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齊國皇宮,如今成了嘉平道的行宮。
因舊齊國地處北方,所以宮室建造的比其他地方更厚重。
比起華麗精緻的韓國、趙國等地,齊國的皇宮顯得更莊重古樸。
今日天黑欲雨,浣衣局內就連粗使的小太監都尋了個角落偷懶去了。
監理太監徐贏獨自坐在自己的小屋內。
外頭雖然昏沉陰冷,他的面前卻放着一個溫暖的紅泥小火爐,一壺黃酒便要開了。
酒香四溢開來,真是個愜意的日子!
齊國滅亡之後,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對他們這些太監來說卻是天大的喜事。
皇宮變爲了行宮之後,徐贏的職位未變,俸祿未變,卻沒有成天價的主子奴僕送來需要換洗衣物。
浣衣局成了行宮中最清閒的所在。
這徐贏才二十歲出頭,面白無鬚,長得略顯清秀。
如今他鼻子微動,計算着時刻,打算待酒滾開後便好好酌飲一番。
他一隻手剛伸向紅泥火爐,忽然有一個男子的聲音從屋外響起,帶着薄怒道:“此地爲何毫無防備!”
徐贏一愣,見到一個男子竟是直向自己的屋中闖了進來。
他一時張大了嘴,不知道是不是該立刻喊人來。
眼見這個突然闖入的男子身材高大,面容嚴肅冷厲。
男子直直看向徐贏,面上帶着怒意道:“你便是這一任的浣衣局監理?
盡然白日喝酒,當真是太過放肆。”
徐贏愣了半天之後,纔開口問道:“敢問閣下是誰?”
這個忽然闖入的男子,身上的氣度倒是威嚴。
闖入之後對着徐贏幾番呵斥也顯得極爲自然。
若不是徐贏從未見過他,還真當是什麼貴人突然查崗來了。
威嚴男子哼了一聲道:“本公便是此地真正主人!”
聽了這話,徐贏更是吃驚不已,結巴道:“你是!你是!”
威嚴男子環視一圈,才道:“當真是廢物!你既然擔任了浣衣局的重任,卻是如此無用!”
在威嚴男子男子不斷斥罵之下,徐贏的神色變了。
本來慵懶安逸的面孔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他緊抿着嘴跪在地上,也不說話,只對威嚴男子行了一禮。
自有史以來,浣衣局從來不是什麼重要的所在。
除了齊國。
齊國自國公景天開始,浣衣局的監理太監便一直有另一重身份——護國監!
這是當年齊國公景天秘密立下的。
護國監在危難之際承擔着保衛皇族的重任。
而浣衣局只是他身份的掩飾。
第一代護國監便是齊國公景天親自授命。
自此之後,所有浣衣局監理太監都是以師傳徒,不受旁人認命。
上一任的浣衣局監理太監是海大貴。
在如今的太子殿下攻入舊齊國那日,海大貴也忽然消失了。
之後太子殿下將舊齊宮改爲行宮,海大貴留下的一名徒弟徐贏,也就自然而然地接任了浣衣局監理太監的職責。
如今再無齊國,徐贏的另一層身份也該無人知曉。
徐贏早就已經下定決心,這一生就安分守己地做一個閒人。
陰天飲酒,晴日賞花,還有比這更妙的嗎?
偏偏,該來的永遠躲不掉。
如今這位突然出現的男子,多半是齊國皇族之人。
徐贏悶了一刻,才問道:“不知大人身上可有信物?”
景天哼了一聲,他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金色小印滿不在乎地扔在腳邊。
徐贏本來跪着,如今看見那小小金印便是雙眼大睜。
這金印上的篆字他還認得,竟然是“齊國公景天”幾字。
徐贏吃驚地說不出話來。而景天則是將那金印重新拾起放入懷中。
他這纔對徐贏說道:“你雖然無用,但本宮已驗過你正是如今的護國監無疑。
既是如此,便須奉本公爲主,供本公驅策!”
徐贏眼睛眨了眨,跪在地上道:“遵命。”
景天滿意地看了一眼四周,才道:“這屋中並無天罡寶珠的氣息。
天罡寶珠歷代由護國監保管,如今何在?”
徐贏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上任護國監海大貴護國身死,當時天罡寶珠便被他帶在身上。
之後天罡寶珠的下落便無人知曉了。”
景天又是傲然地哼了一聲。
天罡寶珠多半是被毀了。
否則憑他這副從冥王那裡借來的身軀,也無法來到齊國皇宮。
早就在半路上爆裂開來了。
既是如此,他要重新找到天罡寶珠的下落,便要從海大貴身死的地方尋起了。
景天回到人間之後,天下大局幾乎已經都掌握在越國太子君梧手中了。
之前的事情他無從查訪,只有着落在這新任護國監徐贏身上。
而徐贏跪在地上,低着頭顱掩飾着面上神情。
他眼珠子轉了一圈,才用恭敬老實的聲音對景天道:“回稟陛下,先師殉國的所在,如今也無人知曉。
臣須設法暗暗尋訪,才能知道準確方位。”
徐贏的話也有一些道理,景天心中雖然急於求成,但也反駁不了。
最終景天厲聲說道:“既是如此,本公只能給你三天時間。
若是到時候還不能說出海大貴殉國的方位,本公便要治你辦事不利之罪。”
徐贏深深跪着,口中道:“謹遵陛下旨意。”
當他再次擡起頭來時,面前已經是空蕩蕩的,除了那一壺小小酒漿如今快要燒乾了。
徐贏得面色忽然從慵懶變得陰狠。
一雙眼睛看向門口仍舊在晃動的棉門簾。
齊國公景天!
齊國早就亡了!
連薪俸都拿不出來的人,如何要人聽命於你?
徐贏成爲什麼齊國護國監也非出自他的本意。
還是孩童的時候,海大貴便看他是習武之才,硬從一衆小太監中挑選了他作爲傳人。
之後海大貴並未對徐贏有過什麼好臉色,只是天天板着臉要他習武。
或許海大貴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死的這麼早,不然早就該將忠於齊國的思想灌輸給徐贏。
只可惜終究是來不及了。
如今二十出頭的徐贏武功確實不弱,已有百年內力。
但他心中並無什麼尊齊的念頭。
反而是越國給他一份安逸地薪水領取,讓他這身殘之人無需爲衣食奔波。
確定景天已經走遠之後,徐贏忽然起身。
他匆匆地在行宮中奔了許久,來到了一座小小偏院外。
徐贏用約定的手勢敲了三聲院門。
便有一個威嚴的護衛替他開門。
徐贏對着那護衛恭敬道:“劉錦大哥,那人果然來了!”
越太子殿下的護衛劉錦嚴肅地點了點頭,對他說道:“快進去吧。太子殿下已經在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