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陸夢淡定的聲音落下,就連一直專注開車的司機老馬也禁不住擡頭望了眼後視鏡,周寧遠一張俊臉黑的幾乎能擰出水來,薄脣緊抿,突然又咧開嘴角聲聲笑着。
“老馬,給她刀。”
“周先生……”老馬猶豫着,被周寧遠冷冷橫了一眼,忙伸手進儲物格里找出一把水果刀,猶猶豫豫的遞過來。
周寧遠也不接,目光輕飄飄的朝陸夢掃去。
陸夢輕輕掀脣,伸手拿了水果刀。
她當然知道就憑這把水果刀根本砍不斷人的手腕,她是在向周寧遠表達決心,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糾葛的決心。
她相信周寧遠也懂。
“希望周先生記得你剛剛說過的話。”
不忘給周寧遠施加壓力,陸夢用力攥了攥右手,刀柄在掌心硌出深刻的紋路,稍緩片刻,她又用力做了個深呼吸,用力攥緊刀柄瞄着左手掌心的方向用力紮下去。
她也嚇得緊緊閉上眼睛。
意料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到來……
鼻尖卻分明聞到濃烈的血腥氣,讓她原本眩暈的頭腦更是犯暈,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入眼是一片的猩紅,周寧遠本是牢牢攫住她手腕的右手現在牢牢握住了刀刃,血順着他修長的手指骨節不停的往下涌,在她晶瑩細膩的掌心漸漸匯成血灘,鮮紅的顏色濃的刺眼。
猛地鬆開左手,水果刀被周寧遠牢牢握在掌心。
陸夢有那麼一瞬的晃神,很快又冷靜下來,無視周寧遠凝肅的面色,冷冷出聲,“二選一我做到了,讓我下車。”
“陸小姐……”老馬看不下去想要勸上一勸,剛說了三個字就被周寧遠冰冷的目光打斷,他不敢再出聲,只是心疼的看着周寧遠血流不止的手,幾次欲言又止。
“怎麼,自己說過的話又不想承認了?”陸夢嘲諷的望着他。
周寧遠抿了抿薄脣,倏地將右手指間握住的水果刀拔出來,鋒利的刀刃刮過帶深了傷口,一串溫熱濃稠的血液濺在陸夢臉上,陸夢怔了怔,只若無其事的目視前方。
經歷了那樣的慘烈之後,還有什麼能嚇到她。
因爲失了不少血,周寧遠的臉色漸漸發白,也是疼的,額頭起了一層細密的冷汗,眸光卻依舊犀利,勉強用幾乎不能活動的右手拉住陸夢左手,將染了血的水果刀放到她掌心。
“你沒聽清楚我的話,是斷手,不是斷手指。”
陸夢腦中轟的一下,驀地扭頭看他。
應該是疼的厲害了,儘管他極力想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緊抿的薄脣,皺緊的眉心還是出賣了他,他是在極力隱忍着疼痛。
對於陸夢來說,看到周寧遠這樣,她應該覺得暢快纔對。
可她現在只是覺得悲涼。
放軟的聲音透着濃濃的無力,“周寧遠,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像你這樣高高在上的人,翻手雲覆手雨,爲什麼非要跟我過不去?”
左手驀地被拉住,周寧遠的聲音有氣無力,“我只是想彌補……”
陸夢怔住。
肩膀陡然一重。
周寧遠昏倒在她身上,皮肉翻飛的右手還緊緊抓着她,黏膩的血液膠着凝結,又不停有新的血液淌出來,徹底染紅了兩人的手。
她望着他泛白的俊臉,微微皺起了眉心。
彌補……
彌補什麼?
難道,周寧遠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陸家。
陸念琛和陸念情急急趕回家,路上就收到消息,陸夢出門開的那輛黃色的甲殼蟲在青湖路段發現,車裡沒人,也沒有受傷流血的跡象。
“哥,夢兒她會不會是被周寧遠帶走了?”因爲就連陸家的傭人都並不清楚陸夢就是白冷的事,直到兄妹兩人進了書房,陸念情才急急將憋了一路的話說出來。
陸念琛深深望了她一眼,眉宇間透着擔心,突然說,“蔡醫生死了。”
“怎麼會?”陸念情亦大驚失色,飛快的蹙眉想着什麼,猛地擡頭和陸念琛對視,兩人眸子裡俱是震驚,“你的意思是周寧遠可能已經知道了夢兒就是……”
“暫時還不能確定。”
陸念琛這話說的底氣全無,當初心臟移植的手術原本就是這個蔡醫生操刀的,後來這件事不知怎麼被陸思安發現,才安排他頂替蔡醫生做心臟移植的手術,這才救了白冷一命。
他並不知道陸思安是用了什麼手段說服蔡醫生閉嘴,只是現在看來,這個蔡醫生未必牢靠,又或者,周寧遠找到了這個蔡醫生?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陸念情問。
陸念琛只能搖頭,“我已經通知了叔叔,警局的劉叔也答應幫忙找人,先等等。”
陸念情欲言又止,到底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悶悶的走出去,突然用力跺腳,“不行,我去找楊帆,他既然是周寧遠的特助,沒道理不知道周寧遠去了哪裡?”
話落,她拔腿就走。
陸念琛默了默,並沒有阻止她。
陸念情殺到寧遠,卻被告知楊帆早在兩個小時之前離開了,至於去了哪裡,自然沒人知道,事實上,楊帆確實是接到了老馬的電話匆匆趕去找周寧遠。
雅園。
周寧遠另一處不爲人知的私人房產,位於遠郊明山腳下,整片風景優美的地方其實是寧遠集團開發的度假村,只不過還沒對外正式營業,雅園則是周寧遠給自己留的一棟樓。
楊帆匆匆趕到的時候,周寧遠的私人醫生林木也恰恰趕到,兩人在門口遇到,打了招呼之後一起急匆匆的往屋裡走。
周寧遠被安置在二樓的房間,他失了過多的血昏迷着,血肉模糊的右手緊緊攥着陸夢的左手,陸夢掙脫不了,又在老馬以死威脅之下,不得不一路跟了過來,甚至現在被困在牀邊脫不開身。
靜靜望着周寧遠。
他雖然昏迷着,卻並不安穩,眉心似有化不開的煩惱,緊緊皺着,可那一張臉,儘管面色發白,到底和她揮之不去的記憶裡的那一張一模一樣,俊美的,妖孽的,也是冷酷的。
鼻間隱隱泛酸。
她猛地別開臉。
“楊特助,林醫生,快,周先生他……”門口傳來老馬激動的聲音,房門很快被推開,一左一右奔過來兩個男人站定在她身邊。
“陸小姐?”
“周寧遠!”
兩道吃驚的聲音同時響起,陸夢低頭,故意忽略兩人投諸在她身上好奇的目光。
“你真的想死是不是,還不快放手!”
林木是周寧遠的發小,兩人也算是從小玩到大的,見他右手傷成這樣還死死攥着陸夢,心裡那叫一個怒,又不敢冒然去掰周寧遠的手,只能氣急敗壞的大吼。
陸夢倒是被他的大嗓門嚇的一抖,左手下意識掙了掙,林木倏地朝她瞪過來,發了狠的吼,“誰讓你動,你想讓他這隻手廢掉是不是?”
陸夢不做反應,又被他狠狠剜了一眼。
“林醫生……”楊帆忙打圓場,“周先生的手……”
“沒救了……”林木沒好氣的胳膊一揮,“把我的鋸子拿來,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