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酒店的途中,郭小州沒有再碰到雷浩明和林巧菊等人。這證明,關亞西是這三人中的主心骨,在“團隊”中的權限甚至要超過縣委常委、縣委宣傳部長林巧菊。
很顯然,關亞西的權限有很大程度來源於他父親的人脈基礎,這是不是意味着關祥興入主省農業廳後,正式接手了當年姚希文在順山的舵手位置,成爲順山多級勢力中的一級,雖然現在看起來每況日下,不能和丁系鄭系本土幫競爭,但餘脈尚在,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這股力量如果在陸安支持郭小州,哪怕對歐朝陽的牽制很有限,但也能令郭小州輕鬆不少。至少兩名常委的支持?郭小州出門後便在猜測,這兩名支持者會是縣委常委中的誰?林巧菊算一個,另外一名常委是誰?排除歐朝陽的嫡系,應該是紀委書記徐明、政法委書記劉子健、統戰部長盧國強、縣人武部部長孫理、甚至是常委副縣長柴華中的一人?
如果關亞西沒有虛言,那麼在歐朝陽控制的常委會中就絕對存在漏洞。不是傳說中的鐵板塊。郭小州腦中一動,除了歐朝陽統治的鄭系人馬,陸安肯定還有丁系和本土派的存在。只不過他們式微,尚不敢露出獠牙,都在韜光養晦或者不得已而忍氣吞聲。
想到這裡,郭小州腦子裡似乎有了一個和歐朝陽分庭抗禮的雛形。當然,前提是,他要能聯合另外的幾級勢力。
而且,在陸安,也只有他有這能力和條件。
首先,丁系肯定不會依附或者聯手本土派,也更不會和關祥興的人聯手。即便下邊的有些人有想法,但上邊不會同意。
但是他們這三級的人都不會排斥和郭小州聯手。因爲郭小州從沒有站過隊。他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的人。同時,作爲政治新星,以及郭小州夫人家的傲人背景,只要郭小州願意,這幾級勢力都會對他敞開懷抱。
今天關亞西的態度和“投資額”之大,其中就存了拉攏之心。一個逐漸沒落的地方勢力,如果加入郭小州這樣的新鮮血液,雖無法和另外三方比擬,但好歹也能止住下滑的速度。
剛出酒店玻璃大門,齊大保的電話打了過來。
郭小州立刻接通電話。
“郭縣長,法醫那邊出了屍檢結果。李潤髮是被毒死的。”
郭小州沉默半晌,“你馬上派人控制有關審訊人員以及看守所和死者有過接觸的人。”
齊大保吞吞吐吐說:“這個案子由政法委子健書記和辛副縣長在負責……”
郭小州毫不猶豫道:“雖然有些違反程序,但主動總比被動好!關鍵時刻,時間也可以給主動加成。調查組那邊我會打招呼。你安排人手,立刻行動,不許任何嫌疑人逃脫。要完全控制。”說道:“完全控制”這四個字時,他刻意加重語氣。他相信,齊大保是聽得懂的。
齊大保說,“懂了。我馬上展開行動。”
“我隨時等你的電話。”郭小州放下電話後,立刻撥打政法委劉子健書記的電話,可是佔線。
郭小州直接上了車,對張翔說:“去縣政府。”
張翔啓動汽車,速度平穩地向縣政府大樓的方向駛去。
車剛到政府大樓前,幾個電話先後響起。
第一個電話是詹邵文打來的。向他彙報屍檢結果。詹邵文其實確定齊大保會第一時間向郭小州彙報。但他還是裝作不知似的,繼續彙報。他一來是想向郭小州表忠心;二來也暗示他有自己的消息來源渠道。而信息的獲取,也是能力的體現。
第二個電話是劉子健回撥的。他告訴郭小州,李潤髮死亡調查小組正在縣委大樓召開緊急會議。郭小州則說,鑑於屍檢結果,他已經要求縣公安局接手,具體辦理此案,但調查組有監督和了解權。劉子健沉吟半晌,說了句,“齊大保這人辦案是把好手。”
郭小州頓時放下心來,政法委書記不反對,辛福的反對就沒多少力量。
第三個電話令他意外,來自辛福。
相比前兩個比較“單純”的電話,辛福語氣嚴肅地對毒殺案件表示自己的憤怒,他對郭小州說要對相關涉案人員進行嚴格調查並對瀆職人員進行嚴懲,還建議要對公安系統進行整頓等等,最後話鋒一轉,客客氣氣地請示郭小州的意見。
郭小州輕描淡寫說尊重事實,不冤枉不推諉不逃責。
辛福再三表示調查組會按照縣委縣政府的指示完成任務,並表示隨時向縣長彙報第一手調查結果云云。
郭小州笑了笑放下電話,邁步來到自己的辦公室。
剛進辦公室,他的電話再次響起。
這次來電話的人是林巧菊。她的聲音沒有往日的鎮定從容,稍微能聽出點不安。
“郭縣長,聽說李潤髮是被人毒死的?哎呀!怎麼會這樣,我認識這孩子,他自幼沒爹沒媽,從小跟姐姐長大,對了,他姐姐好像和縣看守所周韜關係不簡單……”
郭小州聽到她異常的情緒,想起她兒子在“摩洛哥“酒店的股份,心中一動,“林部長,沒想到您認識死者?”
“認識……不是很瞭解……”林巧菊嘮叨道:“他怎麼會死在周韜的看守所呢,哎……”
郭小州聽她連續提到周韜這個名字,感覺有些古怪,正打算深問。
但林巧菊卻吭了吭,說有電話進來,便將電話掛了。
接完電話,郭小州剛想輕鬆地吐口氣,一個想法忽然冒了出來:林巧菊再三提到周韜,是不是暗示周韜在這個案子裡有什麼牽連?或者是她兒子有份參與,她想攪渾池水,把注意力引向對她兒子有利的一方?作爲宣傳部部長,按說她不應該在第一時間就知道屍檢結果,除非她保持深度關注?
莫非她兒子真的有份?
如果她兒子有份,那麼辛福的弟弟辛勤和李金龍會不會也有嫌疑?還有另外的三個小股東呢?
郭小州猛地一震!他意識到,這個案子不簡單,甚至有可能是個窩案!如果要打破歐朝陽在陸安佈下的嚴密壁壘,這個案件就是最鋒利的突破口。
他馬上拿起電話,撥通齊大保的電話。開口便問,“周韜和李潤髮是什麼關係?”
齊大保驚訝道:“您也知道周韜?”
郭小州說:“我聽宣傳部林部長說的。”
“哦!林部長剛纔也給我打過電話,提示我李潤髮和周韜的關係……”齊大保又說,“很巧啊!屍檢結果一出來,局裡便接到好幾個匿名電話,說是周韜泄憤殺人。”
“如果周韜和李潤髮的姐姐有曖昧的親密關係,他怎麼會起殺心呢?”郭小州表示疑惑。
“情況是這樣的。周韜本身有家庭,但他和李潤髮的姐姐李曉華一直保持某種不正當的男女關係。據說李曉華讀高中就跟了周韜,爲他打了幾胎。李潤髮才十四歲時,就提刀要砍周韜,說他欺負他姐姐。當時周韜任城中派出所所長,在公安系統內很有點權利。他把李潤髮關在所裡三天三夜,最後看李曉華的面子才把李潤髮給放了。”
“隨着李潤髮的長大和他在社會上的圈子逐漸拉開,十九歲時,他設套陰了周韜一把,導致周韜丟了所長的職務,調職到了看守所,三十四歲時就開始養老。”
郭小州說:“這麼說,周韜的確有動機和嫌疑?”
齊大保嗯了一聲,“目前來說,他的嫌疑很大。”
“還有沒有其他的嫌疑對象?”
齊大保沉吟半晌,“需要調查死者的飲食情況,送飯的來源,以及詳細的進出監控……”
“大保!這個案子很重要,你重新上任,第一炮要打響的同時,還要整頓公安局的風紀。”
“郭縣長!我明白的,我絕不會再輸。”
“不打擾你工作。”郭小州隨既結束通話。他點了一支菸,站在窗前,看着街道上的燈火。思緒再次回到順山乃至陸安的幾級勢力上。他要了解清楚陸安各常委的底細,就必須找匹陸安政壇的“老馬”。
最好的人選當然是魏哲的父親魏理山。想到魏理山的邀請。他考慮是不是提前去魏主任家吃頓飯。
正在這時,辦公室外響起高跟鞋的清脆聲響。
然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郭縣長在嗎?”
郭小州狐疑地回頭,“請進!”
進來的人是韓雅芳。
她笑盈盈道:“沒打擾您吧?”
郭小州看着這個女人,想起關亞西的話,他情緒複雜的說:“這麼晚了,周秘書有什麼事情嗎?”
韓雅芳說,“有點小事情。”
郭小州指了指沙發,“請坐。”
韓雅芳嗯了一聲,樣子溫順而又嫵媚。
韓雅芳年輕漂亮有才氣,姿色不敢說麗壓羣芳,但在縣委縣政府裡也是排名靠前的耀目女人。跟着林巧菊她雖然失去了一些東西,比如自我,比如偶爾的尊嚴缺少,但她卻得到了更多想要的。
加上她本人追求的目標很高。
當然,她絕對不是很隨便的女人。她比大多數女人聰明,知道什麼時候鬆褲帶子,什麼時候要緊。
只是在郭小州面前,她忽然就變得沒了底氣,沒了一點從容感。特別是關亞西告訴她,郭小州拒絕了她。
她一方面很沒面子,二來也激發起她的好勝心。
“郭縣長,您的東西拉在茶座裡了。”韓雅芳說着,拿出房間鑰匙和一個公文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