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這些外來的闖入者,喧囂的夜慢慢又恢復了往日的靜謐,胡叔和胡嬸互相攙扶着站在山谷入口,目送他們一行人走遠,兩個老人眼裡都滾出了淚花,胡嬸更是不停擦着眼淚,“老天保佑,可別再叫這夫妻兩遭什麼磨難了!”
胡叔沒說話,拉着老伴往回走,“好了,我們也回吧,天夜了!”
兩人互相攙扶着進了屋裡。
簡陋的小木屋,一盞小油燈亮起,便是兩人一世的歸宿。
遠處層巒疊起的山峰,一束手電的光芒再次亮起,一個揹着大大的行軍包的男人健步如飛的在林子裡奔跑,他是留在山上負責放哨的人,剛剛只不過是撒了泡尿的功夫,特麼剛把褲鏈拉上,山谷裡突然就不知從哪裡冒了一羣人出來,他都沒來得及通過無線電給底下的弟兄發出警告,兩人就倒下了,任務失敗,犧牲了兩個兄弟,還有兩個被捕,他得趕快向老大報信!
南城。
周寧儒第一時間收到消息,當機砸了手機站起來,單手插腰來回在房間踱步,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周寧遠一日不死,他這公司總裁的位置就坐不穩,特孃的,他花了大把的鈔票,這幫飯桶竟然連這麼個人都搞不定!
幸好。
他手裡已經有足夠多的股份,爲今之計,只有明天儘快召開股東大會,先把公司總裁的位置拿到手,至於周寧遠……既然他是被擡走的,誰知道他會不會死在半路,死了最好!
他惡毒的想着,一雙眯起的桃花眼此刻佈滿了陰毒,突然又走回來一把拿起手機,“聽好了,我們當初的約定,我給你錢,你幫我搞定他們,雖然現在事情沒成,錢我會照付,一句話,這件事你幫我把尾巴處理乾淨,我不想讓人查到我身上!”
對方自然是滿口答應。
得到他們的保證,周寧儒又把手機隨手扔到牀上,劍眉皺緊,煩躁的來回踱步。
這一個夜晚,註定了是一個難眠之夜。
遠在西林,一樣的是兵荒馬亂。
鑑於周寧遠的腿傷流血嚴重,並且陷入了昏迷當中,從直升飛機下來,救護車直接把人拉到西林最好的醫院,直接就進了手術室,陸念琛雖然是心臟科的專家,也跟着進了手術室。
他進去的時候,陸夢着急的拉着他的手,那種緊張而帶着期盼的目光他在病人家屬身上看過很多次,可以說已經麻木了,可這一次,從陸夢眼睛裡看到,那種沉重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
最後還是蘇言過來拉開陸夢,他才得以脫身進了手術室。
“放心吧……”蘇言安慰她。
陸夢沒哭,只是眸子裡透出一股異常明亮的光,身體站的筆直,盯着手術室的大門。
她當然相信堂哥的醫術和專業判斷,不過還是擔心罷了。
手術進行了很長時間,期間楊帆出去了一趟,再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顯得坐立不安,兩隻手着急的攥在一起,盯着手術室的大門恨不得可以直接闖進去把周寧遠拉出來!
蘇言留意到他的反常,不覺多看了他幾眼,楊帆大概也發現了,默默低着頭,只是表情依舊很不好,他原本以爲找到周寧遠就可以連夜趕回南城,說不定還能想辦法阻止周寧儒召開股東大會,沒想到周寧遠卻昏迷了。
儘管他剛剛已經第一時間把周寧遠活着的消息通知周老太爺,也委婉的提起可不可以推遲召開股東大會,想不到周老太爺根本沒有任何表示,一旦周老太爺也放手不管的話,豈不就是意味着周先生要把寧遠總裁的位置拱手相讓?
說實話,他替周寧遠覺得不值!
“噠,噠,噠……”高跟鞋踩過地面發出的聲音特別刺耳,李韻文小跑而來,邊跑邊喊,“寧遠呢,我兒子呢,他在哪裡……”
陸夢原本是專注的盯着手術室,聽到李韻文的聲音也不禁回頭看去,儘管是半夜,李韻文倒是打扮的一絲不苟,套裝高跟鞋,就連頭髮也綰的一絲不苟,如果不是那張盛滿了擔心的臉和驚慌的腳步,幾乎要讓人以爲她是度假來了。
考慮到她是周寧遠的母親,陸夢想了想,還是很有禮貌的迎上前去。
“躲開!”李韻文卻一把推開她。
陸夢撞到牆壁,疼的倒抽一口涼氣,李韻文壓根都不看她一眼,趾高氣昂的扯高了嗓子喊,“醫生呢,人呢,我告訴你們,要是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我拆了你們醫院!”
雖然已經是半夜,醫院來來往往還是有不少人,聽到聲音紛紛駐足,對着她指指點點,李韻文一點不覺得丟臉,擡起下巴指着那些人罵,“看什麼看!”
此等行徑……
陸夢別開臉,也是徹底無語了。
護士被驚動,跑過來勸她,“這裡是醫院,請你不要大聲吵鬧!”
“別碰我……”李韻文嫌惡的打掉她的手,“瞧瞧你們這裡破的,誰知道里面的醫生有沒有本事,我要轉院,你們馬上安排,我要帶我兒子回南城治療!”
護士好脾氣的勸,“病人失血太多,不及時搶救會有生命危險,請您安靜等待!”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不相信你們醫院醫生的水平,我們要轉院!”李韻文繼續蠻不講理的撒潑,真把醫院當成她家開的一樣。
護士顯然也很少遇到這麼蠻不講理的客人,朝陸夢他們看了眼,“你們誰是這位女士的家人,請把她帶出去,否則的話,我們就要叫保安把她請出去了!”
“喲,你膽子還不小,我們花錢來醫院看病,還要受你的氣,你是不是……”
李韻文還在不依不饒的吵,陸夢實在看不下去了,對楊帆說道,“你先把她帶出去!”
楊帆也有這個意思,聞言便走到李韻文身邊,小聲說,“夫人,你先出去冷靜冷靜,周先生他……”
李韻文推開他,直接把矛頭對準了陸夢,“你算什麼東西,我兒子娶了你那就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爲什麼現在躺在裡面的不是你,啊,你還要害我們寧遠到什麼時候,你這個小賤人,我告訴你,你休想我會同意讓你進周家的門,等寧遠醒過來,你們馬上離婚,馬上就去離婚!”
蘇言看不下去,正要說話,被陸夢拉了一把阻止了,陸夢站直了身體迎向她,“我們離不離婚不是你說了算的,我敬你是長輩就不跟你吵,現在周寧遠還躺在裡面急救,你不擔心他反倒像個瘋子一樣罵街,麻煩你爲了你的兒子多積積德!”
“你,竟然還敢跟我頂嘴?”李韻文差點給氣瘋了,俏臉扭曲瞪着她,那兇狠的模樣好像真的喝不得撕爛了陸夢一樣。
陸夢懶得搭理她,拉着蘇言往旁邊走開一步。
另一邊,楊帆眼看着事情不妙,也把李韻文拉走了,李韻文又吵又罵的嗓音響了一路,蘇言也是徹底無語,她小姨這個脾氣……也難怪她們家一向和小姨家沒什麼來往,就這脾氣誰都吃不消!
“你沒事吧?”回神,蘇言擔心的看着陸夢。
陸夢搖頭,對她擠出一個笑容來,“嫂子,其實我心裡都明白,一旦離開了山谷,我和周寧遠的生活……不會平靜的,我都知道。”
可不是麼?
哪怕在山谷裡有那麼多溫馨的時刻,終究只是屬於曇花一現的芬芳,一旦回到現實的生活裡,所有的問題就都會冒出來了,譬如舒家母女,譬如李韻文、周寧儒的存在,還有那一段塵封的往事,乃至她真實的身份。
一切還遠遠沒結束……
蘇言心知肚明,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只能心疼的拍着她的肩膀,“都會過去的……”
是啊,都會過去的,所有的事必定會有一個結果,只是過程……不知又會是如何慘烈?
三個多小時之後,手術終於結束,陸念琛從裡面走出來。
“堂哥……”陸夢低喚。
陸念琛輕點頭,“沒事了!”
聽到他這麼肯定的聲音,陸夢也就徹底放心了,感激的朝陸念琛笑笑,陸念琛看了她一眼,目光突然看向安靜站在旁邊的蘇言,蘇言低着頭,突然聽到頭頂響起男人一慣淡然的聲音,“辛苦你了!”
短短的四個字,她大吃一驚,驀地擡頭,正對上陸念琛深邃的目光,兩人對視,蘇言第一次從男人眼睛裡看到了溫暖,心裡暖融融的,她低聲說,“沒關係!”
陸念琛又看了她一眼,離開去洗手。
目送他走遠,蘇言的心,跳的有些快。
陸夢並沒有留意到兩人友愛的互動,因爲護士推着周寧遠出來,她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忙過去幫着護士一道推着移動病牀去了病房,周寧遠還在昏迷當中,安安靜靜的躺着,臉上褪去了平日的冷漠,弧度顯得柔和了很多,只是臉色蒼白,顯得氣色很不好。
護士很快離開,剩下他們兩個人的病房安靜極了。
陸夢搬了椅子坐在病牀旁,拉着周寧遠一隻手,經歷了這麼多,她幾乎可以肯定自己始終忘不了這個男人。
那麼……
她想,她爲何不抓緊這份幸福呢?
只要周寧遠不放開她的手,她就有勇氣面對所有的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