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盈坐在營地門口，虧得現在是冬天，大山裡邊也沒有那麼多的蚊蟲蛇蠍。
在點了一堆篝火之後，劉盈就開始感受到了野外露營的愜意。
秦舞陽領着一臉懵逼的蒙承去洗澡，也順帶着把白天的發現說給了蒙承聽。
然後，營地裡邊咕嘟咕嘟的費水聲，頓時不再單調，因爲加入了蒙承號喪的聲音。
劉盈覺得，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混響吧！
隨後，哭喪的聲音裡邊，傳來了一陣蒼涼的歌聲：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劉盈身邊的侍衛們，頗受感染，但是卻畏懼的看向了劉盈。
卻看到太子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在石頭上，側着身子聽着。
很快，許多的人都跟着唱了起來。
這些軍漢，本質上都可以算作是老秦人。
如果真的深究起來的話，山坳裡邊土層底淺埋着的那些白骨們，有不少人或許都可以和在座的諸位扯上遠房親戚的關係。
劉盈並不會過分在意，或者是強制追求什麼。
忠誠，或許可以依靠鐵律來維持，但是絕對不是不近人情的東西可以維持的。
於是，諾大的驪山山體中，某一個山坳裡邊，沉鬱悲壯的秦腔在深夜裡迴盪了開來。
劉盈覺得，那躲在暗處的鐵甲人，應該能聽到這老秦人的無衣戰歌。
不知道爲什麼，在秦腔的感染下，劉盈也忍不住跟着嗷嘮起來了。
只不過，一邊上側着耳朵，聽着軍漢們唱戰歌的臧兒和康雪兩人，在劉盈嗷嘮着嗓子加入了以後，就難以遏制的露出來了索然無味的情緒。
大合唱停下以後，劉盈清了清有些沙啞的嗓子，心中鬱悶的情緒也是一掃而光。
鑑於自己的嘴巴有反向開光的屬性，劉盈也就沒有說什麼抓到鐵甲人要讓他嘗一嘗老虎凳、騎木驢什麼的刑罰。
而是讓秦舞陽把洗刷乾淨的蒙承叫到了自己面前來。
蒙承的眼睛紅腫的厲害，劉盈抿了抿嘴，問道：“陵墓尚且玩好嗎？”
“完好！”蒙承情緒激動的看着劉盈：“殿下，我們什麼時候去抓那些西楚餘孽？”
劉盈請咳了一聲：“你就不擔心寡人問你，墓葬在什麼地方？”
蒙承肅容道：“殿下是仁德之人，並不會做出挖墳掘墓的事情來的。”
劉盈鬱悶道：“你這是真的會用道德約束別人……不過你倒是說對了，始皇帝陵，我不會動，我大漢的後世子孫，也不會有任何人做出這等可惡行徑來。”
蒙承拜道：“小人願爲殿下出生入死，肝腦塗地！”
劉盈問道：“你不打算輔佐嬴羣光復大秦了？”
蒙承愣住，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太子竟然會這麼直接……
“天下局勢已經穩定，想要作亂完全不可能。”蒙承無奈的嘆息一聲：“更加不用說，還有殿下這等人物爲大漢儲君，誰也不可能顛覆大漢的。”
劉盈問道：“那你是不是打算接近我，然後找機會跟着我北上，隨後在匈奴找個好時機出手，然後把我幹掉？”
蒙承嚇了一跳，額頭上冷汗都在往下流，他以頭觸地：“小人萬萬不敢有如此背叛太子的心思。”
一邊上的秦舞陽也被劉盈這種猜測，嚇出一身冷汗來，更別說當事人蒙承了。
劉盈笑道：“哎呀！我只不過是看你那麼緊張，開個玩笑活躍下氣氛罷了！”
蒙承把掌心裡的冷汗在地上蹭掉，緩緩地站起身來。
劉盈說道：“對了。”
蒙承這邊猛地嚇得跪在地上。
劉盈一愣，回頭看了看同樣在擦冷汗的秦舞陽，頓時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真不知秦舞陽是被嚇的，還是擔心自己有意折辱激怒蒙承，緊張成這樣的。
蒙承紅着臉站了起來，想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但是，劉盈身後的大帳中，卻傳出來了那靈魂的拷問：“臉紅什麼？”
蒙承看了看劉盈，只有硬着頭皮道：“羞愧的……”
“說正事呢！別瞎鬧了！”劉盈揮了揮手。
大帳中傳出了一陣不滿的聲音。
劉盈接着問道：“你能不能講清楚，當年秦軍守陵的人，究竟有多少？這裡以前是不是一座城？”
蒙承臉上爲難了片刻。
劉盈立刻道：“不想說就別爲難，反正現在也弄清楚這邊的情況了，等到生石灰送過來以後，就把這邊所有的錢運走。”
“殿下贖罪！”蒙承拱手道：“沒什麼不能說的。”
蒙承道：“這裡以前應該是皇陵地面建築部分，那邊有一條大道，直通外邊，前來祭祀的人，都是從那邊騎馬乘車進來的。”
劉盈順着蒙承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真是秦舞陽白天猜測，被人挑土成山，堵起來的道路。
蒙承接着說道：“從那邊出去以後，本來是有大道直接通行的，但是因爲咸陽城被燒燬以後，那邊的道路也逐漸荒廢了。
再加上當年秦人自發挑土成山，所以這邊的一切全部都荒廢了。”
蒙承指着山腳下的位置說道：“當年那邊是有一段城牆的，後來這裡邊的人都被斬死了，楚人把皇陵地表上的建築搶砸一空後，付諸一炬。
等到楚軍退去以後，百姓們自開發來收拾殘局。
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被百姓們掩埋到了那挑土成山的山肚子裡邊去了。”
一些老秦人在用自己的努力，想要讓世人淡忘這裡的土地之下，埋葬着一位古往今來的偉大帝王。
蒙承指着相反的方向說道：“從這邊出去，則是一馬平川的藍田縣，賊人應該是從這個地方逃走了的。”
“那你覺得，他們會去藍田縣，還是去櫟陽城？”
弄清楚了這邊的情況的以後，劉盈便沒多少心思繼續盤問了。
始皇帝陵在什麼地方，對於他而言，已經不是很大的秘密了。
蒙承都說的這麼直白了，盲猜一下，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小人覺得，這邊出去是藍田縣，但是他們不會去藍田縣，他們應該會直接去櫟陽城。”
劉盈稍作思索，而後問道：“爲何？”
“燈下黑！”蒙承說道：“殿下自己所說的燈下黑，用在他們身上非常合適。
而且，櫟陽城有西楚曾經的重臣項伯，而今在大漢，依舊是身居高位之人。
誰都知道項伯現在溫順的像是一條聽話的老狗，自然就對他無比放鬆。
可是，如果這條老狗暗地裡藏匿了骨頭在土地下，恐怕無人能想得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