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洲和謝富麗早晨起來驅車進了城區,郭小洲刻意在一個無人路口下車,謝富麗依依不捨對他做了個電話聯繫的手勢,然後緩緩驅車前往周康飯店。
郭小洲還來不及整理不知是甜蜜還是紛亂的思緒,孫慧敏的電話打了進來。聲音越來越溫柔,“小洲,你吃早點沒有,我幫你帶來。”
郭小洲想起昨晚在衛生間和孫慧敏的那檔子事,一時間感覺非常內疚,貌似他撩撥了一個好女人,然後又和另外一個女人一夜瘋狂。
“我正準備吃,你別幫我買了,對了,許劍和豐嬈他們幾點到周康?”
孫慧敏說,“剛纔豐嬈給我打過電話,她大概在九點半左右趕到太和廠。”
郭小洲定了定神,“我想找宋爲成談談。”
“你的意思是給他甜頭嘗,將工廠改制組建集團公司的事情全盤托出?”
“打算如此。”
“可他如果知曉了我們的情況後依然不改變,把事情告訴嚴大寬,一旦消息傳開,我擔心會惹亂子……”
“遲早會曝光的,最重要的是穩定工人的心,他們現在日子越來越好,再說改制又對他們有利,誰也不會鬧,至於一些中高層領導,不必擔心他們。”
“好吧,要我陪你去見宋爲成嗎?”
郭小洲回道:“我打算獨自見他。”
“嗯!祝你順利。”
郭小洲猶豫了一陣,想就昨晚的事情說聲謝謝,但一想,這事情就當沒發生過,他和孫慧敏相處也輕鬆,非得點穿,只能讓彼此尷尬。只好暫時放下心神,輕聲說道:“一會見。”
掛了電話,他走到路邊的早點攤買了一杯豆漿,兩塊餈粑。這時他聽到早點攤前有幾個人在大聲議論着遊小兵的事情。
“喂!你們知道嗎?遊小兵居然妥協了,他昨天帶着漂亮媳婦去簽了協議,當天下午把爺爺奶奶送到了敬老院,連夜離開了周康。”
“也不能叫妥協,一百多萬呢,人啊不能太貪心。”
“就是,如果換我的話,別說一百萬,就是五十萬老子早就簽了。”
“尼瑪這小子時來運轉,又發橫財又找了個漂亮媳婦!都是命啊!”
郭小洲這才明白,他所在的位置正是南頭北西門的餈粑攤前。他笑了笑,拿着餈粑邊走邊吃。
剛吃完,小四的電話突然打了進來。
郭小洲知道他是來認輸的,當即笑着接通,“早上好!”
“郭哥早上好……我我……我是來向郭哥認輸的,我錯了!”
有些內心高傲的人很難被別人輕而易舉打動,哪怕別人誇得翻了天,他心不會動搖。但是這種人一旦被打動,那麼就很難改變。胡四海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會因爲死黨黃戰和猛子的幾句話而偏向郭小洲,他只會根據自己的實際觀察以及鮮活的實例,才能讓他真正信服。
“其實你也沒錯,你只是沒有找對方法。”郭小洲不想給他壓力,換了話題道:“工程隊進場了?”
“進了,已經開工了,遊家的房子已經推倒了……”
郭小洲猶然能感覺到他話語中對遊家的未消餘恨。
“那好,沒事我掛電話……”
胡四海連忙說,“有有……我想請郭哥吃飯……嗨!我不是單指吃飯,是想借吃飯的機會送你件禮物,表示我這段時間對你的歉意……”
郭小洲打趣道:“你以前說話有條理有邏輯,今天怎麼顛三倒四?”
“緊張……有點緊張。”胡四海呵呵笑道。
“吃飯可以有,等我有時間,我們一起坐坐,禮物什麼的就不必了,我是絕對不會收的……”
“小禮物……不值很多錢……”胡四海打斷他的話。
郭小洲知道這些一線公子哥眼裡不值很多錢的禮物,一定值不少錢。他早在有心征服這羣公子哥的同時,給自己立了底線,絕對不和他們有任何禮物和金錢上的來往,他要用實際行動來教育他們,讓他們打心底服氣。
“我再次重申,禮物,不管多大多小,我堅決不收。”郭小洲說道這裡,語氣轉冷,“否則,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好好,郭哥別生氣,我就是想表示歉意和感激……”
郭小洲說道:“我一會有個會,你也該去工地忙了,再見。”掛斷電話的一瞬間,他知道自己多了一名鐵桿粉絲,胡四海將來甚至比黃戰還要死心塌地。
接下來,他步行走到太和廠。在廠區小道上,沿途有不少工人和他打招呼,他大多不認識,面對這些最樸素最勤勞的紡織工和維修工的微笑,他越發覺得自己做的是最該做的,是最有意義的事情。絕對比坐在新聞辦的電腦前服務領導更有意義。
他甚至感覺自己已經找到宋爲成的突破口。
幾分鐘後,他先回到自己辦公室拿了一份文件,然後走到宋爲成辦公室門前,擡手敲了敲門。
“進來!”
看到推門而入的是郭小洲,宋爲成大感吃驚。
“小郭廠長,你可是稀客啊!”宋爲成似乎忘記了在鳳凰豪庭門前的爭執,起身相迎,並且親自給郭小洲倒了杯白開水。
郭小洲連聲表示謝謝!
兩人的開局相當和諧!
各自落座後,宋爲成緊盯着郭小洲,“有事?”
“有事。”郭小洲開門見山道:“我記得上次宋廠長過問過關於廠裡改制的事情?”
宋爲成眼睛一亮,坐直了身體,“對,我問過。”
郭小洲放下杯子,從口袋裡掏出剛從辦公室拿來的改制計劃綱要,上前幾步,遞給宋爲成,“這是應趙書記的要求完成的一個初步改制計劃,還有許多方面要完善,請宋廠長指點過目。”
宋爲成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訝和鬱悶,甚至憤恨,那意思是“好啊,你們果然揹着我這個法人代表,太和廠一把手在背後搞政變……”
他鐵青着臉抓過計劃書,匆匆戴上眼鏡,低頭認真瀏覽。
郭小洲一口口的喝茶。
宋爲成一頁頁地翻。他的目光也越來越寒冷,寒冷中透着憤怒。
終於,他“砰”地把計劃書往桌上一拍,擡手指向郭小洲,“我告訴你,沒有我的答應,決不可能成功。”
郭小洲神情平靜道:“我承認,沒有法人廠長的簽字,縱然是國家主席批准也沒用。”
宋爲成怒氣稍消。
郭小洲說:“我之所以拿來給你過目,就是希望得到你的批准。”
宋爲成陰着臉道:“過目?我已經過目了,你可以拿回去了。”他抓起計劃書舉在手中。
郭小洲說道:“宋廠長,我一直都非常尊重你。如果說我們之間有分歧,那也在工作上,你是穩定溫和派,我是激進改革派,說實話,太和廠需要改革,但更需要你這樣的人來把握大局……”
說到這裡,郭小洲頓了頓,看着宋爲成。他和宋哪裡是什麼路線之爭,完完全全是派系之爭,是權利之爭。郭小洲不過是給他安一個光明堂皇的大帽子罷了。以便他將來有一個好的臺階下。
果然,當宋爲聽到“更需要你這樣的人來把握大局”時,緊鎖的眉頭微鬆,但眸子裡的狐疑卻並沒有消除。對於他這樣的老狐狸,想幾句話打發他,絕不可能。
郭小洲繼續說,“你也看了這份初步計劃,按我們的設想,組建集團公司後,你依然是太和紡織公司的法人代表,總經理,集團董事會成員。”
宋爲成冷冷一笑,“集團公司總經理人選是誰?”
郭小洲正色道:“集團公司的總經理會向全社會公開招聘,這個人選不會是我,也不會是孫書記,更不會是魏山和許常德,也不會來自市委市政府機關的任何人。他應該擁有管理大型集團公司的良好履歷,他應該是高級複合型人才,是專業的CEO。”
宋爲成輕“哦”一聲,“小郭廠長你如此賣力,就算集團公司組建成立,你也得回到廣漢電視臺,你圖什麼呢?”
郭小洲眉毛一挑,眼光明亮,“我圖的是走在太和廠廠道上時,那些工人發自內心地向我打招呼,向我問好;我圖的是看到他們臉上幸福的笑容;我圖的是豐富心靈的過程,在前來掛職的地方,我努力,我成功;如果我離開了,能有幾個太和人能記得我,我就知足;如果有一些人記得我,說我是個真正做事的人,我就知足了。”
宋爲成一愣,渾身的熱血都涌上了面頰,他首次爲自己而感到羞愧。但他還有疑問,“你爲什麼會認爲你能說服我?”
郭小洲笑笑道:“世事和棋勢相通,該和時就得和,該戰時就得戰,違反了勢理,就只能自討苦吃了。”
宋爲成忽然長嘆一聲,他意識到自己放棄郭小洲這個女婿,也許是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他放下計劃書又拿了起來,“容我考慮考慮,這計劃書中有不完善的地方,我這幾天也可以幫着修補修補。”
郭小洲心中的石頭落地,他趁機邀請道:“一會廣漢地產的許總和廣告公司的豐總來我廠簽署合同,必須請你來主持並簽字。”
《仕途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