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州最終還是以模糊的態度迴應了甘恆,“四叔,我回頭過問下潤方化工,只要是有利於企業,有利於政府,我百分百支持。”
這句話普通人聽了感覺很正常,裡子面子都有。但在官場來說,這句話值得推敲的方面就多了,甚至是變相的推諉。
甘恆有些失望。
他沒聽到想聽到的表態。也就沒有繼續“交流”的熱情。
電話幾分鐘後就結束了。
郭小州放下電話,嘆了口氣。在如此負責和險惡的環境下,還有來自“親戚”的麻煩。有時候,正面的“敵人”不可怕,可怕是的來自內部或者背後的暗箭。
手機剛放下,立刻又響了起來。
電話是宮加力打來的,他開口就說:“郭哥!我安排了三名手下已經先期趕到了陸安,正式工作組將在下週一到來。”
“哦?”郭小州還有些疑惑。
宮加力笑嘻嘻說:“我知道郭哥剛去陸安,方方面面的關係還沒捋順。正好趁這個機會幫你挑挑刺。現在體制內的任何犯罪都離不開貪腐,也可以稱經濟犯罪。你看誰不順眼,我們就對誰下手。”
郭小州怔了怔,沒有任何客套,“他們什麼時間到?”
“今天晚上六點二十到達陸安火車站。”宮加力介紹說:“帶隊的孫建平,是三處一名有經驗的老同志,可以信任。”
郭小州明白他這句“可以信任”的含義。
他放下電話後,馬上把魏哲喊過來,安排他六點去陸安火車站接三個人,行動儘量隱秘。
…………
…………
晚上六點二十分左右,從武江開來的txxxx次列車到站,旅客們拎着大包小包從出站口涌了出來。
魏哲沒有舉牌子什麼的,他站在出口拿着電話撥通郭小州留給他的號碼,一邊和對方說自己的方位和麪貌打扮,一邊瞅着出來的旅客。
忽然,有一名三十五歲的男子拿着手機走向魏哲,伸手道:“魏秘書?”
“孫隊長!”魏哲笑着伸手,低聲道:“我代表郭縣長歡迎部委領導的到來。”
孫建平的外貌看起來很秀氣,眉清目秀,皮膚白淨,根本不像是來自公安戰線的人,看着倒像個知識分子,他微笑着說:“我哪算什麼領導,你覺得我還算順眼,不妨喊一聲孫哥!”
魏哲最擅長“打蛇上棍”,他立刻親熱地喊了聲:“孫哥!”
孫建平笑應着朝身後微微招手,兩名稍微年輕點的便衣警察朝他們走來。
四個人做了短暫的寒暄後,魏哲領着他們上了車。
十分鐘後,四人來到陸安一處很偏僻的農家樂。
看得出來,農家樂今天的生意並不好,門外僅僅停了兩輛車。除了魏哲的車,另外一輛是郭小州的座駕。
劉建平看到郭小州時,眸子裡亦掠過一抹驚色。
作爲在帶國字頭經濟犯罪調查局工作十餘年的老資格經警,他算是見多識廣的人,經他的手也辦理過不少廳局級大員,處級幹部見得就更多了,但是在他的印象裡,比郭小州年輕的正處級罕見,但也不少,但他沒有見過一個像郭小州這樣年齡的正處級實職政府一巴手。
他一邊客客氣氣和郭小州握手,一邊暗想,難怪宮處長再三交代,在不違反大原則的前提下,一切都要聽郭縣長的指示。這樣年輕的正職縣長,在全國範圍內都罕見。這意味着郭小州要麼有超強的工作能力,要麼有超級背景。
甚至兩者缺一不可。這次也許是他的一個好機會,他要好好把握住。
魏哲叫了一些比較清淡的本地菜。之前郭小州交代過,經濟犯罪調查局的人去到任何地方,都是當地政府和單位不敢怠慢的大爺,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
酒倒是好酒。國窖。
劉建平開始還推辭了一下,說宮處長有命令,腳踏上陸安的土地就禁任何酒精飲料。
郭小州笑着說:“今天是我私人的接風宴,你們長途跋涉,喝完酒先好好休息,明天開始我就不勸你們飲酒了。“
劉建平和兩名同事有些躊躇。
郭小州拿出手機說,“要不我給你們宮處打電話?”
劉建平忽然坦然說,“不用打擾宮處了。我們既來之則安之。宮處吩咐我們一切行動聽您指揮。”
“爽快!”郭小州示意魏哲上酒。
酒過三巡,四個人喝了兩瓶國窖。郭小州沒有繼續上酒。劉建平開口進入正題,“郭縣長!我們來得匆忙,手頭的資料也少,怎麼進入工作程序,還要麻煩您給出指示。”
“兩個方面的調查工作。魏哲,你把你準備的資料給劉隊長看看。“郭小州淡淡一笑,他也沒說客氣話。到了這種層次和關鍵部門,不是說幾句客氣話就有用的。如果他不是認識宮加力,或者宮加力不那麼力挺他。他給人家說再多的客氣話都沒半點用。
劉建平很認真地接過資料,並沒有當場打開翻閱,而是遞給旁邊的手下,對郭小州說,“來前,我們和西海省公安廳取得秘密聯繫,廳裡答應放開一級資料權限任我們調取。“
郭小州眼睛一亮,作爲曾經跑政法條口的記者,他遠比普通人瞭解什麼是一級權限。除了資料的調取,還有大量的技術和偵查權限支持。
這意味着對盧鋒和化工園區的相關企業的調查將上升一個高度。而且擁有較高的保密度。
不一會,齊大保帶着李秦趕到了農家樂。
他進門就誠懇道歉,主動開了一瓶酒,給自己和李秦各倒了一滿杯。
豪爽地一口飲盡!
然後再倒第二杯,卻被郭小州制止,“齊局!今天到此爲止,你一會給劉隊長一行安排好住宿,再和劉隊長好好合計調查工作的展開,爲迎接部裡工作組的打來,打下良好的基礎。記着,一定要保密。”
這時,魏哲手上的電話響起,他拿着手機出門接聽電話,三分鐘後走回來,低聲附耳在郭小州身邊說:“宣傳部林部長的電話,她邀請您晚上去喝茶……”
郭小州歪了歪腦袋,“你怎麼答覆?”
“我說您正在接待客人。”
郭小州沉吟片刻,“你回覆林部長。我一會就去。”
…………
…………
郭小州從張翔的車上下來,林巧菊的秘書韓雅芳快速從臺階上迎下來,遠遠地帶着笑臉,客客氣氣說:“歡迎郭縣長大駕光臨!”
說實話,郭小州有些不瞭解林巧菊爲什麼會選這樣一個過於耀眼的秘書。
一般來說,女領導很少會挑選外形特別耀目的女秘書。本來女領導的年齡就不佔優勢,女下屬過於漂亮,越發襯托出領導的形象缺陷。
謝富麗當初選擇喬珊是個特例。因爲謝富麗是要刻意要襯托出自己的普通。
韓雅芳二十五歲,知性氣質,五官秀麗,鵝蛋臉,高鼻樑,嘴脣寬厚,身着俏麗的黑色紗裙。裙是長裙,但膝蓋以下是半透明的,顯出兩條白嫩挺直的修長****,走起路來,高跟鞋敲擊着地面,發出咯噔咯噔的韻律。從她肩頭斜掛下來的黑色小包,在她的美臀上一晃一晃的,很是招人。
郭小州目光平靜地看着她,淡淡一笑,一邊拔腿前行,一邊說:“林部長太客氣!”
韓雅芳很少見到有年齡男人用如此平靜地目光看她,這目光中絲毫看不到男人慣有的貪婪和色意,平淡如水的同時,還帶着莫名的威嚴。這讓一貫受寵的韓雅芳有些心慌的同時還有些不服氣。
她緊跟兩步,和郭小州並排道:“林部長在‘高山’廳,請跟我來。”
郭小州微微笑了笑,沒有開口。
韓雅芳忽然說:“我老家也在秦南縣。”
郭小州的腳步未有絲毫停頓,“這樣說起來,我們還是老鄉囉!”
“我小學在秦南縣一小就讀。初中隨父母調到了順山。”
“秦南一小,我知道,在大方街中央,秦南高中就在旁邊。”郭小州說道。
韓雅芳笑盈盈說,“聽說您曾經是秦南高中的高材生。”
郭小州不置可否笑了笑,腳步加快。
韓雅芳眸子裡露出一抹失望。但看着郭小州的背影,眼波流轉。
兩人來到“高山“廳門前,韓雅芳上前兩步,殷勤替郭小州推開大門。
郭小州昂然走進去。
林巧菊和兩名中年男人同時起身。
“郭縣長!歡迎!”林巧菊笑臉可掬地指着身邊的兩個男人,“我替縣長介紹。這位是東城有機硅的雷浩明總經理。雷總可是我們縣的納稅大戶喲!”
不等郭小州開口,雷浩明主動伸手,語氣恭敬道:“一直想去拜訪郭縣長。可是又怕打擾您。今天能見到您,深感榮幸!”
聽到東城有機硅這五個字,郭小州的眸子微微一挑。在所有的涉污企業環境投訴中,東城有機硅絕對排名第一。
這家公司落戶福鼎高科化工園區不足三年,但利稅和利潤卻排名園區前列。主要產品包括三氯氫硅、乙基氯化物、氯化鈣等等。項目總投資24980萬元。全公司勞動定員總數約爲2140人,去年納稅達3578萬元,是陸安縣排名前十的利稅大戶。其總經理雷浩明入選去年的順山市十大經濟年度候選人之一,據說他還是歐朝陽書記家裡爲數不多的座上賓之一。
就是這個赫赫有名的高科技化工公司,僅僅是陸安縣環保部門就下達了六次環評影響評價公示。
來自信訪辦的投訴信門中,還有省環保部門和民間環保組織的調查報告。其中涉及到空氣環境影響,地水錶影響,固體廢物影響三大指標嚴重超標。
但是東城有機硅卻從未進行任何環保改進和措施。投訴信中屢次有人提到東城有機硅的保護傘等等。
郭小州下意識地看了林巧菊一眼,心想這個女人到底想幹什麼?給東城當說客?她難道還不知道自己兒子已經陷入“摩洛哥酒店”的大麻煩之中?居然還有心情當“說客”。
他客客氣氣和雷浩明握手,“雷總,久聞大名!”
林巧菊今天成功邀約到了郭小州,心情大好,她神采飛揚介紹第二個男人,“關亞西,福鼎高科技化工園區管委會副主任。”
關亞西年約三十,外形比較出衆,如果不是眸子過於冷傲,倒算得上美男子一枚。他的表情很客氣,但態度明顯帶着一絲傲氣和不服。
“一直聽說郭縣長年輕有爲。今天一見,呵呵!比想象中還要年輕啦!厲害!佩服!”
“哦?關主任這話太客氣了。”郭小州心中訝然,甚至有些不解。別說關亞西的身份比他低幾級,就是同級之間,也不會說出這種“高姿態”的話。
雷浩明暗暗一嘆,罵了聲,“傻*筆。”
就是林巧菊也臉色微變,急忙打圓場道:“郭縣長的年輕西海誰不知道,這是我們陸安的榮耀!也是我們陸安的一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