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十分,郭小洲終於離開了這棟對他來說莫名詭異的KTV大廈。
豐嬈和他約定了簽約的時間。
朱穎則悄悄警告他,一定要完成他的許諾,接近羅薇,甚至還自作主張定了個時間讓他去羅薇家中一趟。
如果是平常,郭小洲依然擁有強大的抵抗力,但是今天早上,他身無力,心無氣,只能低頭答應。
羅薇則略帶埋怨地對他說,“你昨天很過分哩!”
“什麼過分?”郭小州心中一驚,現在就算羅薇告訴他,昨天他奪走了她的貞操,他也毫不奇怪。因爲昨夜的詭異事情太多,太離譜了。
“你騙人家喝酒,害人家喝醉,我要告訴媽媽……”
“她會扁你的哦……”
郭小洲低頭認錯,“下次堅決不會讓你喝酒,我也不……”喝字還沒說完,開車過來的朱穎從駕駛室露出頭,“薇薇,上車。”
“穎姨,我就來。”羅薇嬌嗔回了一聲,悄悄對郭小洲豎起中指,低聲哼哼道:“和你沒完。”
汗!我怎麼招你了?這丫頭片子,還豎中指,知道什麼意思嗎?郭小洲不無鬱悶地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該恨他的人沒有恨,不該恨他的人卻恨他,毫無邏輯啊!
孫慧敏和三女一一告別,去停車場把她的標誌車開到郭小洲身邊,示意他上車。
汽車發動,郭小洲回頭看了KTV大廈,心想,打死再不來這個鬼地方了,太特麼邪乎了。
“昨天放鬆還不錯吧。”孫慧敏問了一聲。
“哦……不錯,不錯……”郭小洲身隨口問了句,“你呢?”
“嗯!從來沒這麼瘋過,感覺自己變年輕了。”孫慧敏坦然道。
孫慧敏如此率直,倒有些出乎郭小洲的意料,他不禁微笑着說:“那以後要多多放鬆。”
孫慧敏半晌無語,忽然說了句,“這樣的機會真的不多。”
郭小洲聯想到昨天的綺麗場景和無盡的春夢,不由認真地點頭,嘆道:“豈止是不多,不可能再有……”
聽着郭小洲的話,孫慧敏的脣角掠過一絲莫名的笑意。
汽車剛進入中心大道,郭小洲的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看號碼,立刻接通道:“張哥早上好!是啊是啊!我知道你最近會去收貨,我本來打算週末回去的,對,單位有點事情,走不開,什麼,你現在在廣漢,送貨過來了,現在,哦,好吧,你說你在什麼地方?”
“新光大道盤古路九十九號,好,我馬上趕過來。”郭小洲放下電話,一臉歉意地對孫慧敏說,“孫姐!我要請一天假,恐怕上午不能和你一起回廠了,我看看下午能不能趕回去。”
孫慧敏說,“急事?”
郭小洲說:“老家的事。”
“沒問題,是我昨天佔用了你的時間,廠裡的工作你放心。”
“謝謝孫姐!”
孫慧敏又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小事情。”郭小洲指了指方向,“朝左拐,去新光大道。”
“嗯嗯!有什麼事情記得給……姐打電話。”
郭小洲點了點頭,微微閉上眼睛,幾分鐘後,他終於成功地擺脫了昨夜的混亂思緒,想起了和張進軍結交的過程。
他記得那是他參加工作後第一次回家看望父母。他先是坐車回到秦南縣城,然後再轉車上了去郭家屯鄉的班車。
秦南縣城距離郭家屯鄉不到三十里的路程,但班車卻搖搖晃晃爬行了近兩個小時。
拐彎,爬坡;再拐彎,下坡,爬坡!
過了山,還有山。
數不清的U字型彎道連接不知名的野草,構成濃重的綠色帷幔延伸向遠方。
終於,班車在一處山的盡頭停了下來。
這裡距離郭家屯還有七八里山路,但班車卻無法進入。剩下的路程必須靠兩條腿繼續。
郭小洲下了車,遠眺着家鄉的山嵐疊嶂,七八里的山路,看着不遠,因爲崎嶇,卻要走大半個小時,他不趕時間,慢悠悠地獨自走在山道上。
他的身後,不知何時走來了一位陌生男子,黝黑的皮膚,方方正正的腦袋,大眼睛,濃眉,眼神憨厚中透着一絲精明。
郭小洲很少在這條路上看見陌生人,要麼有熟人陪伴或者接送的親戚,要麼是挑擔的賣貨郎,他正想打聲招呼,對方卻先一步笑着掏出香菸,主動遞給他,“兄弟,你是郭家屯人吧。”
“是啊!土生土長的郭家屯子人。你呢?來郭家屯子走親戚還是……”郭小洲偶爾抽菸,沒癮頭,屬於可抽可不抽的類型。他看了看香菸牌子,紅塔山,這種煙在秦南縣城不算高級煙,但在郭家屯子,卻絕對是高級貨。
他從男人主動和他打招呼以及遞煙的過程中,判斷這個男人是走南闖北的生意人,他說了聲“謝謝!”接郭了香菸,卻並不點燃。
“俺啊,來你們屯收貨。”
收貨?郭小洲有些奇怪,據他所知,他們屯沒有任何特色農業,也沒有多少歷史,基本可以排除他是前來收羅古董的販子。
“請問,收什麼貨?”
“鐵皮石斛。”
“鐵皮石斛是什麼東西,我在郭家屯長大,怎麼從沒聽說過?”
“很多人不知道這玩意,好東西啊!俺若不是跑的地方多,別說見,聽都沒聽說過,對了,看你的樣子,你在外打工的吧。”中年男子問。
如果是往日,郭小洲肯定會嗯一聲了事,但今天這個男人令他很好奇,他更想了解這個鐵皮石斛是什麼東西,那麼他就得拋出點東西來,“我在廣漢電視臺工作。”
“呵呵!好傢伙,廣漢啊,大城市,電視臺,那個啥直通車的女主持人朱……穎,你見過吧。”
郭小洲去廣漢電視臺工作剛剛一個月,他到是在走廊碰到郭朱穎一次,他點點頭,“見過,每天見面,都在一個大樓工作。”
“哎喲俺的孃親!俺雖然住在秦南縣城,但經常去廣漢送貨,住旅店沒事就看廣漢直通車,沒說的,太喜歡姓朱的主持人了。聽說她結了三次婚……”
郭小洲笑着搖頭,“就一次,今年剛結的婚,丈夫是市公安局的。”
“哎呦俺的孃親!她就得找個大蓋帽,否則還不得被多少人惦記……”說到這裡,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俺那不是惦記,是喜歡!喜歡她的聲音,沒啥歪念頭……”
郭小洲笑笑,“你這種惦記很正常,就是所謂的粉絲,追星族。”
“對頭,粉……絲,追星……俺不追星,俺就粉朱主持。”男子說到這裡,問郭小洲,“你在電視臺是幹啥子的啊?”
“廣告部。我姓郭,郭小洲。”
“俺姓張,張建軍。這是俺的名片。在秦南有啥子事情都可以找俺。俺這人愛交朋友。”
郭小州拿起名片一看,上印着“秦南縣八里橋建軍果行”。
“張哥是經營水果的啊?”郭小洲問。
“俺主要是跑果運輸兼營批發,但也收購點中藥材……”
在他的敘述中,郭小洲終於明白了鐵皮石斛是什麼東西。
張建軍今年三十二歲,西海省秦南縣人,跑長途運輸,偶爾販賣些藥材。
鐵皮石斛是一種植物,也是名貴藥材,觀賞花卉,主要分佈在秦嶺、淮河以南的皖、浙、雲、貴、川等地的山區。生長在高山峻嶺懸崖峭壁和岩石縫隙中。
現在野生的鐵皮石斛很是稀罕,而郭家對屯子村後的岩石縫隙中卻還能尋找到。
張建軍偶然得知郭家屯後山有野生鐵皮石斛後,每隔半年來收購一次,據說市場價是十幾元一克。他每次來能收上百克,運氣好能收千克以上。
郭小洲暗暗記下了鐵皮石斛的名稱,準備找機會上網查查。他明顯從張建軍的話裡聽出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商機。
兩人走在崎嶇不平的小道上,談笑風生,倒也不寂寞。
張建軍從包裡拿出兩瓶礦泉水,遞了一瓶給郭小洲,看着重疊的山峰道:“郭家屯的人苦啊!田少地少,四面環山,交通也不發達,年輕人幾乎全部外出打工,村裡的人越來越少。我記得我第一次過來時,郭家屯還能看到幾個能爬巖的中年人,現在……都是老頭子囉!”
郭小洲輕聲道:“過怕了苦日子的人,才更加渴望改變,年輕人出去,一是爲了更好的生活,二是爲了改變。張哥,你能繼續給我說說這個鐵皮石斛嗎,這東西能不能人工種植?”
兩人一路聊來,張建軍本就很欣賞郭小洲,他又是個直爽性格的人,不加隱瞞說,“當然能人工種植,據說西北幾個縣已經有人開始人工種植。”
郭小洲霍然動容,他急道:“郭家屯子能不能搞人工種植呢?”
張建軍摸了摸後腦勺,呵呵一笑,“說實話,我也不清楚,這得看地理和氣候條件,你要真想了解,可以去省農科院問問,最好是請專家來看看現場。”
“是啊!是得請專家來考察。”郭小洲忽然朝張建軍鞠了一躬,“謝謝張哥!”
張建軍先愣後惱,“鞠啥玩意躬啊,俺又不是小日本,你再搞這麼縐縐的,俺瘮的慌……”
“張哥,我是代表屯子裡的鄉親……”
郭小洲話沒說完,張建軍一把抓過郭小洲手上的礦泉水,“還說,礦泉水拿來。”
正在他吵吵嚷嚷之際,山腳轉出三個人來。
走在最前面的老頭年約六旬,身材枯瘦,但面色紅潤,走起路來鏗鏘有力。後面兩人稍微年輕些,但也有五十多歲,兩人各扛着一個蛇皮袋子,六旬老頭遠遠地便朝張建軍招手,“張老闆,讓你辛苦了……”
“沒啥子事……”張建軍快步迎了上去,從挎包裡掏出三瓶礦泉水,“郭支書,您怎麼親自來了……”
“郭老旺病了,我不來沒人了……”郭書記的眼睛忽然落在郭小洲身上,驚喜道:“小洲,你回來了。”
“火根叔!”郭小洲喊着,又朝兩位本家叔爺打招呼,“三叔好!六叔好!”
“參加工作了,好!好!咱們屯子就屬你最出息!”火根書記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耀明和二狗他們有出息,聽說現在都開上寶馬車了。”郭小洲謙虛道。
“哼!他們那是撞大運,不本分的人,遲早會栽!對了,火根叔還有貨要賣給張老闆,你先回去看你爸爸,保證驚喜!他身體現在好多了,都能扛五十斤的山貨了。”
關於他父親身體恢復的消息,讀高中的妹妹郭小涓早就打電話告訴他了。他現在只想瞭解鐵皮石斛的事情。如果真能在郭家屯子人工種植,那麼將給郭家屯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火根叔,三叔六叔,讓我看看這玩意兒……”
《仕途法則》