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
周通突然褪去了鐵面無私的形象,兩隻手拄着柺杖,突然就一聲長嘆,心事重重的模樣似乎瞬間就蒼老了好幾歲。
陸夢心頭一跳,“爺爺,你怎麼了?”
周通扭頭看她,睿智的眸子裡突然就充滿了疲憊,又接連長嘆了數聲,“怪我,都怪我,如果當初不是我定下了非要長孫繼承公司的規矩,他們堂兄弟兩個也就不會……”
“爺爺,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陸夢並不敢確定,小心翼翼的問。
周通直篤柺杖,無奈的暗咒,“寧儒這個臭小子,竟然敢對你們動殺心,唉!”
陸夢大吃一驚,她想不到周通竟然什麼都知道,一時也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伸手拂了把長髮,稍稍穩住心神,才繼續問,“既然你知道,爲什麼不阻止他,他現在當上了總裁,周寧遠怎麼辦?”
她着急的替周寧遠說話,以至於語氣衝了不少,說完之後,她自己也覺得不合適,有些尷尬的看着他,卻見周通直直盯着她,那目光並不像是責備,反倒像是讚賞!
“爺爺……”她不理解。
周通果然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寧遠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
是嗎?
對於這一點,陸夢是不敢苟同的。
笑了笑,心虛的並不說話。
周通倒好像一點不在意,又用力拍了拍她的手,“你現在可能還不明白我說的話,沒關係,將來你就會明白了,寧遠是個好孩子,如果他做錯了什麼,你就跟我說,我替你做主!”
陸夢隱約覺得周通這番話似乎意有所指,可她又實在想不明白,縱然陸家家世是不錯,她也不缺錢,可說到底對周寧遠並沒有多大幫助,然周通的意思似乎又好像就是在說,她能幫到周寧遠。
她想不通!
“我累了,扶我進屋吧!”周通卻不打算再多說。
陸夢也就不好再追問,依言扶他進了屋裡,心裡還是覺得奇怪,她們陸家名下的產業都和醫藥有關,和周家根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她又能幫周寧遠什麼呢?
回到屋裡,其他人都散了,周寧遠坐在沙發裡等她,燈光暖融融的灑在他身上,他安然靜坐,霎那間的風姿倒十足像是清俊優雅的貴公子,聽到聲音擡頭,一張俊美的臉龐,在看到她時脣角一點點漾開,整張臉於是又變得生動起來。
“走吧!”他站起來。
陸夢心裡微微一動,笑不由爬上脣角。
“爺爺,那我們先走了!”
“回吧!”
周通擺擺手,看着兩人並肩走遠,欣慰的連連點着頭。
匡正從暗處出來,視線朝門外掃了一眼,走到周通身後,“老太爺……”
周通回頭望他一眼,拄着柺杖到沙發坐下,臉色也由欣慰變成了濃濃的惆悵,伸手拿了桌上的茶杯喝着茶,突然說,“看來,陸思安沒把東西給她。”
匡正順着他的話就問,“你的意思是二少奶奶還不知道?”
“不錯。”周通點頭,低頭抿着茶,目光卻是凌厲,“她現在不知道也好,等他們將來有了孩子,感情穩定了,再把事情告訴她,想來她會站在寧遠這頭!”
匡正點着頭,心裡頭明白着,周通心裡的這架天平是往周寧遠這頭偏了,倒是也不難理解,周寧儒雖然從小被當作繼承人培養,無奈天資有限,心思又歹毒,公司是絕不可能交到他手裡的。
“回頭你交待老大家的媳婦,讓她別對陸丫頭擺臉色,寧遠那裡,我也會找他談,至於舒家那母女兩個,以後別叫她們再進我周家的大門,沒一個好東西!”
提到舒曼母女,老太爺臉上一臉厭惡,原本看在舒曼父親的份上,兩家關係挺不錯,舒曼偏偏要用手裡那點股份興風作浪,攪得周家不得安寧,他也沒必要再給她們什麼好臉色!
“我知道了。”匡正答應着,彎腰來扶他,“我扶你回房休息,別太操心,對心臟不好!”
周通看他一眼,也是一聲長嘆。
他怎麼能不操心,若他放手不管,兩家人能直接扛着刀打起來!
陸夢扶着周寧遠慢慢往他們住的那樓走去,心裡還想着周通剛剛說的話,始終還是不明白。
“怎麼了?”周寧遠看她心不在焉就問。
陸夢輕輕搖頭,沒把周通的話說給他聽,她隱約能猜到老太爺有偏向周寧遠的意思,只是不敢確定,所以乾脆也就不說了,省的造成什麼誤會,周家已經夠亂的了!
“沒事……”她笑笑,挽着周寧遠的手臂,放柔了聲音撒嬌,“好累啊!”
也是真的累了,坐了那麼長時間的飛機,回來又是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周寧遠也是心疼她,摟緊了她的肩膀,“今晚將就一天,明天我們就回紫雲首府。”
陸夢順勢靠在他懷裡,感受着他溫柔的呵護,脣角也是忍不住彎了起來,尤其這一個月的相處以來,她越發能感覺到周寧遠這個男人骨子裡的溫柔貼心,也讓她的心忍不住的快速沉淪。
誠如她從前說過的話一樣,這個男人一旦溫柔起來,誰都抵擋不了!
兩人回到房間,陸夢衝了澡就之後就慵懶的窩在牀上,一動也不動,再看周寧遠還坐在書桌前,盯着電腦屏幕不知道在看什麼,剛好念情給她打電話,怕吵着他,她就去陽臺接了電話,等她進來,周寧遠還對着電腦屏幕。
她便有些好奇了,“還不睡嗎?”
周寧遠回頭看她,臉上一抹笑很明亮,伸手就把陸夢拽到懷裡,指着電腦屏幕讓她看,“你看,這是什麼?”
他的聲音充滿了驚喜,心情格外好的樣子,陸夢不由多看了他幾眼,才又看向電腦屏幕,只見上面是一張照片,是一個穿着迷彩服軍裝的男人,身材高大,白種人,一看就是很壯身手很好的那一種。
“他是……”隱約想到什麼,她的目光陡然一亮,突然就一把拉住周寧遠的手臂,“他就是殺我們的僱傭兵是不是?”
“沒錯。”周寧遠讚賞的在她鼻尖點了下,“就是他,根據警方扣留的那兩個黑衣人的相關資料,我託美國的朋友查過了,這些人都隸屬一個叫毒蠍的僱傭兵組織,這個叫蠍子的就是他們的頭領。”
陸夢聽着,高興之餘,心裡免不了咯噔一下,周寧遠不愧是周寧遠,果然人脈手段厲害,一旦他鐵了心要維護舒沫然,她又能拿什麼跟他去鬥?
當下心情又有些低落,周寧遠見她不說話,低眉看她一眼,“怎麼了,是不是想起不愉快的事了,那就別看了。”
“不!”陸夢一把拉住他的手,“我沒事,不過,就算有照片,我們又抓不到他,還是一樣沒有證據指證周寧儒!”
周寧遠笑容高深,“我沒打算送他進監獄!”
“嗯?”這下,陸夢倒是糊塗了。
周寧遠反倒把電腦關了,擁着她躺回牀上,在她額頭親了親,深邃的眸底極快的滑過一抹冷厲,把周寧儒弄到監獄對他來說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首先,抓到蠍子就很不容易,再來,爺爺那關也過不去,他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孫子進監獄。
所以,他根本從來沒想過讓周寧儒坐牢。
將陸夢抱的更緊一些,他說,“我會讓周寧儒心甘情願的俯首稱臣!”
在看到蠍子的照片之後,陸夢也不得不承認,周寧遠的確有這個能力,因爲她也和楊叔叔聯繫過,楊叔叔動了不少力量也沒能摸到那兩個黑衣人的背景,又因爲被抓的兩個黑衣人都是國人,國際方面拒絕提供幫助,很快案子就要判了,一個故意殺人罪就搪塞了過去。
她雖然對此很不滿意,也無可奈何。
警方連對方的首領的也沒查出來,也就別提查到周寧儒頭上,更不提什麼舒曼母女了,根本就沒證據!
不過,她伏在周寧遠懷裡,突然仰起頭看了她一眼,說,“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幕後的兇手不只周寧儒一個?”
這話問出口,她也是緊張的大氣不敢出,靜靜的靠在他懷裡,手指默默收緊。
周寧遠目光陡然一變,陸夢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僵了一僵,心裡越發忐忑,肩膀突然一緊,她的目光忍不住飄向自己肩膀,眼睜睜看着男人的手指骨節一點點收緊,然後聽見他說,“別亂想!”
霎那間。
陸夢一顆高高懸起的心直接墜進谷底,漠然收回視線,咬着脣久久不說話。
周寧遠顯然知道她指的是誰,卻依舊選擇了漠視,她就是不明白,爲什麼他可以對舒沫然縱容到這種程度,難道非要舒沫然親手拿槍指着她,他纔會相信舒沫然有一顆歹毒的心嗎?
她終歸忍不了,從他懷裡退出來,“我去洗手間。”
懷裡驟然空落,周寧遠看着她決然起身的背影,目光幽暗,良久,低低嘆了聲。
舒曼突然就把手裡的股份全部轉賣給周寧儒,還說動了幾個老友賣股份,他當然不會相信這只是一樁單純的股份交易,只是要他相信舒曼會跟周寧儒聯手謀害他們,平心而論,他是牴觸的,畢竟,兩家關係很好,舒曼和母親關係更好!
至於舒沫然,她雖然嬌縱任性,應該還不至於殺人害命!
良久。
陸夢依舊沒有從衛生間出來,周寧遠看着牀邊空落落的位置,這一個月以來,他已經習慣了伸手就能碰到她,也習慣了將她擁在懷裡滿足的感覺,伸手摁了摁眉心,他掀開被子起身,伸手敲門。
“你不在,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