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已經決定要出國,陸夢已經把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蘇言看着放在牆角的行李箱,默默在沙發坐下,其實半個小時之前她就已經到了陸家,只是……看到陸夢現在的平靜,她不確定該不該把真相告訴她。
“嫂子,喝水。”陸夢遞了一杯橙汁給她。
蘇言喝了一口,將玻璃杯握在掌心,手指骨節一點點收緊。
陸夢將她的異樣看在眼裡,心裡竟突然有些亂,拉了張椅子在她旁邊坐下,故作輕鬆的扯開話題,“我想好了,就去巴黎,和爸住一起,應該挺好的。”
“是嗎?”蘇言低聲反問,到了脣邊的話又咽了下去,默默拿起杯子又喝了半杯橙汁,“巴黎挺好,我有同學在那裡,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嗯。”陸夢能看出她有心事,簡單答應了聲。
然後,房間裡便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蘇言顯然心事重重,幾次擡眸看陸夢,又很快低頭,陸夢看在眼裡,做了個深呼吸,索性直截了當的開口,“嫂子,你有話對我說是不是?”
蘇言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於是,陸夢也就有數了,蘇言的確有事瞞着她,而且這事八成很重要,所以嫂子纔會這麼爲難,心裡不是不亂的,猶豫了好久,她很謹慎的問道。
“這件事……很重要嗎?”
蘇言誠實的點了頭。
陸夢突然就緊張起來,兩隻手緊緊揪在一起,她也在猶豫,只要選擇不聽蘇言的話,她完全可以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心安理得的出國去,過另一種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而且,發生了這麼多事,她是真的想離開的。
可如果……
她咬緊了牙關,有些不安的看向蘇言,“嫂子,你想說的那些話會影響我的決定嗎?”
蘇言搖頭,“我不確定。”
陸夢心猛地一沉,有些不可置信的和蘇言對視着,蘇言心裡也不好受,更不忍心見她這樣爲難,思量片刻,心裡有了較量。
“這件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事關於你,我不能替你做任何決定,所以,我把選擇權交給你,你想知道,我就把我瞭解的告訴你,如果你不想聽,我便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話說到這樣。
陸夢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只覺得煎熬,她死死盯着蘇言,那種似絕望之中迸出希望之光的目光竟叫蘇言不敢和她對視,藉着喝飲料的動作,躲開了她的視線。
同時,心裡亦生出了悔意。
她不應該去找周寧遠求證,現在反倒是折磨了陸夢。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
陸夢動了動脣,明明剛剛喝了不少水,現在喉嚨裡卻乾啞的似發不出聲音,她又用力咬了咬脣,看向沉默的蘇言,重重的說,“嫂子,你說吧,我能接受!”
蘇言有些震驚,陸夢卻異常堅定的點着頭,甚至脣角還扯出了一絲淺笑,“你看,我已經活的這麼糊塗了,偶爾也應該清醒一次對不對?”
聽到這樣的話,蘇言除了心疼,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默了默,只能說,“好,我尊重你的決定。”
……
陸念琛拿了辦好的簽證回來,崔管家聽到汽車引擎的聲音就從廚房出來,笑容滿面的迎了出來,“大少爺,少夫人過來了,陪着二小姐在房裡說話呢,也不知道她要不要留下來吃飯。”
她故意提起蘇言,陸念琛果然腳步一頓,猛地朝她看過來,崔管家心虛的低頭,只聽陸念琛冷冰冰說了句,“你管她。”
崔管家再不敢多說,只能在心底暗暗的長嘆幾聲。
少夫人明明人那麼好,少爺怎麼就看不到她的好呢?
陸念琛徑直上樓,直接就向陸夢的房間走去,站定在門口,他看了眼手裡的簽證,暗暗鬆了口氣,等把陸夢送出國,這些事也就真的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
他擡手想要敲門。
房間裡突然傳出陸夢的驚呼聲,“嫂子,你剛剛說什麼?”
陸念琛一怔,敲門的動作稍有遲緩,便聽到蘇言平靜卻篤定的聲音響起,“周寧遠親口告訴我,他並不知道你患腦瘤是假。”
這樣的話,不管是對於門裡的陸夢來說,還是站在門外的陸念琛,都好似萬里晴空突然劈下的一道驚雷,陸念琛徹底呆住。
房間裡也是許久沒有動靜。
回神,陸念琛幾乎是一腳踹開了房門,凶神惡煞的出現在門口,面色似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看着蘇言脫口就說,“誰準你管我們家的事,滾出去!”
他的突然出現同樣驚到了房裡兩人。
陸夢尚還在震驚之中沒有回神,只是本能的看着他,瞪大着眼睛,說不出一個字,對於他的話也全然沒有反應,倒是蘇言迅速從沙發裡站了起來,有些不明白的看着盛怒的男人,“你、說什麼?”
“讓你滾出去!”陸念琛怒意未減。
這一次,蘇言聽的真真的,面上刷的一白,不敢相信的看着陸念琛,又有些慌亂的撫了撫髮髻,屈辱的酸澀在心底彌散開來。
這算什麼?
他竟叫她滾?
“你。”
陸念琛竟看也不看她,大步朝陸夢走過去,又略顯無措的站定在距離她還有幾步遠的地方,臉上的表情是蘇言從來沒有見過的緊張,和慌亂。
刺的她心底一片生疼。
她多想像其他女人一樣義憤填膺的扇他一記耳光,可骨子裡的雲淡風輕卻在這時候發揮了作用,她蘇言永遠都學不來那樣的嬌柔,更從來不會替自己解釋一個字。
既然他要她滾,她滾就是了。
轉身,離開,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
陸夢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並沒有回神,陸念琛則緊張的看着陸夢,根本沒有挽留她的意思,儘管料到了這樣的結果,在經過陸念琛身旁的時候,蘇言還是刻意放緩了腳步,心裡卑微的希冀着這個男人能挽留自己。
可到底,她還是失望了,陸念琛心裡又何嘗有過她分毫的位置?
終究是她一廂情願的自作多情罷了。
……
蘇言已經離開了很久,房間裡的空氣依舊似凝固了一般。
事已至此,陸念琛已經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辦法來隱瞞這件事,只是不甘心的繃着薄脣,怒意昭昭,好不容易陸夢才下定決心離開這裡,竟然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
真的不甘心!
“堂哥。”遊離的魂魄終於回來,陸夢眨了眨眼睛,眸子裡一片茫然,訥訥的問他,“嫂子說的是真的嗎?”
讓他怎麼回答,他還能怎麼回答?陸念琛手裡還拿着簽證,手指骨節一根根收緊,最後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陸夢又眨了眨眼睛,“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陸念琛還是說不出一個字,牙齒咬的咯咯響。
“沒關係。”陸夢嘴裡一遍遍念着,轉身在茶几上找着什麼,胡亂把車鑰匙塞進包裡,拎着包就往外面走。
“你去哪?”陸念琛叫住她。
“去找周寧遠。”陸夢頭也不回的說。
陸念琛追了一步,到底還是站定了,事已至此,想瞞也是瞞不住了!
陸夢大步下了樓,着急的腳步踏的樓梯噠噠響,崔管家剛送走蘇言進來,一看她臉色也不好,忙跑過來,“二小姐,你。”
陸夢竟是看也不看她,悶着頭繞過她就走。
“這。”崔管家一頭霧水,回頭又見陸念琛也步履匆匆下來,忍不住又跑過去,“大少爺,少夫人和二小姐她們。”
陸念琛只看了她一眼,拔腿就朝外面跑,“我送你去!”
陸夢似沒聽到他的話一般,打開車門坐進去,黃色的甲殼蟲橫衝直撞的開出了陸家大門,陸念琛嚇的心臟一緊,忙也開着車子追了出去。
……
陸夢根本沒有辦法思考,腦子裡翻來覆去的只有一個念頭,她要見周寧遠,她要親口聽他說那件事和她無關,她必須聽到他親口否認!
她看似冷靜的不停踩下油門,甲殼蟲的速度飆到一個超高的速度,她不覺得害怕,卻把跟在身後的陸念琛嚇的不輕,一向以理智冷靜著稱的心外科醫生,握着方向盤的掌心捏出了一把冷汗,就算是做最高難度的心臟手術也從來沒這樣緊張過。
幾次驚險的超車,甲殼蟲堪堪擦過幾輛轎車,他嚇得心臟就快從胸膛裡跳出去,索性一腳踩下油門超車到前面,替陸夢開路。
一路驚險的飈車,總算有驚無險到了寧遠集團,車子剛剛停好,陸夢推門下車的同時,陰沉了半天的天空終於落下了傾盆大雨,嘩啦啦落下,頃刻間就把陸夢澆透了。
陸念琛拿着傘打算下車,猶豫了下,還是收住了動作,坐在車裡看着陸夢跑進了寧遠大廈,他似脫了力一般靠進椅子裡,旁邊副駕駛的位置上還擱着那本簽證。
估計,也用不到了吧!
“我要見周寧遠!”
陸夢被保安攔在大廳,此時此刻,她的樣子是狼狽的,頭髮溼答答貼在頭皮上,身上的衣服也溼透了,隱約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臉色卻是刷白,只眸子裡燃着兩團火焰,整個人透着無名的瘋狂,像個瘋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