忙的應了一聲:“哦,馬上好!”
這點事情她還是能做的,水是一直架在柴火上的,用小火燻烤着,保證水溫。趙懿只要拿起水壺打上一壺送下去就可以了。
打了一壺水之後,她掀開那門板從梯子上走了下去。一股異常清涼的氣息迎面撲來,讓趙懿感覺舒服極了。
提着茶壺走下木梯,把水送到陳元他們面前:“掌櫃的,水來了!”
陳元覺得趙懿看自己眼神總有一種說不清楚東西,而且態度總是不溫不火的。兩個人的事情不是已經說清楚了麼?以前的誤會自己也認過錯了,她怎麼還是這樣?這女人當真記仇!
對於這樣女人,陳元的態度是少惹爲妙,儘量少和她說話,少和她接觸。
接過水壺說了一聲辛苦,也就不再看着趙懿了。趙懿彷彿也不想理他,獨自看着這個冰窖,很是好奇。
皇宮也有冰窖,不過和這個大不一樣。而且就算皇宮裡面的那個冰窖她也只是小時候下去過一次,被仁宗發現後狠狠的打了幾巴掌,仁宗說那個地方很危險,不是小孩子該去的。
從那時候起,冰窖在趙懿心中就是一個可怕的地方。後來長大了,她也知道里面除了一塊塊大冰塊之外沒有什麼好看的。
但是現在這個冰窖卻讓趙懿很是留戀,因爲上面太熱。送完水之後她也就沒有上去,而旁邊的人也都沒有理她。
等夥計們做好的事情之後,陳元看看非常滿意:“好了,今天我謝謝大夥,咱們收工,回去喝酒就是。”
一幫夥計高興的不得了,一個個飛快的從木梯上爬了出去,阿木大是最後一個上去的,上去之後他把梯子也抽了上來,反手關上那扇門,一行人也沒有逗留就準備走了。
走了幾步陳元發現那鐵鍋下的柴火還在燃燒着,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四下望了一遍沒有看見趙懿,心中暗暗想道:“這丫頭當真是沒幹過事情!走了也不知道把火熄滅,這萬一要是燒了起來,把這個貨行燒了自己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