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整個南城,又有幾個人見過周寧遠吃癟的樣子,這個意氣奮發被譽爲商界奇才的男人素來是接受衆人的仰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就算是舒沫然,一旦觸及了他的底線,該翻臉的時候他照樣翻臉。
然現在……
他黑着臉坐在飯桌旁,耳光迴盪的是女人肆無忌憚的大笑聲,陸夢站在樓梯口,直接給笑彎了腰。
周寧遠,你也有今天。
笑完,她動作優雅的捋了捋亂掉的長髮,回頭朝他看了眼,倍兒無辜的說,“不是還有隻左手能用?”
周寧遠徹底黑了臉。
陸夢若無其事的扭頭,倨傲的擡起小下巴,上樓。
“陸夢!”
樓下傳來某男人氣急敗壞的吼聲。
陸夢直接將房門摔的震天響,以此來對抗他的獅子吼,心底甚至還閃過一個邪惡的念頭,饒他再強壯,餓個三天三夜會不會一命歸西?
得。
她想多了,周寧遠又不是笨蛋,難道還真的讓自己餓着。
痛快過後,她看着樣板房似空蕩蕩的房間,猛地想起個問題,她沒有換洗的衣服,這麼大熱的天,難道要她一身衣服穿三天,肯定不行。
翻了翻衣櫥櫃子,倒是有被子和毛巾,牙刷什麼的也都有,當然是不可能會有女人的衣服。
悶悶的坐回牀上,許是心裡作用,她越發覺得身上汗涔涔黏膩的厲害,迫切的想要衝個澡,越想還越難受,實在坐不住,只能又開門下樓去。
周寧遠一動不動在飯廳坐着,似乎是料定她會再下來,聽到腳步聲慢慢擡頭,眼底藏着一絲得逞的笑意。
“怎麼又下來了?”
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周寧遠既然能把忍辱負重這麼些年,一擊就把周寧儒從繼承人的位置上擠掉,可見他這人心思有多縝密,藏的又有多深。
陸夢如何能是他的對手。
剛纔的痛快被衝的乾乾淨淨,陸夢走過去往椅子裡一坐,板着臉就說,“我沒有替換的衣服。”
周寧遠眼神往廚房掃,“給我盛碗飯。”
陸夢狠狠瞪他,周寧遠只管春風得意的笑着。
形勢比人強,何況只要熬過這三天,她就能和這個男人徹底撇清關係,權衡利弊之下,陸夢毅然站起來去了廚房,很快就盛了滿滿一碗飯放到他前面。
“餵我。”
周寧遠得寸進尺的下着命令,陸夢恨的牙癢癢,尤其是看着他上揚的脣角,更是怒意叢生,惱怒的拒絕,“你沒手啊。”
“被你砍了。”
周寧遠說的理直氣壯,陸夢倒吸一口涼氣,猛地轉身,這會子就算有再好的涵養都要破功了,何況她從來沒受過什麼淑女的教育,尤其男人就笑的那麼得意,憤怒的指着他的鼻子,“麻煩你搞搞清楚,你是自己伸手握住了刀,不是我把刀插進你手裡。”
她氣的肩膀輕顫,周寧遠反倒只是一派氣定神閒之色,掃了她一眼,不緊不慢的開口,“有區別嗎,刀柄在你手裡握着。”
“……行……”
到底是陸夢妥協了,“三天,我就忍你三天!”
話落。
周寧遠本來還是和善的臉霎時陰雲密佈。
陸夢才懶得管這些,又衝進廚房拿了把勺子出來,直接舀了一勺白飯湊到周寧遠嘴邊,“張嘴,吃飯。”
周寧遠薄脣緊抿,突然擡眸看她,眸光沉的厲害。
陸夢隱約能感覺到他是在生氣,可他生不生氣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只要過了這三天,他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其實早就應該這樣了,是她一直看不透罷了。
“菜!”
男人發出一個冰冷的字音,陸夢頓了頓,又用筷子夾了一塊肉正要放到飯上,男人板着臉說,“不要這個,要雞蛋。”
我忍。
陸夢用力攥了攥筷子,直接將那塊肉丟進旁邊的垃圾桶,又夾了一塊雞蛋和着飯,泄憤似的用力塞進周寧遠嘴裡,銀質的勺子磕在周寧遠牙齒上發出的聲音,她聽着都覺得疼,周寧遠只是蹙了蹙眉心,倒是沒說什麼。
把勺子抽出來,陸夢繼續去夾雞蛋。
周寧遠卻驀地眯起眼睛,“這個味道……”
陸夢嚇的一抖,已經夾起的一塊雞蛋又掉進碗裡,她悶着頭,不敢去看周寧遠,是她疏忽了,一個人的習慣是不容易改變的,做菜也是,她燒西紅柿炒蛋喜歡放一丁點糖,記得以前周寧遠還說過,這個味道倒是別緻。
難道他是察覺到了什麼……
想到這個可能,陸夢突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耳邊卻響起男人近乎低喃的聲音,“她做西紅柿炒雞蛋的時候也喜歡放糖。”
她?
陸夢又驀地擡頭,見周寧遠只是失神的望着那一盤番茄炒雞蛋,目光悠遠,恍然間,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惴惴不安的從來只是她一個,周寧遠言語間根本沒懷疑過白冷已死的事實。
她暗暗舒出一口氣。
卻不知爲何,心裡某一處似乎並不那麼舒坦。
“人都死了,你現在再來懷念已經會不會太遲了。”說着,她又夾了一根青菜和着飯一起喂他,“快吃,吃完了我還要洗碗。”
周寧遠擡眸望了她一眼,眯起眼睛,“你很不喜歡我說起她?”
“是……”陸夢乾脆放下勺子,直接和他對視,“那麼蠢的女人,難道我還要同情她嗎?”
“你……”周寧遠驀地攫住她的手腕,手勁大的似乎要扭斷她的手腕,眸底極快掠過冷芒,陸夢不閃也不躲,直勾勾看着他,“怎麼了,難道我說錯了嗎,老話說,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她倒好,砸了自己這塊破瓦去成全你們,簡直就是愚不可及!”
“你!”周寧遠盛怒,犀利的眼神似乎要將陸夢削成碎片。
陸夢不甘示弱倔強的擡起下巴。
半晌。
卻是周寧遠鬆開她的手,薄情的掀了掀脣角,“你和她畢竟不一樣,你這個女人比她無情多了,陸夢,你是我見過最狠心無情的女人。”
她無情,她狠心?
呵,呵呵!
陸夢只想放聲大笑,誰都有資格說這句話,只有你周寧遠,沒資格!
“是麼,那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賦予我這麼高的評價。”她笑容妖冶,眼前這個男人當然不會知道她笑容背後千瘡百孔的心,她也不在乎。
周寧遠果然不悅的眯了眯眼睛。
陸夢以爲照他的脾氣是要摔了碗趕人,她甚至也做好了準備,就算外面是荒郊野外,就算現在已經是傍晚六點,只要他鬆口讓她走,她一定毫不猶豫馬上就走。
周寧遠看着她視死如歸倔強的樣子,眸底犀利的冷芒褪盡,突然慢悠悠的出聲,“愣着幹什麼,我沒吃飽。”
“周寧遠,你纔是我見過最變態的男人。”陸夢差點摔了碗。
周寧遠看着她咬牙切齒的模樣,突地放聲大笑,笑聲爽朗暢快,竟然大有讚賞之意,“你是第一個敢當着我的面說我變態的女人!”
稀罕!
陸夢鄙腹,手裡的筷子把碗戳的老響,“還吃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