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郭小州的建議,歐朝陽很是吃驚,他沒想到郭小州的開門三板斧居然選擇了齊大保。旋即一想,他有些暗暗輕視這個年輕的縣長。
郭小州選擇了齊大保這樣一個在陸安毫無根基,甚至“人人喊打”的一個對象下手,既昭示了縣長的威嚴,還不會給自己帶來半點麻煩。用一句俗話說:柿子撿軟的捏!
同時這個撤職建議即使拿到常委會上討論,通過的機率也非常之大。
歐朝陽一邊想一邊說,“鑑於衛生系統的失控局面和造成的社會影響,齊大保同志的確不適合繼續擔任局長。不過,咱們還是要按程序開常委會討論下。”
縣委書記,縣長都同意,常委會不過是走一個過場罷了。
“另外,關於衛生局新任局長人選,就麻煩小州縣長和組織楊學工同志合計合計,儘快推出新局長的人選,扭轉衛生系統的負面影響,穩定局面。”
郭小州帶着微微驚訝的表情,推辭道:“我初來乍到,對衛生局的領導層尚不瞭解,不好隨便發表意見……”
歐朝陽笑着說:“都有個瞭解的過程嘛,你作爲年輕的黨委副書記,理應多替黨委挑挑擔子,未來都是你們年輕人的。”
郭小州心想歐朝陽果然厲害,很大度地放出一個無關緊要的衛生局長的位置,讓郭小州在公安局長人選上“投桃報李”。
郭小州心中早有定奪,他笑着接納了歐朝陽的好意,“謝謝歐書記!”
“客氣!我們倆搭班子,重要的就是和諧共融,爲了一個目的,把陸安建設得更好更美麗。”歐朝陽說到這裡,主動起身給郭小州添加了茶水,突然道:“公安局長的人選,我正好要找你商量商量,賴永毅這個同志你昨天也有接觸,公安系統的老同志,個人操守和職業榮譽兼備,我想,是不是讓他暫代公安局長,蛇無頭不行,龍無首不飛,公安局不可一日無首嘛!”
郭小州淡淡一笑,“歐書記,我還是那句話,我初來乍到,對人事還不瞭解的情況下,我不發表意見。”
歐朝陽不知道他說的客氣話還是真實想法,或者另藏玄機,他看了郭小州一眼,“當然,公安局是雙重領導部門,這個局長人選,我們也需要尊重上級公安部門的意見。我回頭讓組織部門拿出一個推薦人選的方案。”
郭小州笑而不語。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後,郭小州起身告辭。
歐朝陽把他送到辦公室外,對田少邦說,“你讓組織部楊學工同志來見我。”
郭小州從歐朝陽的辦公室走出來,兜裡的電話響起,他看了看號碼,是齊大保打來的,他立刻摁下拒接鍵,回到辦公室後,他纔回撥過去。
“衛生局的情況如何?”
“已經得到控制。”
郭小州說:“我剛纔已經向歐書記建議,免去你的衛生局局長職務,估計這兩天就會下達通知。”
縱然齊大保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聽到這裡他還是不免有些惶然。爲了重回公安局,他可是賭上了他的全部政治生命。如果結局並非郭小州所預料,那麼他在陸安就真成了個笑料。
不過他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就只能跟着郭小州的船乘風破浪,要麼船翻人亡,要麼到達彼岸。
“郭縣長,您放心,我已經下了決心。”
“嗯!衛生局新任局長人選,你有沒有合適的推薦?”
齊大保沉吟片刻說:“如果從系統內部挑選,我認爲徐善比較合適。”
“徐善?你一會把他的相關資料發我的郵箱。”郭小州說完,“這兩天,你先回家休息,越低調越好。”
齊大保表決心道:“我知道怎麼做。”
郭小州結束通話後,給修正堯發了條短訊:“開始了。”
剛放下手機,門外傳來敲門聲。
接着詹邵文走了進來,低聲說:“財政局肖國華要向您彙報工作。”
“哦?”郭小州知道肖國華正等候在門外,他淡淡一笑,“五分鐘後帶他進來。”
對於肖國華,郭小州的唯一瞭解就是,這個人是歐朝陽除衆常委心腹外最重要的追隨者,一向唯歐朝陽馬首是瞻。
財政部門當然也是郭小州的重要目標之一,但目前看來,他不宜過於激進,根基未穩,想動財政,根本不可能。
涼了肖國華五分鐘後,詹邵文帶着一箇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肖國華的外形很儒雅,臉型微瘦,鼻樑高,嘴薄,身體很結實,沒有啤酒肚,眼神含蓄。
看到郭小州,肖國華連連告罪,“昨天就準備來彙報工作的,擔心您忙,就沒敢打擾您!”
“肖局長請坐。”郭小州沒有和他握手,而是不動聲色地坐在辦公桌後。
詹邵文離開後,肖國華拿出文件,按部就班的彙報縣財政工作,“我們縣去年完成財政收入完成290342萬元,同比增長26。1%,增收47920萬元,今年預計能突破30億大關……”
“去年,縣各級財稅部門在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下,全面深化財稅改革,堅持穩中求進發展主線,努力化解經濟下行等不利因素影響,狠抓財源建設,創新稅收徵管,促進了財政收入的穩定增長……”
郭小州一直在聽,沒有插嘴的意思。
當肖國華彙報完畢後,等着郭小州問他,郭小州依然沒有開口的意思。
肖國華眸子裡閃過一絲陰鬱,說實話,如果不是歐朝陽命令他來彙報工作,他壓根就沒想拿熱臉貼郭小州的。當初秦大可當縣長最威風時,對他這個縣財神爺不也客客氣氣。這個年輕的縣長居然在他面前拿架子。
正當肖國華打算告辭之時,郭小州忽然拿起一份文件,遞給肖國華,“肖局長看看。”
肖國華納悶地接過文件一看,打頭的標題是“陸安縣衛生局關於申請撥付衛生局辦公大樓局部老化線路維修改造經費的請示報告!”
這份申請報告他並不陌生,早在半年前秦大可縣長就簽過字,但是在財政局被壓了下來。當時他也並沒有打算爲難齊大保,但辛福和公安局長田文龍相繼打招呼,要他卡死姓齊的。要說最恨齊大保的人,非這兩人莫屬。
他總不能因爲一個落魄局長得罪縣裡的兩大強勢人物。
於是,這份報告就束之高閣了。
“在縣長簽字的情況下,能告訴我爲什麼拖延半年之久?”郭小州毫不客氣的問。
肖國華像是被這話驚了一下,身子微微一直,開口解釋道:“兩方面的原因導致這個申請一直懸而未決。一是財政預算科對維修經費的審覈不過,實際維修費用和人工費超出市場同期報價;二是陸安有好幾個縣直屬局機關,存在和衛生局大樓同樣的情況,衛生局這個口子一開,接下來就有可能形成維修潮,影響財政開支……”
“當然,財政局方面也存在一定的不足,沒有急時和縣委縣政府進行溝通,統一解決陸安縣直機關大樓電線老化的問題。”
郭小州淡淡一笑,沒有聽他繼續解釋,而是起身道:“我希望明天能看到財政局的書面解釋。我還希望你們在堅持財政原則的同時,要切記,財政局在縣委縣政府領導之下,如果一縣之長的簽字都能無視半年,那麼你們的工作作風可想而知。在我的任內,我不希望看到出現這樣的情況。”
肖國華似乎想解釋什麼,張了張口,最後還是起身告辭。
肖國華剛離開,詹邵文便走了進來。今天魏哲奉命去拆遷辦“蹲點”,他這個辦公室主任暫時承擔起縣長秘書的責任。不過他走這麼急,是有原因的,剛纔他聽到有人議論,說新上任的縣長要撤齊大保的職立威,還有更難聽的諸如“欺軟怕硬”等等。
他有些不相信會是郭小州出的手,但外邊傳得有鼻子有眼,他再三思忖,終還是硬着頭皮,聲音怯怯地說:“郭縣長!聽說縣裡要撤齊大保的職?”
“是有這麼回事。”郭小州輕描淡寫道。
詹邵文緊張道:“是歐書記的主意?”
“我拿的主意。”郭小州忽然說,“你馬上去通知,下午兩點半召開縣長辦公會議。”
詹邵文懷着一肚子狐疑和鬱悶走出辦公室。居然真是郭縣長的主意?居然是真的?爲什麼?
他的整個精神彷彿被郭小州這句話擊倒!他忽然感覺自己是不是跟錯人,站錯了隊。回想起郭小州來到陸安的一天半時間發生的事情。
郭小州先是選擇了最錯的秘書,然後在“摩洛哥大酒店”事件中沒有趁機發難,錯失良機,再然後拿齊大保開刀。明哲保身還是不站而降?
這意味着什麼,齊大保是他引薦給郭小州的,郭小州在武江雖然沒有許諾,但當時是有態度的,怎麼忽然變了個調子?
拿下齊大保,是不是意味着他自己也爲時不遠了?
迷迷糊糊走回自己辦公室,沿途有人和他打招呼都不知道。
他呆坐幾分鐘,急忙拿起電話撥齊大保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